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胜韩国夺冠，女足如何带来无可挑剔的民族自豪感？

编者按

在2022年2月6日，中国农历大年初六结束的女足亚洲杯决赛中，中国队3:2战胜韩国队。有观众说感谢女足姑娘带来的无可挑剔的民族自豪感。球场即战场，足球的滚动牵动着亿万人的心弦，两国之间的足球比赛事实上是两个民族之间的较量。

▲中国女足队员们在场上欢呼

复旦大学历史学系副教授 朱联璧

本文原刊于《青年副刊》第十五期

在绿茵场上向全球观众展现他们高超球技时，身上球衣的颜色和纹样清楚告诉观众他们代表的国家。比起其他足球赛事，球员们的国籍似乎比他们的名字更重要。每一场比赛都成了两个国家之间公平竞赛的化身。

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由民族主义引发的全球战争。世界杯则是为数不多的各国民族主义及其象征激烈碰撞的舞台。看台上的观众也通过自己的衣着、饰物、脸上的油彩图案又或是挥舞着的旗帜，传递出自己的民族身份和民族认同，宣告自己是哪一队的球迷。

自1930年诞生至今，从奥运会足球比赛中衍生出的世界杯足球比赛已成为全世界最受关注的国际赛事之一。负责世界杯赛事组织工作的国际足联（FIFA）的成员数量达209个，超过了联合国会员国的数目。两个机构会员数目的差异，是对成员资质的不同认定造成的。以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为例，在联合国内，它以多民族构成的民族国家的身份获得一个席位。而构成它的四个民族（同样也是国［country］），即英格兰、苏格兰、威尔士和北爱尔兰，都有各自的足球联合会，每个联合会都在国际足联内享有会员资格，组织各自的国家足球队（national team）。还有一些尚未被联合国认定的国家和地区，也有自己的足球联合会，同样可以获得国际足联的会员资格。民族身份也因为国际足联的会员资格以及由其组织的比赛而得到不断强调。

相比国际奥委会（IOC），国际足联是一个单项体育运动的国际组织。虽不直接隶属于国际奥委会管辖，但接受《奥林匹克宪章》精神，强调公平竞争，反对歧视，以此组织体育赛事。在世界杯赛场上，无论球队来自强国还是弱国，不论球员是哪种种族和肤色，在尊重比赛规则的前提下，球队都可能凭借球员出色的个人技术和团队的整体配合取得胜利。

▲中国女足队员们

从预选赛开场，到决赛圈最后一场比赛结束后的颁奖仪式，都有球员演唱国歌和展示国旗的环节。2014年世界杯决赛圈的特色之一，就是东道国巴西在演唱国歌的环节中，在常见的有伴奏合唱的尾声增加了无伴奏合唱，也就是从中世纪教会音乐形态中延续而来的阿卡贝拉（Acapella）。当球迷和球员同声唱起国歌时，感染力足以震撼其他国家的球迷。此时，“民族团结”不是一种政治假设，也不是一种抽象表述，而是一种实在的、可见的表现，借由摄像机镜头录入的球迷和球员的专注表情，配合导播的切换，通过电波和网络传递到世界各地，尤其是球队所在的国家。

远在千里之外的本国球迷，可能也身着本国队服，在电视机或者电脑前吟唱国歌，心潮澎湃。演唱国歌的仪式中不仅有作为民族表征的国歌和国旗的呈现，仪式营造的氛围也激发了民族归属感。此后开始的比赛，不仅仅属于球员，更属于他们所在的国家。球场上每个球员的表现，无论是一次流畅的传球，一次漂亮的助攻还是一粒精彩的入球，都让这场集体狂欢高潮迭起。观赛的经历，对于本国胜负的内心体验，也无法不影响每个球迷个体的记忆，和一代人的记忆。

对于主办决赛圈比赛的国家来说，从申办到营建场馆到最终比赛落幕，都经历了民族主义不断积聚和表现的过程。申办过程中涉及到的对本国足球发展史的回顾，多半是要强调申办国民众和足球比赛之间的密切联系，同时也展现了足球与民族认同之间的关联。这种关联在本届世界杯东道国巴西那里表现得尤为显著，也通过今年的比赛被进一步强化。

