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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觅「狂飙」:激进内卷、价格混乱、管理失序

秀松 雷峰网 2023-11-01

激进扩张的商业模式,一旦组织进化迟缓,各种内生性矛盾便会反噬整个组织。


作者 | 秀   松

编辑 | 王亚峰

2018年底,31岁的俞浩,正在为融资事宜忙得焦头烂额:公司账上资金已接近告罄,如再拿不到钱,他可能就要关门大吉,回清华继续读博。
走在破产边缘的俞浩带着各种材料,高举小米的投资背书,在华东华南寻找B轮投资。
可真正了解追觅的投资人,显然这支与小米貌合神离的团队缺少信心。

01

忽远忽近的小米与周亚辉的救命电话

2017年,俞浩团队凭借和智米子公司稻津电机共同研发的马达,在谷仓加速营的创业项目答辩中取得第一名的成绩,加上内部已经立项的除螨仪项目,获得了小米、顺为领投的A轮融资。
按常理,获小米投资之后的企业,或多或少能得到小米的流量扶持,但追觅偏偏是个例外。
这是因为,追觅早期发展逻辑非常粗暴,到处挖人,搞得生态链兄弟企业颇有怨言,大家一致不看好这个成立不过三年的小公司。
而在小米生态链内部,刘德、夏勇峰、高雪等实权派看好的项目是势头正盛的石头科技,追觅实际上只有孙鹏力挺。
所以,即便追觅在A轮拿了小米、顺为的钱,却仍然做不进小米生态链,只获得了部分吸尘器代工订单。
这种窘境下,追觅的资金很快捉襟见肘。着急找钱的俞浩兜兜转转数月,不但没拉来融资,反而碰了一鼻子灰。
就在俞浩一筹莫展、追觅生死存亡之际,昆仑万维董事长周亚辉突然打来了电话。
周亚辉毕业于清华大学精密仪器系,是高俞浩十届的校友。追觅早期的团队里边,负责机械结构的陆健、伍昌健等人,便是周亚辉的直系师弟。
这层关系加持下,2019年3月,昆仑万维通过旗下的投资子公司,以5000万元资金独家投资追觅B轮,拿到了大约11.16%的股权,此时追觅估值接近4.48亿元。
不仅如此,幸运的天秤仍接连向追觅倾斜。
随着小米内部管理层震荡,石头、云米的“去小米化”,让原本冷落追觅的小米,不得不把大腿主动伸向追觅。
2018年7月小米上市之后,随之而来的是小米生态链的重大调整。原本支持追觅的孙鹏,被调往小米公司平台战略投资部,刘德虽然仍是生态链老大,但生态链平台部(狭义生态链)业务由屈恒负责,原来的夏勇峰、高雪等人亦被调离。
并且,石头、云米等小米系生态公司,开始走自有品牌路线,这使得小米急需要寻找下一家扫地机代工厂。
本来,在小米的计划里,追觅并没有进入扫地机代工厂名单。
一开始,小米找了宝乐、iLife、银星等传统扫地机大厂,但宝乐觉得和小米合作利润率太低,iLife全心全意做出海,银星要做自主品牌,三家老牌厂商都拒绝了小米的合作。
无奈之下,小米只得退而求其次,把扫地机订单转移给了追觅。
随着双方你侬我侬,这让追觅在2020年再获小米、顺为的近亿元B+轮融资。
2021年,追觅又获得了小米、顺为、碧桂园、IDG等资方的36亿元C轮融资,此时估值接近200亿元。而昆仑万维当初投资的5000万元,在这一轮融资时,给昆仑万维带来了高达10.9亿元的利润,翻了20倍之多。
资金、订单、流量“三不愁”的情况下,意气风发的俞浩给追觅定了一条战略:“做品牌,多品类”。
  • 做品牌,指的是除了追觅这个主力品牌,还要孵化大未、MOVA等更适合年轻人的品牌,做差异化竞争;
  • 多品类,则是不止于清洁品类,还要做厨电(洗碗机、净水器)、商用清洁机器人、机械狗、人形机器人等等。
因此,从追觅真正发迹的那一刻开始,其战略就是以激进的路线高举高打。
这或许是俞浩做的最精明的一项决策,但同时也把追觅带上了一条不归路。

