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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产 | 金小罗×金海主:穿透不同的风景

我将这些想法结晶成文字,不断调整,尽可能取消个人性的修饰语,采用一种简单的、毫无特征的词汇,为与这些文字遭遇的读者们打开更广阔的空间。”——金小罗


“故入奇途:阚萱VS金小罗双个展” 正在广东时代美术馆展出,展期直到2月1日,韩国艺术善载中心副馆长金海主(以下简称HK)与参展艺术家金小罗(以下简称SK)对本次展览有一次深入的谈话。本文内容为访谈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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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K: 从2012年起至今的作品里面,您似乎让一些具有物质型态的东西渐渐消失,状态不断地流动,并且为了达到最精致的状态,尽量减少物质与语言。相较于2000年代,这算不算是您目前的作品或创作方式的变化?


SK: 我的眼球回来了,曾经有一段时间,我总是控制着我的眼球,展览形态多多少少会对艺术家和他们的作品产生影响。我的话,若给我某种固定的条件,条件愈多,我就开始头疼或肩痛,或是自寻烦恼,坠到痛苦的深渊里去了。到了某个点上,我的两颗眼球就会突出来。当我意识到了构成展览的各种观点并对这些并不属于我自己的观点有所采纳,构成我的那些感觉器官就像获得了超出了身体的体验。伴随这种分离的是痛苦与疲劳,某天我想到,能否有给眼睛一次机会,让他们单纯地回归到它们的基本功能,就在我的鼻子和额头之间,去看、去望和去观察外面的世界。这样一来,解脱出来的视觉就能被其他感觉和器官理解,这些感官将和物质或者波长一样,继续向某个方向滑行,轻拂、碰触、拍打、穿透不同的风景和生命节奏。这就是我现在的样子。我们(我和我的眼球)在成为伙伴,相安无事,即便相互保持着一段距离。


“从双膝流向下颚的歌”,声音装置,金小罗


HK: 这次的展览中的作品主要是在2012到2016年间的表演和声音作品。除了装置于墙上的乐谱与文字外,它们大多没有固定的形态。基于它回应展览空间以及声音与表演的流动性的方式,这些作品也总是保持着新鲜,即便它们是之前的创作。这是一个双人展,在时代美术馆,您首次将在不同的地方创作的作品聚集起来。非常好奇这些作品会如何被展出,作品会以什么样的面貌出现在展场呢?


SK: 我不确定,也不应该确定。确实,我已经看过平面图了,但是没办法真的搞懂这些作品会被规划到哪里、怎样实现。今天是11月28日,我还在首尔,在我的脑海中展览空间还模糊不清。若亲眼看到现场的状况后,我恐怕会更不清楚该怎么做,这种状态同时也代表着开始创作的最佳时机。能够确认的是,有很多令人兴奋的变数,我遇到的表演者可能是帅气的男生,也可能是年纪稍大的、有着神秘微笑和纤细身材的女人。他们有可能害羞,也有可能健谈。12月的广州,美术馆空间里的白墙又会怎样被冬日白色太阳光照得更白呢?以及,好久不见的阚萱现在变得怎样了呢?


广东时代美术馆展览现场


HK: 《说不定不存在的书》是2016年在艺术善载中心的展览“连接1:静止的行为”中所展出的作品,这个展览有别于艺术善载过去的展览,是您以2004年的作品《图书馆》作为出发点而发展完成了这项作品,是请求不少人捐出“不想再保留的书”,再将之收集到一起的展示在一个被称之为“大象岛”的概念领土上。2016年再度展出当年的作品,我想听听看这期间所发生的变化。


SK:《图书馆》在2004年重新生成为几个活跃的项目,而在2016年,它转变为不同的形式,成为一个单一的章节。写作就像谱写乐谱;它们的性质使得它们不能简单地以乐谱的形式作为潜在的作品,简单地借鉴文学形式,或者停留在如“完整性”或“结果”等任何固定的形式。我想我在这种不完整/未完成/不完美的状态中找到了更多的安慰,在这种状态中,任何写在上面的东西都可能是一张完整的空白页,作为一个还没有开始的东西留在那里。


