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小张啊,你为什么不愿意考公?| 三明治

灌篮 三明治 2024-02-06


本故事由短故事Life Writing学院导师指导完成。,邀请你来写下属于自己的个人故事。



“小张啊,你说你为什么不愿意考公?”李伯点起一根香烟,缓抽几口,问我。


我有些尴尬。我不考公的理由是“不自由”,一直是“不自由”。但是我已经是个快30岁的人了,只回答他三个字,实在显得幼稚又短浅。


果然,李伯哼笑了一下,不说话了。


晚上十点的花都,我和李伯、几个中年男人围坐在他家簇新的红木茶桌旁。一片二手烟缭绕中,我看见一张异常别致的画架。李伯说,上面是他的大学毕业作品。画面很昏沉,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蜡烛一根接一根地融化变成一堆蜡山,而最顶上的一根仍在燃烧。这幅画叫《长夜将尽》。看着它,我好像看到年轻时的李伯拿着画笔,时而凝神思索,一点一点勾画自己的未来。


我想,画画这么好一个人,怎么就能够这么世故呢?





一年前,我因为结交了一些女权主义者朋友,被警察找上门。我爸听说后十分紧张,觉得自己在家好歹也是个干部,女儿在广州混了四年,没混出什么名堂不说,还和“三教九流”玩在一起,实在有违正道,白瞎了高学历和好前途,此时若不再出手干预,恐怕这孩子一辈子都要毁了。


李伯,就是他后来不知在哪个酒桌上给我找的“关系”。李伯是他同乡,据说恢复高考不久就考到省会学美术,毕业时正好部队来招人,他就报了名,从此在部队待了一辈子,最后以教官的身份退休,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学生遍布全广州”。对我爸来说,攀上这个关系,进可帮我在体制内谋一份公职,退可在我进局子的时候捞我一把。


此次五一长假,爸妈从老家来广州看我,自然也早和李伯联系上了。他们落地第一件事就是和李伯吃饭,我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也只得坐上一个多小时的地铁去花都赴宴。


这不是我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席。去年差不多时间,我爸带我和李伯一起吃饭,此后他打我三次电话约新饭局,第一次我婉拒,第二次我直接拒绝,第三次干脆漏接电话。我知道他们对此都很不满意,即使想象得到这次宴席并不好过,也没办法再拒绝下去了。


李伯请客,选的位置很妙,外观看来是有些年份、装潢也不讲究的潮汕大饭店。进了包间却是人声鼎沸,一屋子足足二三十来人。饭桌首席坐着李伯、蒋姨两口子,边上的座位都空着,我们一家三口进来,分别被安排在了两人旁边。这意思就很明显了,拿你做上宾,自然是要敬最多的酒,陪最多的不是。


李伯见了我,说了声“来啦”,接着冷哼一声“打电话也不接”。我心想不接这茬为妙,满脸堆笑地坐下。他的妻子蒋姨在一旁打圆场,招呼我们吃菜。


敬酒这一项,先是李伯携妻子向我们一家三口敬酒,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就失了先机了。而且我担负着赔罪的任务来,却让人家先敬了酒,这像什么话!但我也不确定,饭桌上我爸未动,我要不要敬酒呢?


李伯见我举着橘子汁,大烟嗓拉长一声:“哎,你怎么不喝酒呢?”我不解释,只说不喝不喝。他又看向我妈:“你总要喝一杯吧!”我妈也笑着回:“不喝不喝,女的喝什么酒!”蒋姨顺势帮腔“我们不喝酒”。李伯“嗨”了声便作罢,敬酒之间念叨我几句不来吃饭、不接电话云云,我只笑说“不好意思”。


酒饭进行着,桌上的形势也渐渐明朗。原来这一整桌都是同乡。以上席为界,左手边是男人的世界,依次坐着李伯、我爸、另一个老家官员,到这里为止,人手一壶茅台。接着坐的是我爸的发小、此次一起来广州玩的彭伯,然后是不怎么说话的两个中年男人,上次酒席也见过,大概是主人跟班的角色。最后是一个男性小辈,我称他为表哥。上席右手边都是男人们的女眷,坐次排序大概相同。这一桌子,不单单是宴请我们一家,而是把老乡的人情做全了。


