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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遥:万科慈善豪车队打人事件的疑点

2015-07-20 姚遥 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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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ID:ipress

所谓的慈善,不再是为了心灵的成长,也不是为了儿童的渴望,沦为满足观众窥私欲的试衣间,商业公司追逐利益的垫脚石。


几天前,在燥热的夏天,两个年轻人穿着春天衣服一起探索欢爱的视频开始疯传。这样清凉的视频,让男人们意识到,逛街不止是买衣服,也让女人们意识到,还有这样好的试衣间。去有新一代试衣间的商店逛街,这一则广告就这样润物细无声地进入了干渴的心田。

在这个夏天,停留在这样低俗的话题之上就太浪费了,放眼望去,还有一片神奇的雪域高原,也正开放着短暂的窗口期。滇藏、川藏、青藏线上,挤满了各路朝圣的人们,去寻找洗涤心灵的远方,满满的爱意在拥堵天路上蔓延。怀着虔诚心灵的善男性女们,千里送炮,万里送钱,哄着油门,将俗世与肮脏抛在脑后,不断向前。

▲318国道川藏线:川藏公路含复线全长3176公里,穿越21座4000米以上的雪山,横跨14条江河,被中外地理学家称为“世界上最危险的公路”。

尤其是号称最美丽的进藏路线,位居世界十八大死亡公路之首的318国道,也挡不住焦虑的爱心,险峻的路上,两路人马狭路相逢,发生了车祸。

这一起12日发生的车祸,在18日的晚上开始爆发。信息沿着微信、朋友圈、微博、媒体一路蔓延下来,一篇《这个世界会好吗?我被万科慈善豪车队殴打始末》的文章在四处刷屏,无数账号争相转载,惹得洛阳纸贵。

看到这样一个令人叫绝的标题,手指很难拒绝点击的欲望。将文章一路看下来,也不知不觉地让人怒气冲天。一个普通的志愿者,不远万里拉着几麻袋的物资去献爱心,却被大公司的豪车危险超车,险些危及生命。发生交通事故以后,这些蛮横的土豪不仅殴打了受害者,还明目张胆勾结权贵试图摆平一切,作恶之余还要羞辱一个普通人的善意,仗着财大气粗就欺凌普通人没有资格行善。

图文并茂的文章,激起了极大的同情与义愤。不惜油钱而亲手送去西藏,还与藏族儿童亲切合影,就满天下标榜资深公益志愿者的人士,我固然只能一哂,但恶霸土豪蛮横与欺凌的行径,总是更能激起本能的厌恶。这篇血和泪控诉的文章,真是社会里弱肉强食的真实写照,让人不得不愤怒地提起手指去果断寻找转发按钮。

悬在半空的手指突然停顿了下来,已到文章末尾了,我正习惯性准备去看那至关重要的视频,却居然没有找到。这篇文章极力脸谱化地仔细描述了冲突发生的前前后后,如此详实的文字、全面的图片,却偏偏遗漏了一项最为至关重要的因素,也就是行车记录仪上录下的视频。而这个视频,按照作者的说法,是他拼死保护下来的证据,也是警方认定交通事故责任的决定性基础。而这样一个下面没有了,确实有些令人措手不及。

如果不看视频,但是证明关键作恶的部分,比如被殴打到浑身是伤的图片,或者视频的截图,却也令人意外地没有出现,关键图片证据一概缺乏。

但再回过神来时,又发现这件事情警方已经介入处理完毕,当事人对于处理结果态度含混矛盾。尘埃落定以后,如今旧事重提,不找政府,不去法院,就赖上了并不直接相关的万科,这到底剑指何方。

当逻辑出现困境的时候,一定是情感太强烈了。对于这样的事件,当做成功的病毒式传播案例来学习绝不会错。

▲唐林一行人员。图片源自网络

先从背景看起,当事人唐林是个很好的主角,他在行走天下的过程中开始了捐助活动。从2012年开始为儿童发起直捐,他一个人坚持将活动张罗了下来。这一切,都是唐林曾经作为一名中学教师身份的经历,也是积累了最大道义资源的阶段。