“说不定不存在的书”,行为,金小罗


HK: 您在2016年的《图书馆》项目中收录了22组文字。您可以谈谈收集书的图书馆、22组文字,以及在这里产生表演的过程吗?这些都与消失相关,包括书写并不非得存在的书或者还有消失的文字,不过,似乎同时也点出了无法消失的某个瞬间。另外,您也与音乐家、小说家、编舞家等不同的人们合作,方式十分特别。您要求编舞家“抽象行走”,或是让音乐家唱一首“从双膝流向下颚的歌”、让歌手与吉他手展现“疯狂驱使两点持续地发出嘘声、叫嚷、碰撞、干扰并持续相互追逐”。这是一种新型的乐谱,并且使这些人用他们不熟悉的方式对待身体和声音。这些标题邀请的有趣之处,在于这些句子不仅对写作者、还有观众而言也是一种提问。编舞家在影像中对“抽象行走”给出的动作绝非对文句的固定答案或结果,这个句子以开放的状态呈现,同样需要观众思考。我发现您处理作品中的关键是选择词语,把它们凝固到一个单独的句子里面。我很好奇您创造这些短语的过程,它们是作品的题目,同时也是乐谱和作品成果,并构成了这些完整的句子。


SK: 事物无所不在运动之中。我们呼吸,移动和生活在此时此刻之中。这些运动的不同特质产生了不同的动能。与此同时,我们也许能够将这种宇宙现象简单地称之为“生活”。我曾经尝试更近地去观察这些动态,它们决定了我们称之为生活的那些复杂关系,审视世界的诸种可能面向。观察那些似乎不足为奇其实并非如此的事物,从一个可以极度抽象的角度来观察。

我把作为艺术家所知晓的这种秘密视作特别经历:通过我的作品,我可以找出事物特质的细节之细节,它们常常易于以约定俗成之前的语言来“成文/成言”,并且见证到这些特质生长、盛放、凋零,继而消逝。我的很多作品都是描述特定的运动。《疯狂驱使两点持续地发出嘘声、叫嚷、碰撞、干扰并持续相互追逐》,回忆某种可以以词语“骚乱”和“碰撞”来称之的现象/事件。《从双膝流向下颚的歌》表达了“一个点持续地远离其他点的线性运动”,作为一种特定的遭遇短暂地穿过某人的身体。《抽象行走,由一个特定点逐渐疏离的螺旋运动》(2012),是对身体同时的肯定与否定。使用言外之言,表演中显露了身体作为工具——楔入形式与抽象之间——最后无止无终地向着消逝而去。


“抽象行走,由一个特定点逐渐疏离地螺旋运动”,高清录像,金小罗


HK: 我非常喜欢2013年“三只脚走路”展览中的文字,汇集了种种无法实践的、无法尝试的,以及踌躇该不该做的作品。虽然以物质上来看,这些作品是未完的,但是因为它最终是在阅读这些文字的人的头脑中创作完成,因此“完整”这个词似乎变得毫无意义。我总是惊艳于您在作品中选择的使用的文字,这些文字指向一种具体的身体动作和物体的具体状态的结合。尽管语言本身给出一个特定的情绪,却能够唤出丰富的感情,到达某个深层的、透明的层次。这些作品的呈现方式与绘画、雕塑这些主流传统艺术形式有所不同,但我认为这实际上扩大了图像的可能性——这些画面最终由观众完成。我非常好奇,您在创作这些文本的过程中,脑海中是否曾出现过一些具体的图像呢?