安排宴席的人是谁就很清楚了,自然是女主人蒋姨。蒋姨六十左右,前几年刚退休,脸上虽然有自然老去的皱纹,但她实在是很漂亮,连这皱纹都像是她笑容的点缀,只让人心生好感。她说话温柔却利落,很有种人生导师的气场在。我只在年代剧里见过这样的人,像是《父母爱情》里的梅婷。她会温温柔柔地说:“哎,结婚生子是人生中正常的经历,不要害怕嘛。”我对这样温柔说教的女性长辈最没辙,何况满脸含笑、照顾所有人感受的女主人,简直是酒桌上小辈们的典范。


喝了几轮酒,祝福的、吟诗的、拉关系的,都渐渐消停。李伯带头抽起烟来,我讨厌二手烟,但也不敢出言制止。高考之前,家里从不带我参加这类应酬的酒席,后来考上了985大学,寒暑假我开始跟着我爸和各路朋友吃饭。但我实在缺乏经验,只好一半跟着老爸祝酒的顺序走,一半跟着在座的其他妹妹学。


主动倒茶是好的,但是也要有分寸,宴席之前找服务员来倒就好,不可以显得自己谄媚。吃喝到高兴处,再要倒茶就要自己动手,显得亲近。饭桌上不主动敬酒也行,不说话也行,但是被叫到了名字,一定要积极应声、笑脸面对,如果不知道祝酒说什么,“全家幸福”“万事如意”就可以,别人也不会把你说上天的祝酒辞当真,重点是酒杯举得一定要比对方低。至于抽烟,随他们,女眷是可以嗔怒,但是不能真发怒。


女性可以泼辣一点,泼辣度随年龄等比增长,增长的上限是男主人的权威。未婚的女孩子一般要用大方代替泼辣,主要是博得长辈的好感,或许也是在展示自己未来成为优秀女主人的价值。


前些年,每当我在饭桌上表演学习到的酒桌文化精髓,我爸就会露出骄傲的微笑。但这些年焦虑大于骄傲,因为我不结婚也不考编,我妈时常敲打我——“别人说起张主任都快退休了,是不是都做外公了。一听说,好了,你还没结婚,面子都没了。”我也没有别的办法,赚不到钱,成不了事,只能用这套老方式去维护他的面子。





饭局结束,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回家,李伯却意犹未尽,一定要邀请我们一家人去他的新家坐坐。我想这也正常,他受我爸所托,介绍对象和劝诫考公,一件都还没有交代,自然不能就这么让我走。


一行人都喝了不少酒,只得我开车。车子先是开进一个高层小区,小区内又有一道门,进去便是别墅区。李伯喝高了,兴奋地介绍自己买别墅的过程:


“这套房子是我2021年买的。找到本地开发商,他让我先签个定金协议,给个10万块钱。我就说,害,10万算什么回事,给50万!结果快交房了,他说不卖了,工人的工程款发不出来了,他要拿这个房子去抵债。我说,可以啊,那没问题,按合同办事!那个合同我让我的律师把关了,他一看,坏了,要赔我3倍定金,150万!那没办法,他也不想赔啊,就问我能不能换一栋别墅给我。我说可以,反正你给我一栋房子就行。他就把隔壁一栋给了我,这还是他留给他儿子的婚房。”


别墅建了有些年岁,院子里的树已经长得四层楼高,非常漂亮。蒋姨领着客人绕着院子走了一圈,喂了一把鱼,又摘了几个果子,一边走一边让我们小心:“门稍微关一下呀,我们就是怕孙女儿养的兔子跑了。”从后院进屋,是一个阳光书房,桌上架着兰亭字帖,墙一侧摆着李伯的大学毕业作品《长夜将尽》,另一侧挂着他给年轻的蒋姨画的画像。那个时代,正是全中国向苏式油画学习的时代,李伯的作品也是写实的,技艺精湛,让我想起陈丹青的《西藏组画》。


同样摆在显眼位置的,还有李伯参加越南自卫反击战的纪念勋章。他随口报出一个名字让我去搜,我一搜,竟然还有长长的百度词条,是一个中共高层的名字。李伯骄傲地说:“当年在越南战场上,他还是我的兵。”真是这么厉害的人?竟不是虚张声势?我心里犹豫起来。


