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 | 北京商报、新黄河、澎湃新闻

在被央视3.15晚会曝光后次日，听花酒一边硬刚称央视3·15晚会只截选部分录像，另一边却也关闭了线下门店，等待调查。

3月16日，北京商报记者来到听花酒的门店，该店大门紧闭。据现场一名男子介绍，门店当日放假歇业。据听花酒方面称，已连夜召集市场销售人员，规范用语，严格要求在产品推广时遵守法律法规，全面展开检查与整改工作。

但这已不是青海春天首次以抗癌为噱头进行产品售卖。10年前，以极草5X杀出市场的青海春天，一路高歌遭到王海打假与监管除名双重打击，却依然实现借壳上市。10年后，看似换了一条赛道的青海春天，坐在了同一道考题面前，不同的是，他需要面对的还有糟心的业绩。

探访听花酒门店：关店歇业

3月16日，在央视3.15晚会曝光青海春天旗下听花酒虚假宣传乱象后，北京商报记者来到听花酒的门店。

从外部看，该店与周边商铺有一定距离，独处半个街道，坐拥上下两层。黑色的“听花”牌匾十分显眼气派，门店右边的金色牌匾写着“听花北京品鉴中心”，并附上了沪市代码：600381，这正是听花酒母公司青海春天的股票代码。

不过，该店大门紧闭。北京商报记者等了好一会。随后，一名自述前来喝茶的男子在得知北京商报记者采访需求后，电话联系了什么人，随后该男子称，自己昨天刚从三亚回来，不知道店面已放假歇业，便匆匆离去。

昨夜“3.15晚会”曝光了听花酒虚假宣传乱象。标榜神奇功效的听花酒国际专利未被认定，且普通食品身份的酒却宣称提升免疫力、改善睡眠、保障男性勃起功能、调节生理紊乱、抗衰老等功效。《中华人民共和国广告法》明确规定，酒类广告不得含有明示或暗示饮酒有消除紧张和焦虑、增加体力等功效，听花酒的宣传违反了这些法规。

据了解，听花酒的标准装定价5860元/瓶，53度精品装更是高达58600元/瓶，被称为“天价白酒”。

听花酒在3月16日的声明中称，央视3·15晚会只截选部分录像，公司已连夜召集市场销售人员，规范用语，严格要求在产品推广时遵守法律法规，全面展开检查与整改工作。

北京君都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生命科学与健康医疗法律部主任张文波对北京商报记者表示，食品身份的酒宣称一些未经科学证实的医疗功效宣传属于虚假宣传，违反了相关法规。据他介绍，食品宣传疗效违反《食品安全法》和《广告法》。其中，食安法第一百四十条，对食品作虚假宣传且情节严重的，由省级以上人民政府食品药品监督管理部门决定暂停销售该食品，并向社会公布；仍然销售该食品的，由县级以上人民政府食品药品监督管理部门没收违法所得和违法销售的食品，并处二万元以上五万元以下罚款。

针对后续整改等问题，北京商报记者致电青海春天听花酒市场部相关负责人，但电话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10年两次被“打假”

这不是青海春天第一次被打假。

公开信息显示，2014年11月，知名打假人士王海因怀疑青海春天生产的极草5X经典含片不含虫草素，将其送入北京某检测中心检测。检测仪器的检出限是5.63μg/g，“未检测出极草含有虫草素(不等于完全没有)，也可能有，但因为极其微量，无法检测出”。

王海打假的背后，是青海春天以极草5X作为王牌大单品的一路狂飙。

2008年，极草5X以食品类产品许可证上市2010年12月7日，国家质检总局发布了《关于冬虫夏草不得作为普通食品原料的通知》，严禁使用冬虫夏草作为食品原料生产普通食品。如果按照此《通知》，当时刚刚上市两年、原本以食品身份面向市场出售的极草将成为“禁品”。

就在同一天，青海省食药监局发布《青海省冬虫夏草中药饮片炮制规范》，其内容包括制作冬虫夏草中药饮片的原料来源、炮制、性状、鉴别等具体方法等，核心步骤炮制方法为，“取原药材除去杂质，洗净，低温干燥，低温灭菌，粉碎，将纯粉压制成片”，即成冬虫夏草中药饮片。因《规范》颁布时间晚于极草上市时间，且依照其生产冬虫夏草中药饮片的厂家只有青海春天一家，故《规范》被业内称为青海省食药监局为极草披上了一层“外衣”。

但地方规范的保驾并没有为青海春天带来更久的“续命”，在王海打假后不久，2016年3月，青海春天公告披露，收到国家食药监总局的《告知书》，公司占比九成的主营产品“极草”失去了唯一的合法生产和经营身份。

“极草”业务受挫，青海春天向酒类业务转型。2018年3月，青海春天董事会审议通过了收购西藏听花酒业有限公司的方案。据2022年财报显示，青海春天酒类业务实现营收9364.32万元，同比增长268.75%；以冬虫夏草为主的大健康业务板块实现营收1971.22万元，同比下降66.63%。根据青海春天的计划，公司将坚持战略规划继续加强以酒水产品销售为主的快消品业务板块的开拓、布局和发展，计划在3-5年内将该板块打造成为公司的支柱业务。

连续两次被“打假”，在北京中医药大学卫生健康法学教授邓勇看来，企业将责任推给销售人员是不成立的。“企业对销售人员的行为负有监管责任。根据《广告法》，广告主应当对广告内容的真实性、合法性负责。如果销售人员的宣传不符合法律规定，企业作为广告主应当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另外，从法律角度来看，即使3·15晚会只截选了部分录像，只要这些内容是真实的，并且能够证明听花酒存在虚假宣传的行为，那么这个辩解理由是不充分的。关键在于所曝光的内容是否属实，而不是曝光的内容多少。”

