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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机农业、绿色建筑、预约制餐厅、实验教育......这个部落如何不老?

潘葳 自然教育论坛 2020-09-15

现代化进程带来诸多问题:生态破坏、环境污染、年轻人流失......传统与现代不时碰撞出矛盾又无奈的局面。有没有解决的办法?上期,我们谈到生态旅行可能是一条路。本期,我们就一起来看看台湾不老部落,是如何将生态旅行引入泰雅族原住民山区,并在具有泰雅族传统个性的部落中融合进有机农业、绿色建筑、预约制餐厅乃至实验教育等前卫概念,生发出了新的聚落生命。


潘葳,台湾不老部落经营者。


特别的结合


  父亲是台北都市人,母亲是泰雅族少数民族,听来便感觉是蛮特别的结合。因此小时候,很多人都说,潘葳是很特别的小孩子。


  在都市长大的潘葳,国中毕业后被送往澳洲留学,大学主修饭店管理并对行销设计产生兴趣,回国后先从事广告设计,并曾选择进入海军陆战队进行地狱式的磨练。结束当兵后便回到妈妈的家乡寒溪,一待12年。他说周边环境不断改变,有很多矛盾,很多不一样的问题,于是自己便试着把它们结合在一起。


阿翔/摄


不老部落,源自父亲“会生活”的梦想


  然而不老部落会诞生,讲起来其实得追溯到潘葳的父亲梦想。


  父亲从小跟潘葳说他想成为两种人,一种是很会赚钱的人,一种是很会生活的人。所以,45岁之前,潘父在台北努力赚钱;45岁之后,2004年,他离开都市回到潘葳母亲的家乡,寒溪,试着召集部落的原住民,用政府当初提倡的“三生一体”的概念来做一个像休闲农场的部落,或者像部落的休闲农场,以此提供更多的工作机会,让更多部落的年轻人,回到部落工作生活,而不要再外流让部落凋零。


  用“三生一体”的概念,不老部落开始执行啦。


阿翔/摄


生态:多雨的寒溪,火炉边的快乐


  讲到“三生一体”,先从生态讲起吧。宜兰寒溪,是台湾最会下雨的地方,365天大概有200多天下雨,年均雨量可以达到2700mm以上。在这么一个地方做休闲产业挑战很大,也很辛苦。然原住民生性开朗乐观,每当下雨时候,就情不自禁喜欢生火,大家围到火炉边烤火,从腿到身子都很暖和。因为贴近,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没那么陌生,很多烦恼,便再这天气种,在这火旁边,融化掉了。


阿翔/摄


生活:改变大自然太困难,还不如改变自己快一点


  火对寒溪的原住民来说如此重要,因此当他们想到要盖房子的时候,便想到要盖一间可以让大家聚集起来烤火的集会所,在这里大家既可以休息,又可以同乐。部落的长老——年纪比较大的老人家就说:“要盖就要盖我们部落的房子。”泰雅族人居台湾北部,到处迁移,他们没有固定的房子,都是就地取材的。于是大家就地找了很多芒草、桂竹棍子、坚硬的相思木,想着不用钉子、钢筋水泥,想不到,咦,房子竟也就盖起来了。


阿翔/摄


  沿用古老的智慧,盖出了这么漂亮的房子,让部落的年轻人很骄傲。但骄傲了两个月,台风便把它们吹走了。那时候部落居民发觉,要盖房子,智慧是有的,但大家忘记了大自然的力量。潘葳说:“我发觉要跟自然硬碰是很难的一件事情。”


  部落在山谷里面,三面环山,开口在后方,东北向,所以第二次建房,大家学乖了。试着把屋顶压低,台风过来就可以打到后面的小山丘,沿着屋顶斜斜地往上走,就顺风一点。于是十几年,台风再也没有把房子吹走过了。


  很多来到部落的都说:“诶,这个屋顶是蛮有特色的东西哦。”潘葳笑着说,这种特色后来慢慢造就了部落的生活态度:要改变大自然太困难,还不如改变自己快一点呢。


阿翔/摄


顺应自然去生产


  有了这样的生活态度后,部落开始做生产。宜兰下雨多,湿气重,香菇特别好种,所以就采取顺应自然的生产方式,种香菇吧。年轻人学着老人家的智慧在木头上打洞,塞进香菇的种子。经过十个月的酝酿,香菇长大了,长得很肥美。


  台北有个饭店知道了部落的种法,便把香菇买去,听说撒个盐巴给客人吃,一朵能卖到人民币50块。于是隔年,部落便种了一大堆。想不到啊,种多了,事情没那么单纯。


阿翔/摄


  香菇在第二年采收的时候不见了。谁这么大胆呢,偷香菇吃?后来发现不是人偷的,而是松鼠吃了。松鼠特别聪明哦,吃软不吃硬,它把菇伞吃掉,菇蒂留下。


  正当大家很气的时候,第二批动物来了,蜥蜴。这个小鬼特别狡猾,它就爱吃香菇的边边角角。等了十个月,松鼠吃完蜥蜴又啃,部落里的人心里都很难过,于是年轻人们发起自救,拿着棍子守在树林里面,赶松鼠的赶松鼠,赶蜥蜴的赶蜥蜴,想要保护香菇。


  没想到,不久之后,第三批动物来了,白蚁。白蚁是吃木头的,白蚁一来,就什么都没有了。那时候部落里老人家就骂:“你们不要赶蜥蜴了,赶了蜥蜴就没有谁来吃白蚁了。”所以,生物链......