02

目标100亿元,追觅激进三板斧:

扩张、内卷、砸钱

“3年100亿营收!”
2020年春,俞浩在内部会议上喊出的一句口号,开启了追觅的无序扩张之路。
除了给小米代工,追觅花了大量的资源投入到自主品牌,以及其他细分品类、品牌的建设上,并于2020年底推出自主品牌的扫地机器人。关于追觅孵化子品牌,内部还有一段权力争斗的故事,详情添加作者微信nanshu0126
追觅的人员也从2020年初的300+,猛增至年底的1800+,其中70%左右为研发。
员工、产品、业务的扩张,让追觅的“内卷飞轮”,转得更加狂烈。
“对内卷员工,对外卷行业。”
追觅员工林阳表示,在追觅做事,时间紧、工程量大,一旦友商推了新品,追觅必跟着出新,产品从立项到量产上市,只有半年时间。而且,产品必须能打,至少在功能上不弱于友商。
比如追觅W系列,2021年5月立项,要求11月份交货上市,后来因为产品路线不统一被搁置。等到9月份科沃斯X1发布,这个项目又被提上议程。俞浩给的deadline是次年3-4月份上市,于是追觅又临时组团队搞项目。
此时,追觅内部已经有S10、X10、W10三款产品同时进行。
俞浩下的死命令是,S10的功能如果不比科沃斯X1强,那就没有做的必要。
为此,2022年元旦的前一天下午,三款产品即便已经投模,但俞浩将相关的产品、研发、销售等总监拉到会议室里,明确表示S10要对标科沃斯X1,必须加上类似于科沃斯的语音助手功能,并且要改CMF,与X1做区分。
林阳告诉雷峰网,追觅的产品迭代速度非常之快,只要市场上出现新品,不出半年,追觅就能推出同功能的机型,在价格上还低一档。比如S10首发价4599元,而科沃斯X1首发价则是5999元,有接近1500元的价格差。
“不少友商都是对内卷研发、产品,只有追觅内外并举,主动卷友商,就像一条鲶鱼,扰乱了原本平静的湖面。”
要想不被卷死,就得卷死别人。
这种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卷法,是追觅激进主义的最佳注解。
打响内卷战和消耗战后,2021年的追觅更是拿到36亿元的C轮融资。叠起来相当于36栋百米高的大楼。
这已经不是小富,而是巨富、海富,不少在A股上市的公司首次IPO募资甚至不如追觅C轮的一半。
拿到钱的追觅,开始在营销方面不留余力地投放,比如天猫、小红书、京东、什么值得买等各类购物、种草网站;并且先后签了苏炳添、张若昀等明星代言,整个宣发+代理费就是千万级别;此外,追觅还签了多特蒙德做联名。
某电商平台负责人陈华告诉雷峰网,追觅的投放很粗暴,转化效果并不好。
以抖音为例,追觅投放的ROI只有2甚至更低,行业平均是4,基本上才能实现成本平衡。追觅曾花数十万元聘请抖音某KOL直播带货,整场直播结束,成交额不过数万元。
其他方面,追觅的人员规模,从2020年末的1800+,直接冲上了3000+;各种产品线一字铺开,像商用清洁机器人、机械狗等项目也在立项做,整个业务和团队扩张得非常快。
在“扩张、内卷、砸钱这样一种”激进策略下,追觅确乎取得了不小的声量。
2021年,追觅的营收达到了21.89亿元,2022年则翻了一倍之多。
然而,这种“扩张-融资-扩张”的激进打法,虽然短时间内能做出亮眼的数据,但伴随着组织规模、业务的扩张,组织管理也会随之进化。
一旦组织进化迟缓,所有的战略决策在一层层向下渗透时,内卷的压力便会导致战略执行的变形。同时,底层执行的僵化与推诿,也会自下而上反噬整个组织,导致病变。
追觅并没有逃过这劫。