以巴西为例，巴西被誉为“足球王国”，曾举办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的第一届世界杯。该国国家队拥有最多世界杯冠军的头衔。贝利、罗纳尔多、卡洛斯、罗马里奥等等足球巨星，几乎就是巴西的代名词。在国外各种球队中效力的巴西球员数以万计。可以说，足球是巴西之为巴西的要素之一。

巴西人对自己足球文化的自豪感，以及对本国球队的自豪感，都构成了巴西人民族认同的一部分。此次世界杯开赛后，巴西工人为了观看比赛停下了手头的工作。银行甚至提早关门，确保雇员有足够的时间准备观看本国球队的比赛。主场作战让巴西人的自豪感得以充分展现。比赛时镜头里占据球场大半看台的雀跃的巴西球迷，就是极好的证明。

伴随世界杯而来的还有球员更换国籍的浪潮。数名巴西球员在比赛开始前不久选择效力别国，尤其是欧洲实力超强的国家队。换言之，球员的出生国不是他们效力的对象，他们的公民资格决定了他们为谁征战。球员个人的公民身份和族裔身份之间由此出现冲突。如果查阅所有32支球队教练的资料，不难发现其中有14支球队的教练并未持有该国国籍。国际化的国家队听起来有些自相矛盾，确是不争的事实。各国球迷欢庆的只是本国球队的胜利，至于构成本国球队的球员是否真正和他们来自同一个民族或者种族？似乎越发不重要了。

国家队的国际化是发生在全球各地出色球员集中效力欧洲知名足球俱乐部队的背景之下的。顶尖足球俱乐部只招募全世界最好的球员，以获得联赛胜利。球员的国籍远不如他们的实力重要。效力哪一支队伍，和哪些球员配合，都会不停发生变化。无论是国籍还是俱乐部队的归属，在他们个人的名字面前都是次要的，也难免让球员自己对国籍身份的归属感逐渐模糊。

到了世界杯战场上，俱乐部里合作无间的队友此时可能成为对手。过分默契带来的有可能是巨大失误。比如在小组赛中，D组英格兰对阵乌拉圭时，英格兰队中场核心杰拉德错误将球传给了自己利物浦队的队友，此时为乌拉圭效力的球员苏亚雷斯。最终导致英格兰以1比2不敌乌拉圭，在小组赛遭遇两连败，出线无望。

与出征时全民欢送的场面相比，小组赛结束后回国的英格兰国家队十分低调。得知这个消息后，最高兴的或许是一直唱衰英格兰队的苏格兰球迷。英格兰和苏格兰同属大不列颠，似乎应有相似的立场。事实却刚好相反。从球赛开始之初，苏格兰球迷就选择支持所有和英格兰对阵的球队。英格兰队屡尝败绩，实在正中苏格兰球迷下怀。英苏多年的恩怨，总在世界杯打响之后全面展现。

全球化时代，国际化的国家队征战世界杯，穿戴着展现特定民族的刻板形象和球队鲜明特点的衣着服饰，为某一国球迷的民族自豪感而战，当然也为球员的个人荣誉而战。至于球员的出生地在哪里，似乎不是球迷们关心的重点。球迷们想要的是本国球队的胜利，也顺道让相关产业的商人赚得盆满钵满。

赛后球迷的民族主义情绪究竟会更强还是更弱？在衣着和扮相上越多地表达了自己的民族身份的球迷，是否就有更强的民族主义情绪？其实，和球迷对足球的狂热一样，球迷在观赛期间表达和感知到的民族主义也是一种非理性的情绪，很难说出具体有多少，到底如何变化，个体之间差异很大。

再者，世界杯也不仅仅是各国家队追逐世界第一的竞赛，更是为了宣扬体育精神，鼓励全民积极参与体育运动的活动。虽然成败荣辱都落到了国家队头上，但球员们踢的足球和地球一样，都是属于全人类的。

图片来源于中国女足微博

微信编辑｜陈诗雨

审核｜甲干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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