阿翔/摄


  这样一来产量就很小了,有些客人特别建议说:“你们太单纯了,可以买纱网来包木头,隔离开了动物还透风透气透水。”好像还不错的建议,于是大家包了,可是隔天去看,发现松鼠把网咬破了,跑去里面吃,吃了还跑不出来,比以前吃得更多。也有人说放CD有效,放声音动物就不敢靠近了,第一天有效,第二天有效,第三天便成群结队了。


用产地直销带来生机


  在产量很少的时候,包装、运输、冷藏,再拿到市场去竞争,这对部落是很大的挑战。所以,有了生产、生活、生态,如果再有生机,部落又可以怎么样生存下去呢?所以,在第二年,部落避开了竞争的问题,不再把香菇拿去卖。他们想让人上去吃,这样可以降低成本;食材做成食物后,也可以卖到更高的价格;并且部落用产地直销的方式,希望让人到部落里面来;也提供了更多就业机会,让部落的很多年轻人可以在乡工作。收入增长,生机慢慢产生出来了。


阿翔/摄


在生态生活生产之地,寻找生机融入的平衡点


  但是生机对于部落来讲,也是一个很大的冲击。因为部落原本就是很单纯地想种种菜,做生活生产生态的地方,有了生机以来,就多了很多冲突和问题。所以,长老就和年轻人一起讨论,试图寻找出结合的平衡点,希望在这些平衡点中,让生机在这个循环中是适合的。


  第一个平衡点,部落只做一日游,不让客人过夜,保持生活。第二个平衡点,菜不够部落就不开放。因为客人把钱拿到山上来,部落又把钱拿到山下去买菜,这就比较可惜。所以在产量约制下,部落一天只接待30位客人。那怎么赚钱呢?就付多一点咯。而且,很重要的一点,部落不申请任何政府补助,他们希望强迫自己去寻找生机,用自己的手创造生机。部落希望用这样的平衡点保持生存的方式。


阿翔/摄


  在这个过程中,小小的部落分成了四个组。会盖房子的去建设组,会种菜的去农场组,会做手工艺的就到手工艺组,爱喝酒爱讲话的就去公关组。


  建设组用传统的工艺结合现代的观念,结合出了很多不一样的房子。这些房子最特别的是,它让部落有了建筑,部落里的年轻人就不会因为没有住家而离开。用自己的工法做出很舒适的房子,年轻人也觉得住在山上并没有什么不好。


阿翔/摄


  农场组种出当地当季的食材,不用农药化肥,种不出来的就不种,所以食材也让部落产生了一些独特性。


阿翔/摄


  工艺组用传统的智慧和技术,生产出日常生活要用的东西。游客来到时也可以作为工艺品购买回去,让部落多了一项额外收入。由于游客不来的时候,部落还是需要生产这些器物,所以游客来的时候,这也很自然,不是一个表演,而是一个既有的工作。


阿翔/摄


  餐厅组的妈妈们都被叫做公主(公认煮饭的),农场组生产出当地当季最好的食材,负责烹煮的人不去过度烘焙它,不炒不炸,而是用最简单的方式,回到以前水煮火烤腌制烟熏,所以自然而然它也成为一个特点,同时这种做法也降低了部落到外面购买油等其他物品的成本。


阿翔/摄


阿翔/摄


  导览则由部落的年轻人来做。让年轻人在自己的土地上讲自己的故事,他会产生自信,更热爱这里的土地,那自然这件事就会更加顺利一点点。当建设组建设出舒适的房子,农场组生产出新鲜的食材,餐厅组再把这些食材烹饪出来,导览组再把他们结合起来推广出去,那这个不老部落就从“生产,生态,生活,生机”,慢慢开始“生存了”。


阿翔/摄


生存之后,未来是什么?