03

管理失序致价格体系混乱

追觅脱不下孔乙己的旧长衫

“同款产品,价格为什么差这么大?”抱怨声频繁涌入追觅的客服中心。
在各大电商平台上,随处可见打折的追觅扫地机,折扣力度在千元不等。同一产品在不同平台上的价格差别很大,同一平台的同一产品在不同时段也各有差异。
这背后的原因在于,追觅对电商平台的渠道管控能力很弱,甚至某些时候干脆听之任之。
这个问题从追觅决定做自主品牌时就已经埋下病根,并随着追觅高举高打的战略而扩散至全身,成为痼疾。动,则有切肤之痛;不动,则无异于作茧自缚、画地为牢。

欲复制“石头”,追觅自主品牌“同命不同运”

2019年5月,追觅开始做自有品牌,并推出了第一款吸尘器V8,定价999元。
此前,追觅一直给小米做吸尘器和吹风机的代工业务,凭借小米的订单,一年有几个亿的营收,日子还算滋润。但俞浩并不想只做代工,小米模式的利润率实在太低,单靠小米的订单只能保证团队勉强吃饱,很难做大做强。
因此,俞浩也想复制石头的路线:凭借代工业务发家,公司发展到一定规模之后,开始推自有品牌,逐渐“去小米化”。
追觅前员工张飞告诉雷峰网,俞浩对做自主品牌这件事情非常坚定。
“当时小米给了很大压力,毕竟有石头科技的‘前车之鉴’。”
但俞浩采取的是先斩后奏,自有品牌先推出去,将生米煮成熟饭,造成既定事实,事后再向小米解释。
结果不言而喻,追觅在2019年5月份推出“Dreame”品牌的吸尘器之后,又迅速推出了能够复用吸尘器研发、供应链优势的吹风机,在自有品牌方面的资源投入持续加大。
自主品牌这个决策,意味着追觅从根本上改变了其业务增长逻辑以及公司成长路线。
因为如果只做代工,追觅实际上是一家to B的企业,只需要给小米持续稳定地供货,赚不到大钱但总归有汤喝。
但做自主品牌则代表着追觅的to B业务分成了两块,一块仍然是to B给小米代工,一块是to C从零开始做增长。
这给追觅的业务带来了很大的不确定性:一是小米直接削减了订单,并扶持了杉川和顺造;二是做to C需要组建销售网络、建立品牌,整个组织架构都要围绕C端业务调整。

赶晚集的追觅,穿上了经销商的旧长衫

摆在追觅面前的问题是:自主品牌怎么铺货?
2019年,追觅代工的吸尘器、吹风机、扫地机等业务,已经属于成熟的品类,细分领域呈现出明显的集聚效应,小狗、戴森、科沃斯等头部玩家积累了品牌认知和市场口碑。
这种背景下,追觅的自有品牌没有任何优势:品牌认知度低,渠道能力弱;并且,追觅没有云鲸的首创拖地功能作为爆点。
为此,追觅采取的办法是:一方面搭建电商运营团队,开始做线上销售,在京东、天猫等平台开店,通过直销的方式把货卖给消费者,走to C的路线;另一方面,将货以低于电商平台的价格出给经销商,让经销商去铺货,以减少渠道成本和品牌投入,走to B的路线。
上述两种路线看似完美,实际上到处是坑。
第一种路线:追觅是个小品牌,与电商平台合作属于弱势方,没有话语权,也不会获得平台流量支持,反而需要大量的广告投放来做宣传、引流。
这与早期科沃斯和天猫的合作不同。
2013年,科沃斯和天猫都还没有成体量,彼此是相互“借力”;到了2019年,天猫已经是国内TOP级别的电商平台,并且以服务大品牌方为主,小品牌根本不入流。追觅不但没法“借力”,反而要花钱买流量。
追觅采取的方法是“自运营+代运营”。
“自运营”指的是追觅搭建团队,入驻平台开店,但渠道成本、引流、管理费用居高。为此,追觅招来了前石头科技的某电商运营团队,搭建起最初的电商运营体系。
“代运营”类似于将品牌工作直接外包给第三方公司,这样省去了各种自运营环节,效率很高。但代运营模式的弊端是,代运营靠出货量赚取佣金,而不在意前端市场价格,只要出货,便有钱拿,没有任何与品牌方做价格协同的动力。
前面提到,2019年,追觅作为新品牌,面对平台是弱势方,对平台的影响微乎其微。当代运营为了赚取佣金而降价出货时,其他电商平台也会亦步亦趋互相杀价,追觅根本无力管控。
第二种路线,是依赖于经销商去铺货,通过大量铺货来推广品牌,不需要额外的渠道、流量成本。
经销模式的问题在于,在品牌方和消费者中间,引入了一个新的利益环节,品牌方必须给经销商留足利润空间。
比如,经销商通常以7-8折的价格拿货,存在20%-30%的利润空间,扣除掉平台5%左右的返点,再降价10%,仍然有10%-20%的利润。对于经销商来说,只要不亏本买卖,出货便有钱赚。
在这种激励机制下,经销商很容易以低于官方电商平台的价格,在各大电商平台上批量散货,而追觅基本上很难对经销商进行约束,因为没有品牌,还得依赖经销商去铺货。
经销商在to C电商平台上低价出货, 又会传导至代运营以及原有的电商业务,各方为了赚钱,拼命压缩利润空间,导致追觅的价格体系非常不稳,因此出现了“同平台不同时段不同价、不同平台价格差异更大”的吊诡现象。
不过,追觅“电商+经销商”这套方法论,一开始初有成效,2019年底,其自有品牌的GMV在1500万元上下。然而价格体系乱的问题,已经成为追觅身上的旧长衫,穿着很难受,但就是脱不掉。
原因在于,追觅外部存在严重的营收压力。