到了2015年,这个慈善的故事出现了拐点,网络热文中多次出现的某学院出现了,唐林正是这家学院的名誉院长。这个学院,属于一家经营在线教育培训的互联网公司发起的一个子项目。对照域名注册信息,这个互联网学校的网站2014年开始建设,这家互联网公司名下,至少还经营着两个与公务员考试相关的网站。而某学院的活动,也是2015年7月7日唐林动身前往西藏那天首次揭晓。

网络文章中除了捎带提及唐林的直捐项目外,关于某学院的公益活动,按照官网的描述,除了带去一万元的助学金和物资外,还要为互联网学校招收相应的11名学员,为他们提供免费远程教育。

对于这样一个所谓的远程教育公益项目,究竟是在为企业运营做广告,还是真心实意地帮助偏远地区儿童,暂且不表。真正神奇的地方在于,这家互联网公司将唐林挨打的故事注册的官方账号在各个渠道发布,而且这个故事是这个账号发布的第一条也是唯一一条原创信息,仅微博就获得了将近一万的转发,原文更是获得超过百万的阅读,而微信公号也获得十万加的阅读数。如此成绩,可以羞煞一干小编了。

可是,这样一个广为流传的故事,却在逻辑上和道德上都颇为不能自洽。

并未指出警方处理不当在哪里,却一口咬在没有证据要对此负责的其他大公司与名人身上。

事主低速行驶却能让别克商务几次超车失败,而且最终出现撞车。

文章处处渲染王石与万科是土豪巨头,但唐林一会是考察代表,一会是教师,商业公司名誉院长的事情却绝口不提。

一面批评万科取笑开皮卡帮助几个孩子做慈善不可取,一面将从2012年开始做捐赠作为道德制高点的砝码。

文章一方面宣传舍命保住了视频,并且通过视频成功确定了对方的肇事责任,另一方面又打悲情牌呼吁其他人提供视频,同时一直拒绝上传自己的视频或者提供截图。这样混乱不堪的表达,与莫名其妙的逻辑,似乎更像一次过度包装热点刺激公众情绪而留下的纰漏。

然而,对于营销来说,最不重要的就是逻辑,道德也不过是避孕套,精心瞄准舆论的G点硬生生串起来的动作片才是真正的核心。无数个关键词在读者眼前闪烁,万科、慈善豪车、殴打、撞下悬崖、借军队施压等等,应有尽有。

这起交通事故责任认定与治安事件的处理之外,并没有绝对的正义与邪恶的那一方,唐林的描述不完全虚构,但精心的修饰让故事更加惊悚跌宕也更加虚无。而一个经典的商业营销正在眼前,利用紧紧结合网络热点的文案调动情绪,夸大的修辞刺激阅读,利用名人节点扩大影响,摆起慈善噱头堵人批评,硬生生包装出一个大灰狼残酷践踏白木耳的都市童话,用道德指控来挑逗民意。

如今的道德指控之下,并没有看到多少对于正义的追求,但看到了一个新注册公司急于借助突发事件曝光的渴望。

一个曾经纯粹的慈善行者,为何与商业结合之后,就开始了身不由己地表演。所谓的慈善,不再是为了心灵的成长,也不是为了儿童的渴望,沦为满足观众窥私欲的试衣间,商业公司追逐利益的垫脚石。而可叹,还有多少人们,还在以正义的名义而情不自禁地转发,继续塑造一个新的网络营销神话。

还有,拿着行善说了那么久,那些藏族的孩子始终只是集邮本和战利品中的标签,以他们的名义而在318国道上追逐到撞车的人们,似乎很容易就忘掉了前往西藏究竟去做什么。

(原标题为《雪域修行路上的营销课》)



作者:姚遥
腾讯·大家专栏作者,法律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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