花园、画作、功勋一一介绍过之后,一片二手烟缭绕之中,终于进入正题。我说做公务员“不自由”,他反问“有什么不自由的呢?”我脑海中浮现的是一小时前饭桌上男女分明的座次,是我违心的笑容。我很想告诉他,我讨厌父权制,我绝不向它妥协,而中国的整个“公务员体制”就是父权制最大的代表,在这个地方,我要做一辈子端茶倒水的女仆,我不!我讨厌它,只因为我的朋友们有相反的意见,它就要驱逐她们,让她们离散,让我失去辛苦建立起来的社群。身处这个系统之外的我感受不到其中的善意,正如我本能地远离没有善意的人,我也本能地远离没有善意的系统……但是这些理由,我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只是讷讷地说:“至少……出国都会被管控。”


李伯看出我的词穷,缓缓说:“你追求稳定,这三年你也很稳定,只不过是稳定在一个小公司。如果我是你,这三年就到处去考试,公务员我也试试,事业单位也试试,老师我也试试……你这是浪费了三年时间啊。”我心里一惊,没想到他能这么一针见血。


其实,工作一直是我心里的一根刺。我在现在的公司待了三年,因为是民企,规模又不大,所以爸妈一直嫌弃它“不稳定,相亲都说不出口”,却因为刚好契合了我的兴趣和擅长方向,让我一直做到现在。在此期间,同事们来来去去,我竟然也混成了公司最老的员工之一,但也只是混罢了,没有什么成绩。是不是太稳定了?是不是太没有挑战了?是不是太不思进取了?可是如果离开这里,下一个让我可以正常地醒来面对工作日的工作在哪里?沉浸在思考中,对迈出一步的结果提前灰心,原来在有觉察的人看来,这也是“稳定”。


后面他们聊了什么,李伯又对我说了什么,已经没有记忆。李伯的清醒对我来说是极大的震撼,他能够混到现在,这份清醒和决断无疑才是核心原因。而我?我只是个什么都想要却没有行动力的普通人,混不出头的。我愣了好一会儿,勉强笑道:“是的,你说的打开了我的思路。”


这时夜已深,李伯和蒋姨邀请我们一家住下,说是已经开好宾馆,明天还要邀请我们吃早茶、看看房,以后搬来花都也好结伴养老云云。我自然不愿意,指望我爸出言拒绝。他婉拒几次没有成功。一直乐呵呵的我妈却坐不住了,原来他们开车过来,车里还有我妈带来的冰鲜鸡鸭和一条活鱼。


她很焦急,这些东西她已经惦念了一晚上,她着急要把这些东西送到我海珠的家中,但因为主人强留,只能把这些东西暂放在李伯家冰箱。拿东西时,装鱼的塑料筐卡在了后座,我爸使劲儿一拽,筐翻了,泡过鱼的臭水撒在了车后座,鱼也早因为高温死了。我爸大发雷霆,骂道:“尽给我丢脸!”


我还沉浸在李伯的话里,对发生的一切有一种游离感。我想,我干什么事都抓不住重点,是不是就是从我妈这边学来的?又想,我害怕犯错,死要面子,所以宁愿什么都不做,是不是从我爸这边学来的?是不是这两个性格特质,让我犹豫徘徊到现在?我的情绪一下子跌到了低谷,任由爸妈处在这样尴尬的境地。但是他们又有什么错?我已经快30岁了,为什么我还不能塑造我自己?为什么我还不能庇荫我的父母?





我还记得小学三年级的一次午餐,因为妈妈出差,没人在家照顾我,爸爸只好带我出门参加饭局。我跟着爸爸进了包间,叔叔们给爸爸倒上红酒,突然发现还有他旁边还有个小拖油瓶。叔叔们纷纷起哄“怎么还把小孩子带进来!”爸爸把我带到大厅的围桌边,托付给一个年轻的陌生阿姨。我坐了两分钟后,一言不发背上书包独自离开。


可惜我已经不是小学三年级,不能如此没有礼貌,更不能把爸妈丢在花都。说实话我也有点儿好奇,已经是体制内人精的李伯和蒋姨会怎么安排一天的活动呢?早茶安排在花都湖旁一家粤式酒家,席间蒋姨介绍起花都湖,说这一片是花都的房价高地,一会儿我们去公园走走,顺便看看这边的盘。今天的任务,就是陪你们一家了解花都的楼盘,以后来广州定居在花都买房,都是老乡还能做伴。


我听了这安排,真觉得挑不出一点儿刺!首先我家确实有在广州安家的需求,既然要安家,首先便是要看房,这个需求抓得精准!其次,劝在花都买房的动机是希望老来可以两家走动,“亲切”这一项也拿捏住了。再次,其中一个要看的盘是蒋姨儿子也有意下手的盘,这一趟跑了也不算浪费一天的时间。最后,看房是件"正事",用它来填充时间,体验岂不是大大好于打牌、抽烟、吹水?我仔细回味蒋姨的安排,越品越妙,这一招我即使能读懂,恐怕也学不会!