KPI,悬在追觅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3年100亿元的目标不一定要完成,但C轮36亿元的融资显然需要一份亮眼的成绩单做交代。
这种外部性压力从老板传导至销售,销售背负着沉重的KPI,价格体系混乱一点,反而有利于出货。从这个角度看,追觅内部也没有去管控价格体系的动力。
即便追觅想要整顿价格体系,但多年以来的路径依赖,已经形成既定的利益分成格局。一旦贸然改动,首先出货量会大幅下跌,并且经销商可能会以更低的价格抛售产品,追觅本就不稳的价格体系便会立时大乱。
“不少人都看到了这个问题,但没有人敢这样做,没有人敢背这个锅。”追觅前员工陈圆圆表示,所有人都不希望这个瓜烂在自己手里,得过且过罢了。
追觅也曾多次换组织结构,试图改变这一局面,但越改越乱。
比如,在最重要的电商运营板块,此前按照渠道划分,在京东、天猫、抖音等平台设立一个负责人;后来又根据品类设立品线负责人,如吸尘器、吹风机、扫地机等。
举个例子,追觅的天猫旗舰店有一个负责人,这个旗舰店有多条产品线,如扫地机、吹风机、吸尘器等,每条产品线又设了一个负责人。这种“双重管理”效率极低,底下人不知道向谁汇报,出现问题责任人之间也会相互推诿。
追觅员工陈云告诉雷峰网,追觅销售部门极其内卷,业绩考核压力非常大,为了完成KPI,从部门到个人,互相抢渠道。完不成KPI,就直接被淘汰,中国区负责人的变动异常频繁,“有时一夜醒来,就换了一个领导汇报”。
“公司有KPI,大区有KPI,部门有KPI,员工有KPI,营收的压力就像一座大山,压的大家喘不过气。”
陈云表示,没有人想背锅,都会想方设法去完成业绩指标,最好的方式就是降价销货,以出货为目标,也顾不上所谓的价格体系的稳定了。
这几乎是一个无解的局。
在这个局下,部门之间的赛马机制、营收高压导致底层执行的变形,进一步扩散在追觅的每个毛细血管中,随时都有引发病变的危险。