SK: 有时会有,它们是逻辑之外的幻象或现象,以闪电般的速度消失,还有一些我甚至无法解释的事情。或者它是些愚蠢至极的想法以至于无从复返,于是就地崩塌了。因为我将这些想法结晶成文字,不断调整,我尽可能取消个人性的修饰语,采用一种简单的、毫无特征的词汇,为与这些文字遭遇的读者们打开更广阔的空间。但是,我其实在不完美的谈话形式和不可能的交流中看到更多可能性的生发。那种误解/误读也许是所有可能的交流之缩影。


“三只脚走路”,行为,金小罗


HK: 参与《从双膝流向下颚的歌》的音乐人来自不同领域,作品将不同年龄、不同音乐背景的表演者聚集在一起,并由他们共同创作完成。这些再现的音乐或状态,几乎不可能被既定的判断标准界定,例如和谐与否。你创作出一个团体的同时,也让其中每个独立的个体,保留各自的空间。你能讲一下其中的过程吗?这些不同的音乐人如何相互诠释,录制的过程又是怎样的?


SK: 他们都是我因为各种原因认识的音乐家。有些已经是他们领域中非常显赫的人物,有些则是我的朋友或者朋友的朋友,他们在作品中交集只是因为都是我认识的人罢了。他们每个人在作品中的参与都包含着他们自己的真诚。借着这种真诚,我深层次的意图就是使用他们自己的身体作为乐器,去简单明了地表达时间的流逝。他们的身体,在一首歌曲的形式中生成,被概述为“这里/现在/我”,在此,“开始”与“结束”的想法也就毫无意义了。最初的版本有八个小时,不过这次的展览中被缩减到一个小时,也会重新布置。


广东时代美术馆展览现场


HK: 你的工作似乎会继续下去。它似乎停留在一种状态上,同时,如果可能的话,它也可以无限持续下去。正因为如此,展览中的音乐和视频之类的东西似乎在运动中凝固了,或者暂时处于暂停状态。当你的作品通过这种合作过程被创造出来时,关于作品因“结果”而暂停的时刻是如何决定的呢?


SK: 你做任何事情,都会有一个停下来/停下了的时刻,所以当你保持处在一个进程的身后,时间之后你总有时间。我曾经提过一个方案,做一件永不停止的作品,然而那个方案似乎也在最后的最后走向了同样的尽头。

 

(参见以下乐谱)


呼吸。

呼吸长长的呼吸。

呼吸长长又长长又长长的所有人一起呼吸。

我要你呼吸。我要你乐器地/歌唱地呼吸。我要你一直保持乐器地/歌唱地呼吸又呼吸。但我不是要任何如何开始和结束之类的。一个人接着另一个人呼吸(或者很多其他人接着呼吸),一个人接着另一个人呼吸(或者很多其他人接着呼吸),再一次,另一个人呼吸(或很多其他人)

 

(2017年,金小罗受维特·德维茨当代艺术中心音乐项目,与阿里·本雅明·迈耶斯及其艺术中心联合委托项目)


*该项目由8位音乐家联合完成,包括一位大提琴演奏者、一位小提琴演奏者、一位管弦乐手、一位吉他乐手、一位演唱家(事实上所有人有必要的时候都会唱)、一位钢琴演奏者、以及一位打击乐手。所有挑选的音乐家水平各异,有专业的也有业余的。


HK: 我对您的作品十分有共鸣,并且觉得它们总是充满了对常规、刻板印象和体制的强烈的反抗元素。它们没有止步于语言的诗意或美感,感受作品之后,我对于周遭的躁乱或欲望变得更加敏感和不适,就如同将音量降低后,能更清楚地听到这世界的噪音一样。最近让您感到不适或平和的事物有什么呢?


SK: 我不是作家,我也绝对不是什么好的演说家,但是不断地有异态的词语从我这长出来。它们都没有使用价值。它们不是逻辑的,没有用没有风格没有趣味。但就是一直长一直长,让我难受。我会被那个“非我之我”吞噬殆尽,直到我一无所剩吗?15年前我在街上捡到的那只狗,我在看着它慢慢地消逝,一点一点,一天一天。


三只脚走路”,文本节选,金小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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