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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护行动竟然带来相反的作用?公园池塘可以这样友好生物多样性(完结)

野生青年陈老湿 野生青年陈老师的咸盐和碎雨
2024-08-30

这个北门湖半年观察情报的系列前面已经发了3篇,分别是:

公园池塘可以这样友好生物多样性(上)

黑水鸡父母不专心带娃还甩锅,公园池塘可以这样友好生物多样性(中)

种树就比草坪友好生物多样性吗?公园池塘可以这样友好生物多样性(下)

今天是第四篇,也是最后的完结篇,不过后面还会有彩蛋篇。

今年北门湖中的荷花是最大的变数,因为我们没有想到荷花可以整么迅速的统治北门湖。

北门湖原本没有荷花,在去年夏天,红山有个荷花展,很多盆各个品种的荷花以盆栽的方式展览,展览结束之后大部分的荷花都运走了,只留下少数一些,被放入了北门湖中,改变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到来了。

今年初夏,休眠的荷花开始伸出荷叶,并且在夏天疯狂生长,如今已占领了几乎一半的北门湖,鹈鹕停歇的小船已经几乎被荷叶吞没,夏季盛开的荷花吸引游客们驻足欣赏拍照。人们喜欢荷花,这大概和莲在宗教文化中的吉祥寓意有关吧,比如神仙身下的莲花宝座,哪吒的莲藕之身,还有赞美莲的出淤泥不染濯清涟不妖。

白胸苦恶鸟  ©凤子

在我看来荷花也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拯救了北门湖,在6月份双星藻爆发的时候,晨练的大爷大妈们对于北门湖的批判达到了顶点,比如我经常在湖边随便看看的时候听到步伐矫健的大爷大妈们讨论北门湖这个水一比吊糟,或者比较说之前雇个人在打捞水很干净现在脏死了什么之类的。我从没好意思搭话,显然我认为从生物多样性的角度看他们说的不对,但我也认可公众对于身边的环境有自己的审美需求,但任何问题都有很多角度,需要平衡,也需要有自己的追求,我认为一个以保护野生动物为己任的动物园就应该更偏向于生态友好,并且公众的认知不必一味的迎合,引导公众对于不熟悉的领域有更多了解本身也是动物园的责任。

我们的坚持也没有让声讨持续太久的时间,很快高温季节的到来就让爆发的藻类走到了今年生命周期的尽头,也让荷花开始了自己的表演,迅速扩增抢夺北门湖的荷叶逐渐覆盖了越来越多的水面,对于公众,看到了接受度非常高的荷叶,遮挡住了接受度几乎为零的绿藻,眼不见心不烦了。对于水下世界,荷叶遮挡住了来到水面的阳光,抑制了藻类和其他水生植物的生长,也增加了水体丰富度,留下的空间更多与及其他水生动物可以通行。

再后来,荷花在荷叶掩映下绽放,大爷大妈纷纷拍照拍视频留念,赞美的声音不绝于耳,荷花就是这么单枪匹马凭借一己之力在短短两三个月的时间里统治了半个湖并且在游客们的眼里率领北门湖上演惊天大逆转,我们应该感谢荷花。

但同时我们也看到了未来,明年,如果不做点什么,北门湖会全部被荷花占领,那会是一个好的景象吗?

北门湖整体很浅,即便最深的地方也能让荷花从底泥中轻松长出水面高高的打开荷叶,这也意味着无法通过水深抑制荷花的生长范围,它一定会长满整个北门湖。

对于我来讲,从生物多样性的角度去解读,仿佛荷花长满池塘也没什么关系,因为这样的浅水塘一旦出现荷花,荷花的水下底泥中的走茎就能迅速扩增并且长满整个池塘。唯一避免的方式就是不要让荷花不要进入这样的水体,繁殖扩散恐怕也是荷花这种植物的短板,荷花的走茎营养繁殖只能在身边扩增,荷花的种子也只能通过莲蓬干枯掉落水中后会倒扣着漂浮于水面随波逐流,并且随缘掉落莲子再生根发芽,这种方式虽然能把荷花扩散到更远的地方,但纵使莲子拥有再久的寿命,也很难离开这个已经长有荷花的水系,把种子扩散到更远的地方对于很多植物来说非常简单,比如打着小毛伞的蒲公英种子或者漂洋过海等到沙滩再发芽的椰子。