  部落逐渐稳定、生存之后,5年前,部落的人开始反思:我们的未来是什么?这个问题给了部落带来了很大挑战。潘葳谈到:“年轻人跟着部落一起来工作、生活,很多是因为经济压力或家庭因素没办法再去读高中,只能去赚钱,所以来到部落。很多伙伴看到我们会讲英文,会用电脑,他们也想变得厉害。他们会了自己的传统、自己的生活,知道自己的生态、自己的文化了,可是他们也想变得厉害。他们有这个需求。主动提出需要我们来协助。所以,我就鼓励他们去读夜校。但他们白天工作,晚上读夜校,就发现他们都在睡觉。白天睡了晚上又睡不着,第二天上班又没力量,恶性循环。”所以,教育和工作如何去平衡,这就又变成潘葳的一个新挑战。


阿翔/摄


  2013年,潘葳离开了部落,到了夏威夷的大学学习。在那里,他见到那所大学的学生早上上课,下午离开学校到隔壁的文化村去工作。早上学建筑的就去维修房子,早上学会计的就去柜台,学餐饮的到餐厅去,学生态的人文的历史的就去当导览员。所以学校很多年轻人去读,这样学生既可以赚钱,又可以把功课完成,工作也有热情。三赢的精神让潘葳觉得很棒,所以考察学习了八、九个月之后,潘葳回到了部落,希望把这种三赢的精神带到部落里去。


  回到部落以后,潘葳遇到了很多专家,讨论研究了很多事情。他们都给潘葳一个观点:做教育,学校开起来不难,老师不难,学生也不是太大问题,最大的问题是家长,不符合家长的需求,就做不起来。于是潘葳开始一个个去找部落小孩的家长。由于孩子很多要么来自单亲家庭,要么家长离乡工作了,所以这些家长非常难找。好不容易一家一家拜访以后,很幸运,这些家庭就问两件事情:要不要缴学费,有没有毕业证书。潘葳说:“学费不是问题,我们不要求,但毕业证书就有点困难(如果我们自己印是没什么关系啦)。”


阿翔/摄


  很庆幸,台湾这几年都在提“非学校形态教育”,也就是所谓的自学,英文homeschooling,教育模式非常符合部落的理念。所以,潘葳就拿着部落的教学理念、教学课程去找教育处、县政府,去提案。他们也只问两件事:要不要领钱,有没有老师。钱倒是不用领,但部落要么是年轻人,要么是老一辈的人,他们要学新知识要去哪里找老师呢?后来潘葳一想,餐厅不是每天都有30位客人嘛。也不知是不是玩笑,潘葳笑道:“我就一个个把他们灌醉,给他们签合约。几年来,我们就多了四十多位老师。”


阿翔/摄


  2015年,潘葳成立了部落第一所学校,原耕职校。去年是第二年,才14个学生。这些学生都很可爱,在山上都做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原耕职校让生活和工作结合在一起,想用“做中学,学中做”的模式让学生接触他们的课程。一年级的学生离开学校非常久了,所以让他们重新去读书,可能两秒就睡着。所以,潘葳希望一年级开启学习的窗口,让学生觉得读书很好玩。英文老师教英文的时候,例如“nice to meet you”,他们就全部写“来杯米酒”,数学课,他们本来就盖房子,就让他们画平面图,在平面图里学比例、角度......所以他们学得很快乐,也没什么要背、要考试的。一年级重新激发起他们对读书的兴趣。


阿翔/摄


  激发起他们对读书的快乐后,二年级,潘葳便希望能够让孩子们去想未来他们想要做什么。在课程上要怎么设计呢?二年级在上课前,先让孩子们上求职网,因为他们未来的工作需求就在上面了嘛,用求职网的呈现方式营造二年级的专业课程。然后去找相应的老师,进行一对一教学。这些老师本身不是做教育的,他们是职场上的精英,所以教的东西非常符合孩子们想要的。所以在二年级的教学中,是蛮充实而且快乐的。


  到三年级的时候,潘葳希望这些小孩子离开部落,他们是需要出去的。出去了以后,他们到职场上去做衔接、实习,他们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有多大,再把他们看到的东西带回部落里来,又是一个新的融入。在他们离开的时候,外面又可以带新的一批学生回来。部落以这种模式像一个魔水池在循环。


阿翔/摄


  可能有人会问,这样的教育有没有效,会不会成功?潘葳说,这才第二年,他也不知道。但是因为这是为这些孩子设计出来的,所以他们读得蛮快乐。比如部落里一个叫阿弟的孩子,他的指导老师给了他一本书,国文课程,叫《天生建筑家》,讲动物是怎么盖房子的。在读这本书的时候,他说:“我以前从来不喜欢读书,但是因为这本书在讲我做的事情,所以我勉强就去看一下。没想到看了以后,很有兴趣。人的天敌不是天灾,我觉得人的天敌是人。因为天灾不是天天有,所以人在盖房子时很懒惰,天灾来了就坏了倒了。读这本书让我知道盖房子一定要做到‘完美’,因为动物都能做到,难道我们人不能吗?”泰雅族人自古以来都是共养共生、相互扶持,对计数不擅长,所以阿弟在数学的时候就说:“干嘛要打九折,钱不够我送他就好了。”


  十二年来,潘葳跟部落的一起在山上生活。他说生活的每一天,都希望把这个部落变成为一个种子培育所:让部落的老一辈对自己的智慧觉得感动,希望能传承;让青年人有成家立业的机会;让孩子有受教育的机会......可以有无限的可能。


图片:网络


*注:本文由春草根据第三届全国自然教育论坛生态旅行分论坛“潘葳:传统与现代的结合”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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