早茶过后的散步时间,虽然广州五月的太阳已经称得上是暴晒,但多亏了树荫和水域,仍然能带来一些清凉。李伯和侄子领路,越走越远,逐渐把客人们落在后面。我和蒋姨、她家侄媳妇儿走在后面。我的视线不禁被这两位女性吸引,高温没有让她们的步态或表情变形,穿着薄纱衣可能比较透气吧?挺拔纤细的躯体自带富贵感,虽然因为年龄和生育略微变形,但仍有种从容优雅的气质。我不禁开始反思,或许我不应该穿白衬衫,这显得我太乖了,却又不够讲究。


走了好一段路,终于看到停下来的李伯,他斜倚在凉亭的一角,微笑着看着我们走进来。李伯摆出一幅闲聊的态势,再度劝我——“小张啊,我看你就考旁边思南中学的老师吧。你尽管考,笔试过了我帮你打点面试。那边有我的学生。”我微笑不作答,他就反复问“好不好,好不好?”问到我只好回:“好的,我试试。”他应该也看出了我的勉强,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但也不再催,只说走吧去吃饭。


李伯可能也是烦了,觉得这委托实在搞不定也做不了,言语间也渐渐刻薄起来。我爸在席间给他敬酒,说自己也有一个军人梦,可惜未能如愿。李伯哼一声:“你也想当军人,你什么都想当!”我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也不知道他讽刺的是谁呢。不管他要讽刺谁,当着我这个女儿的面这样说,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了!他也说我:“小张,考编吧。商海是有很多机会,不过这些机会都不是你的。”我冷着脸不说话,他看我面色不好,又继续敲打,对我爸说:“我这个人,不精明。我老婆和你老婆才是人精,总是满脸笑容。这样的人最精。”几句话,处处戳我的弱点,我是一句话也不想说,一个好表情也不想给了。面上冷下来,心里却像脆皮冰淇淋破了壳,融得一片狼藉。


在这个饭桌上,有部队军官,有职校主任,有退伍军人,有医生,有老师。他们言语间谈的是哪家孩子当年大学都考不上,却部队转业进了学校当老师……人情交换,这在我成长的环境里太常见了,我却始终不能接受。可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其实也享受了我爸带来的特权而不自知,所以我独自生活时才会这么狼狈?我一个小厂打工人,没有高薪,没有跳槽,没有拿得出手的作品,也就是没有世俗意义上的成功,我确实是这个饭桌上最底端的人,谁都可以站在高地教训我几句。我虽然理解这语境天然地对我不利,但我又能怎么办呢?我甚至不能为自己的职场处境找个合适的理由。一切的理由,仿佛都是我懒、我任性、我不聪明,真可怕。


坚持到晚餐结束,我已经精疲力尽。分别之前,他意味深长地说:“小张啊,以后要向我靠拢啊。你们这些小年轻在广州,没有人指导,都是在瞎搞。我打电话一定要接,听到没有!”我到最后都没有翻脸,只是虚弱地微笑,应承说一定接。


回海珠区的路上,依旧是我开车。我忍不住讽刺我爸带我来找爹了,不知是因为醉酒还是生气,他沉默着不说话。我心里升起难以抑制的愤怒,这种愤怒既对我自己,也对着我的家人。理智却告诉我,不对不对,你被PUA了,是谁侮辱你,是谁违背你的意志?你难道不清楚吗?高速路上的灯光刺激着我的眼睛,我感觉自己不能眨眼了。





饭局结束后,我没有收到李伯或者蒋姨的电话。也许他也觉得我是个冥顽不灵的晚辈,而既然我无意向他靠拢,他也就乐得在这次权力表演之后,把我吓走。我理智上能够理解,情绪上却很难接受。我当下的状态——4年前买下的海珠老破小,房价已不升反降;在一个互联网小厂工作,没有成就只有将就;没有伴侣,独自生活,未来似乎只有落魄到底这一条路。这些难堪的现实仿佛都被外人窥探了,我的焦虑上升到顶峰,工作和攀岩都提不起精神来,独自在家时也因为一些小事嚎啕大哭。