04

追觅危机:帮派林立、将相失和、创新受阻

追觅内部主要有三股力量:原生清华系,主管研发,属于创业元老;美的系和科沃斯派,这两派主要分散在追觅的供应链、销售端,科沃斯派最为复杂,每个部门几乎都有,这类人属于中兴骨干。
一个团队中,创业元老和中兴骨干之间互相掐架、骂战并不稀奇。
创业元老有先天心理优势,来的最早、辈分最高,论资排辈必然一马当先。但中兴骨干则不然,他们属于外来实干派,全靠业绩说话,谁有能力谁吃肉,能力不行资历再高顶屁用。
清华系出身高学历,又是元老,很难与美的、科沃斯等制造业工人共情;美的、科沃斯派则吐槽清华系高高在上,不懂行业,没有经验,拿着高薪却做没做出什么像样的产品。更多故事,请添加作者微信nanshu0126
这种结构性矛盾由来已久。
2015年,创业失败的俞浩回到清华大学,拉着母校“天空工厂”的几个师兄弟,搞了一个机器人team,并于次年成立“美祎科技”,做扫地机器人。

美祎科技扫地机器人效果图
和石头、云鲸一样,俞浩的team也缺乏产业经验,电机搞的很一般,对供应链不熟悉,也不知道怎么搭建工厂搞制造,搞了一年多,没有产品落地。
2016年夏天,在一次去美的考察过程中,俞浩碰见了王生乐。
王生乐原是科沃斯结构工程师,2016年初从科沃斯离职之后,去了美的搞研发。俞浩在美的和王生乐聊的很投缘,便开出联创的条件,将王生乐招至麾下。与王生乐一同加入美祎的,还有另一位美的工程师——沈锣坤。
在王、沈二人的帮助下,美祎科技从美的、科沃斯挖来了很多人,同时开始搭建供应链体系,并从行业招来电机团队,这才有了追觅的雏形。
因此,早期的追觅实际上是一个学生团队加上一群社会人组成的矛盾体,这两类人背景差异极大,天然存在沟通障碍。前者歧视后者“没文化”,后者认为前者“不懂社会规则”,两大力量相互diss。
而在美的和科沃斯之间,虽能一致对外diss清华系,但美的系认为自己出身名门,科沃斯只是个“小厂”,科沃斯派则嘲笑美的系不会做扫地机。
每股势力都有自己的核心圈层,一旦涉及到核心利益,各派很难形成统一战线。每个派系对产品、技术都有不同认知,导致各方对话语权的争夺非常激烈,吵来吵去,时间过去了,也没吵出个结果。

三权分立导致政令不一,俞浩暗渡陈仓着手“削藩”

2017年,俞浩在小米谷仓学院进修时,又遇上了吴鹏。
吴鹏原本在谷仓工作,但一直想创业,在此之前已经有过两段创业经历。在一次活动中,吴鹏结识了俞浩,两人一拍即合,吴于2017年10月正式以联创的身份加入美祎,负责前端市场、品牌、销售以及财务等板块。
吴鹏加入之后,美祎的铁三角终于形成:俞浩任CEO,吴鹏和王生乐分别分管前后端,技术研发由俞浩的清华team负责。
2017年底,俞浩正式在天津自贸区注册了“追觅科技”,但公司team在上海工作。同时,凭借着马达项目在谷仓加速营获得第一名以及立项的除螨仪项目,追觅正式加入小米生态链,并获得了小米、顺为领投的A轮融资。
虽然进入了小米生态链,但追觅只获得了少数吸尘器订单。这时,追觅铁三角兵分三路:俞浩坐镇上海;吴鹏前往北京,组建销售团队;王生乐在苏州搭建工厂。
这套分权体系在早期追觅的业务拓展中起到了积极作用,比如追觅一开始做的吸尘器业务,在北京无疑能招到更好的人才;而苏州本就是家电零部件配散中心,供应链完整;于是追觅形成了“上海研发-苏州制造-北京销售”的一套运营体系。
但同时,这套体系也存在两个致命的问题:
1、三个核心团队各在一方,线上沟通效率极其低下,信息共享存在时滞;
2、地方团队很容易坐大,总部难以监督、约束。
这两个问题并非孤立,而是相互作用。当线上沟通不顺利时,总部有命令,地方有想法,业务便很难协同推进。类似矛盾在追觅开始做自主品牌之后,尤其明显。
因此,从2020年开始,俞浩便着手于“收权”,逐步肢解前后端,将前端销售打散,并同时将总部从上海迁往苏州,直接亲管供应链及工厂。
前面曾提到,追觅在2020年内部决定要做大未、MOVA等品牌,首要原因是追觅尝到了自主品牌的甜头,同时拿到了新一轮融资,资金、市场都火热的情况下,俞浩自信满满要扩充品类。
实际上,这背后的深层原因,在于俞浩要削弱甚至打散话语权过重的北京团队。
彼时,北京团队实际上控制着追觅的整体销售业务,话语权极大。在多个新项目的沟通中,北京对沪、苏团队提出了反对意见,后者认为前者极其不配合,但又没办法管。
为了达到收权的目的,俞浩先是在苏州另起炉灶,从小米挖来了某高管做电商运营。第二步便是在内部做品类扩张,每一个品类从北京抽离部分销售,一点点将北京销售团队蚕食。
如此一来,通过“总部迁移、扩充品类、另起炉灶”的权力运作,追觅于2021年完成权力统一。
被收权的吴、王二人,也被安置在俞浩的视野范围之内。两人待了一年多,自感无趣,便先后从追觅离职创业。
王生乐于2022年底创办了泳池机器人公司“星迈创新”,并获得了顺为、源码等领投的2亿元天使轮融资。
坊间传闻称,王生乐在追觅是高级VP,离职影响非常大,俞浩曾试图挽留,但“大乐去意已定”。某次偶然的机会,王生乐与雷军见了一面,王表明创业心意,细说之下获得雷军认可。籍此,王生乐得以从追觅离开。
值得一提的是,“星迈智能”获两亿融资,由顺为资本领投、云沐担任FA;这两家同时也是追觅的投资人和财务顾问。
吴鹏则创办了“咖爷科技”,聚焦做饮品设备自动化升级解决方案,获得了高瓴创投近1亿元的天使轮融资。
至此,追觅先是“三权分立”,接着“三国一统”,随后又“一分为三”,多点开花。
集权之后的追觅,虽能政令统一,但追觅的危机却不止于此。