同样，张文波认为，企业对于销售人员宣讲不规范应该负有监管责任，企业应该对销售人员进行规范的培训和指导，并且建立有效的监管机制，确保销售人员的宣传行为合法规范。而听花酒合作专利事务所辩解的理由并不充分，因为无论是截选了部分录像还是全部录像，都不能成为违反法律法规的理由，企业应该对节目内容负有责任，不能以截选部分录像作为解释。

两次抗癌噱头

或许是看到了高端消费者对延年益寿、抗癌除病的渴望，无论是极草5X，还是听花酒，张雪峰和青海春天的两次故事都集中在了这一噱头。

在张雪峰的描述里，某日凌晨梦到在昆仑山上一位太上老君模样的人来到他面前，不发一言，只是用拂尘在他手上写下一个字，而听花酒就是以此为灵感设计研发的。讲故事，成为了这一“天价白酒”打入市场的第一步。张雪峰曾感叹“听花酒不是我们做出来的，这是上天给饮者们的一个巨大恩惠”。

为了证明自己的“科技”含量，2022年7月，听花酒业还邀请两位诺奖得主——“伟哥之父”斐里德·穆拉德（Ferid Murad）（编注：穆拉德已于2023年9月去世）与亚利耶·瓦谢尔（Arieh Warshel）任其首席科学家。不过，这一举动引发了上交所的关注。当年9月，上海证券交易所向青海春天发出问询函，要求青海春天披露聘请诺奖教授指导的具体研发项目，包括研发项目名称、研究对象、研究方法、主要观测指标，以及研发内容与诺奖教授研发方向是否相符等。

如今，在其官网首席科学家一栏，仍然标有诺贝尔奖得主的介绍。

北京商报记者曾于2014年多次调查发现，当时在极草柜台的宣传册中显示，极草“不仅对恶性肿瘤、糖尿病、过敏性疾病、肝病、肾病、肺病有很好的辅助医疗作用，而且在调节免疫、降低疾病发生风险等方面有确切的效果”。

即便没有监管部门的一纸撤销，即便当时的极草虫草含量却如标明的一样“充分”，普通消费者依然可以翻阅药典发现，虫草两个重要的有效成分是核苷和单糖，除此之外还有腺苷、多醣等。试验显示，这些元素对部分实施放、化疗后极度虚弱的患者产生了提升免疫力的效果，在一定程度上肯定了虫草的部分保健价值，但绝不意味着包治百病。

从央视的报道看，听花酒显然连上述功能也并不具备。

据央视3.15晚会报道，世界知识产权组织国际局官网查询，听花酒提交的《酒精和凉味剂的组合物在调节性功能、保护心脑血管系统、促进肝细胞再生、抗肿瘤、提高免疫及睡眠质量上的用途》在国家处理状态一栏显示空白，听花酒的专利里，提到的凉味剂，并不是什么高科技物质，就是常见的薄荷提取物。

而在听花酒的回应声明中，产品涉及功能的相关国际专利申请《酒精和凉味剂的组合物在调节性功能、保护心脑血管系统、促进肝细胞再生、抗肿瘤、提高免疫及睡眠质量上的用途》的专利申请尚处在国际公布阶段。

张文波提到，广告法规定，保健食品广告不得含有下列内容：（一）表示功效、安全性的断言或者保证；（二）涉及疾病预防、治疗功能；（三）声称或者暗示广告商品为保障健康所必需；（四）与药品、其他保健食品进行比较；（五）利用广告代言人作推荐、证明；（六）法律、行政法规规定禁止的其他内容，保健食品广告应当显著标明“本品不能代替药物”。

邓勇表示，虚假宣传和违反《广告法》的行为可能会对上市公司的声誉造成严重损害，影响消费者信任度。可能会导致股价下跌，投资者信心受损。公司可能面临罚款、责令整改甚至停产停业的行政处罚，严重影响经营状况。如果涉及赔偿消费者或其他民事诉讼，可能会增加公司的财务负担。

“企业在宣传产品时必须遵守相关法律法规，确保宣传内容真实、合法，避免误导消费者。对于涉嫌虚假宣传的行为，企业应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并采取措施纠正错误，恢复消费者信任。同时，监管部门应对此类行为进行调查，依法采取必要的行政措施。”邓勇进一步说道。

据最新2023年业绩预告显示，青海春天预计亏损2.22亿元至2.87亿元，连续第四年亏损。

中国酒业独立评论人肖竹青告诉第一财经记者，听花酒存在营销与炒作大于实际的问题，在白酒竞争异常激烈的今天，白酒核心比拼的是品质、品牌、文化与底蕴。高端白酒本质比拼的是公众心理价位预期和社会公众认知为基础的社交属性，听花酒以保健品领域信息不对称的营销模式来做白酒行业并不能长久。

值得一提的是，仍有青海春天经销商在力挺听花酒。16日凌晨，北方一家听花酒体验店店员在朋友圈“炫耀”：听花，神州大地第一屏。随后又表示，听花不是谁都可以打压的，配图为3·15曝光内容。

时间回放到2015年，在大单品合法身份成谜，知名打假人士的举报的情况下，青海春天依旧借壳ST贤成上市，成为所谓的“冬虫夏草第一股”，并毫无悬念的在上市次年遭遇“极草5X”销售被有关部门叫停，停牌重组失利等危机。

这一次，等待青海春天的又会是什么？这家两次陷入打假危机的上市公司，又能否再次得到“太上老君”的照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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