大概一周后,我觉得这样的状态实在不能持续。如果说这些年我在处理情绪上有什么长进,就是我学会了跟别人说发生在我身上的故事。所以我把五一发生的事,分别告诉了一位交好的同事和女权社群里的朋友们。


同事的反应是憋不住笑。或许是因为我故意笑着说这件事,让这遭经历显得荒诞不可理喻。但我也想,这样挺好的,说明我的讲述有解构的力量,我想一遍一遍地讲述,迟早能把它从苦情剧讲成脱口秀吧!


群里的小伙伴对我的经历则感到愤怒,她们总是能很快抓住问题的关键。其中一位朋友安慰我说:"他要帮你,为什么不尊重你的意愿,不在你想要做的事情上帮你,非要打压你的自信心?他就是帮不了你,才PUA你!"我听完心里好受了很多。的确,人生的道路上,很多人能够成为领路人,但也不是任何一个都合适。


我平时喜欢攀岩,岩馆的朋友见到我这些日子无精打采,也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告诉她们我在酒席上被说教了,一个姑娘传授给我她在酒席上砸场子的的心得,我听了觉得十分有用。而后又聊了许久闲天,听了她家卖掉平层、租别墅做二房东、靠腾出来现金买回迁房的故事,一边好笑一边惊叹,觉得这样居然也是一条路,好好活着的方法也还有很多呢。


在这些聊天里,我好像摸到了生活里一些"非标"的地方,或者说我才对生活的"非标"产生了真实感。说来好笑,怎么看了那么多公众号文章仍然一头雾水,偏偏要遭遇这样痛苦的事,才触摸到真实?原来真实的感觉是这样,像是赤脚踩在泥土里,破罐子破摔,又狼狈又有力。


后来,老爸又告诉我,这是一场平等的交换,他帮李伯身在老家的侄子解决工作调动的问题,李伯为一人漂在广州的我打点出路,所以我不要觉得不好意思。但我无言。我在乎的是这个吗?


我始终不能接受戏耍权力者,不能原谅因为拥有权力而傲慢者。


我要跟他开个小小的玩笑,来反击他的傲慢。我要把他写下来,即使权力和金钱都站在他那边,文字却会站在我这边。弱者的反击很难对有权力者造成什么伤害,但是记录本身就很了不起。这也是我从我的朋友们这里学到的东西。


我想李伯对我看得确实很准,我做了很多不够经济实用的决定,背离主流的道路,让我直到年近三十仍然像无头苍蝇。但他又错判了我的意志,也错判了我的社群。我交到了很多有趣的朋友,她们给我很大的支持,不管我之后走什么样的路,我也还是个在广州“有靠山”的人。


未来如何,谁又说得准呢?



这次怀着一定要写完的心情,完成了人生中第一篇非虚构写作。发现自己原来已经具备了讲完一个故事的能力,这能力来得真慢,好像我总比别人要慢上三五年才获得一些能力。好在现在我十分确认自己有在前进。


在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我故意强化了坚硬的质感,增加了“打量”的眼神。这样下笔的时候,我也重新审视了发生在我身上的故事,获得了一些对抗它的力量。不过,回忆时也会陷入当时的低落情绪,也有忍不住回避自己的时刻。渡水崖老师时常在我跑偏的时候提醒我,给出了很有用的指导!很幸运有她做我的编辑,💗!



*本故事来自三明治“短故事Life Writing学院





6月三明治

“短故事Life Writing学院”


6月16号-6月29号,新一期短故事Life Writing学院即将开始,我们希望用14天时间帮助你寻找并写出自己的故事,资深编辑将和你一对一交流沟通,挖掘被忽略的感受和故事,探寻背后的人文意义和公共价值。让你的个体经历与声音通过你自己的独特表达,被更多人听见和看见。



报名方式点击下方图片进入小程序
小程序


► 活动一旦开始,不予退费;►在活动开始之前,如退费,需扣除 10% 的手续费►故事如获三明治头条发表,可免费再参加一期短故事



 

























继续滑动看下一个

小张啊,你为什么不愿意考公?| 三明治

灌篮 三明治
向上滑动看下一个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