内部流程混乱,执行层疲于奔命无暇创新

追觅员工董宇透露,追觅内部结构调整非常快,不同部门都有自己的小team,互相卡流程、拖进度,内耗极其严重。
“每个人都只想完成KPI,对上面有个交代。除了老板,没有人关心业务该怎么搞,流程很乱,很多项目都不合规。”
比如,在W10备货时,产品预售数千台,内部预测卖数万台。按照一般的备料逻辑,备料不能一次性备满,产品要梯次放货,方便出现问题及时修改,减少成本损耗。
然而,追觅相关部门直接按照预测数据向供应商下订单,结果产品在使用过程中出现污水箱裂开的问题,导致这几万的货都没办法改,也卖不出去,白白浪费了几百万元的货款。
流程之外,受困于产品迭代速度,追觅的项目周期非常赶。工程师们疲于奔命,一直在做微创新,很难有时间去沉淀下来做开创性的产品。
并且,不只是单个品类的迭代速度,追觅的品类扩张比以前更猛,商用清洁、机器狗、人形甚至内部还有部份造车团队。
“给人的感觉是什么都想做,每一条线都需要产品、研发,业务来回切换,底下执行的人一头雾水,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去。”
上面一张嘴,下面跑断腿。
管理层对业务战略并不清晰,这种无序自上而下传递,执行层茫然无措,对自身定位产生怀疑,造成协同效率低下。同时,执行层的自我内耗,也会由点及面,感染整个组织,导致公司业务进展缓慢、创新能力受阻。
对于追觅而言,流程不合规、创新动力不足、团队内耗、渠道依赖过重等问题,现阶段被业务的持续增长繁荣假象掩盖。
但这并不足以一俊遮百丑。
一旦追觅业绩掉头转下,所有问题便会立刻浮出水面,并产生激烈的化学反应,直接导致肌体的病变。

05

洗地机能拯救追觅吗?

2021年8月,追觅内部讨论做扫地机产品升级时,提出了两种路线:
一种是做二合一,把自动洗拖布和集尘做在一起,搞一个基站;另一种是做洗地机。
两种方案内部讨论了一个多月没结果。
最终追觅高层认为洗地机更有卖点,便开始组团队做洗地机。
从结果倒推过程,洗地机这个决策非常成功。在扫地机增长乏力的2022年,追觅的增长几乎全部来源于洗地机业务。
不单是追觅,科沃斯2022年的增长也大多数依赖于添可的洗地机业务。
但洗地机现在的市场情况也并不乐观。
整个扫地机市场在2023年Q1下滑得非常严重,许多厂商看到了去年洗地机业务的增长,纷纷下场入局洗地机。
除了声量比较大的添可、追觅,其余诸如海尔、美的、莱克,甚至很少发新的云鲸,也已经发布了洗地机S1,备战618。
洗地机从业者孙明告诉雷峰网,2023年的洗地机已经开始价格战,还没到618,以内就已经把价格卷到了1699元,添可追觅的洗地机还在2000+以上。
甚至有企业开始整活儿,向电商平台、带货主播举报竞品乱价,以达到“损人利己”的目的。
回到追觅,洗地机无疑是其业务增长的第二曲线,也是现阶段最重要的产品业务。为此,今年4月份,追觅还在上海举办了一场规模空前的发布会造势。
但伴随着其他企业入局,整个洗地机市场玩家骤然增多,在整个消费市场未见回复的背景下,追觅要如何守住盘子?
孙明表示,洗地机的门槛不如扫地机那么高,很难形成核心技术壁垒,也很难有开创性功能。产品最终拼的是供应链、运营,以及品牌和渠道,和传统白电差不多。关于洗地机市场,请添加微信nanshu0126讨论。
这又与追觅的暗疾相冲:当新兴业务不再有吃螃蟹的优势,进入到拼组织架构、流程等能力的阶段,外部的竞争压力会激发内生性矛盾,追觅组织内部的问题便会对业务带来掣肘。
摆在追觅面前似乎仅有两条路:第一条是做更多品类,通过把蛋糕做大来掩饰矛盾;第二条是对内进行组织变革,脱掉难受的旧长衫。
两条路都很难。

06

俞浩:等时间的答案

在创业早期,俞浩接受谷仓学院采访时,讲了一个故事:
当阿波罗8号首次将地球照片传回NASA,俞浩按照从日出到日落的顺序将这些照片排列起来。他脑海里的画面是:一个漫游者日出时站在无名的路上,太阳升起来了,火车从旁边呼啸而过。这个年轻人的心情是如此自由,他有点饿(hungry),也知道得很清楚,自己对前面的道路一无所知(foolish)。
接近俞浩的明杨认为,俞浩非常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比如,2020年春,俞浩敢就喊出100亿元的目标,看起来很狂傲。
毕竟整个2019年,追觅总营收不过5亿,远低于友商,距离100亿元还差两个石头科技(45.3亿元)之多。
但这并不是毫无根据地乱喊。
在当时,资本对扫地机格外看好,市场情绪都被点燃的情况下,追觅作为一家小公司,反而需要大声吆喝来博出名。
“这100亿的口号,其实是俞浩在向资方表态,顺带向资方要钱的意思。”
口号喊出去不过半年,2020年8月,追觅便获得了由IDG领投,小米顺为等老股东持续加注的近亿元B+轮融资。
拿到钱之后,追觅便开始大手大脚地搞业务。
一系列的激进操作,实质上是俞浩商业模式认知的执行。
这种大开大合、借资本之力疯狂扩张的商业模式,不乏有美团、拼多多、滴滴等成功案例,也有每日优鲜威马等出局者。
建立在该商业模式之上的组织,既能够以十倍于普通企业的速度进化,同时也会滋生更多的内部问题,关键在于如何调整,这取决于管理者的平衡艺术。
追觅的商业模式是否成立尚待观察,但这种成长路径,现阶段已经让追觅尝到了苦果。
追觅未来应该怎么走,组织会怎么变,俞浩心里非常清楚。
从做自主品牌到收权、扩张,俞浩越来越像一个成熟的商人。
他正朝着既定目标一点点靠近,却早已不是那个自由的年轻人。
本文为雷峰网《扫地机器人系列》第五篇,也是收官之作。接下来雷峰网将开启《商用服务机器人系列》,同时保持对扫地机器人行业的密切关注,欢迎行业人士添加微信nanshu0126交流。
注:文中林阳、陈华、张飞、陈圆圆、陈云、董宇、孙明、明杨等皆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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