北门湖说什么都晚了,荷花已经来了,同时对于景观的需求也保证了保留开阔水面的重要意义,不然那些大爷大妈会在明年长满荷花的时候说水都看不见不没意思没感觉。虽然我觉得长满荷花对于生物多样性而言没什么大不了,但也认为如果既有荷花又有开阔水面会更好。所以,如何避免北门湖被荷花长满成了一个难题。从生态的角度来讲,任何物种都无法孤独统治世界是因为物种间相互依存相互竞争和制约,所以我认为一定有什么动物或者植物可以吞噬或者抑制荷花疯狂的生长。

我去查询关于荷花的科普知识,但我发现不是介绍荷花品种的就是介绍莲藕好吃的,关于荷花的生活史和荷花和其他物种之间的关系的内容几乎没有。所以我只能在我的记忆中搜索荷花和其他物种的关系。

我小时候常去的陶然亭公园有一片荷花塘,那里的虾笼可以捞上来大个艳丽的圆尾斗鱼,这是著名的斗鱼中的一种,主要分布在北方,和南方的叉尾斗鱼遥相辉映,婚姻色异常惊艳,喜欢生活在植物茂盛多有隐藏处的静水中,喜欢躲在浮水植物底下。荷花塘里圆尾斗鱼的出现显然和荷花参与营造的水体环境有关,虽然并不是只有有荷叶的地方才有圆尾斗鱼,但荷叶下确实是圆尾斗鱼极好的藏身处,荷叶下水体中缺少阳光,也让水色昏暗,在这样环境中的圆尾斗鱼婚姻色会更为鲜艳。

我还在陶然亭的荷叶上见到过爬上来晒太阳的草龟,一发现岸上的风吹草动就用腿轻轻一蹬,一壳扎进水中。还有蹲在荷叶上黑斑蛙,只不过荷叶上的黑斑蛙并不主流,因为我知道更多的黑斑蛙在不远处的一个小水塘,那里岸边挺水植物茂盛,只要你走进,黑斑蛙就扑通扑通的挨个跳进水中蛙泳。

后来我去圆明园,看在北京并不常见的金线蛙,也是在一个荷塘,金线蛙就住在荷叶上,岸上几乎从没见过,除了圆明园,我还在顺义的汉石桥湿地见过金线蛙,它也是在浮水植物的叶子上,后来在南京,金线蛙相对常见,不管是荷花还是水鳖之类的浮水植物,金线蛙每次都是出现在浮水植物的叶子上或者有很多浮水植物生长的水域中,依然从没见过它们上岸,应该这个物种更喜欢水中的植物叶子小岛吧。

在北门湖的荷叶中,我看到黑水鸡和苦恶鸟酷爱在其中穿梭,荷叶从中非常隐蔽,若不是望远镜和看到它们飞入飞出游入游出,几乎无法发现荷叶丛中躲藏的它们,这里也是它们育雏的好场所,雏鸟身体弱小,在荷叶中,就像走在滚梯上的我一样,去哪都更高效,并且荷叶的庇护也让幼崽被捕食的风险大大降低。

鸭子相对更喜欢开阔一些的水域,对于钻荷叶兴趣不大,在开阔水面,叶子更强势,可以驱赶黑水鸡之类的水鸟,黑水鸡也可以进入荷叶丛躲藏,通过成群的荷叶,鸭子和黑水鸡划分了个子主要的活动空间,实现了更好的共存,让水体的承载量增大了。

白头鹎很喜欢落在荷叶或者睡莲上,开始我以为只不过是停歇,但后来用望远镜观察才发现它们频繁来到水中的叶子上是为了吃东西,叶子上有很多很多的小虫子,虽然不是任何时候都有,但在发生期内数量极其庞大,虫子很小,如果不用望远镜几乎无法看见,这样也好,没人发现就不会有打药清除,然后发现不打药清除好像也什么事也没有,植物生长很好,鸟还有了很多的吃的,水里的鱼虾和更多无脊椎动物也不会因为掉入水中的杀虫剂而被毒害,也就更没有杀虫剂随着水流走或者渗入下地有一天被我们倒入水杯中的可能性。不光白头鹎,黑水鸡显然也不会错过这么多的高营养食物。

北门湖今年出现了黄蜻的大爆发,虽然没有历史数据,但我从肉眼感受上来讲,今年北门湖黄蜻的数量非常多,今年的数据有了,明年就可以对比了,可以用北京雨燕调查的拍照计数的方法。但不管结论如何,友好的对待水体,水体中的生物多样性会好这个简单的道理是不会错的,蜻蜓的幼虫生活在水中,捕食小鱼小虾或者一切自己能制伏其他动物,是严格的捕食者,因此,蜻蜓数量的增长可以反映的是整个水体的生物多样性的增长。并且不同种类的蜻蜓从喜好生境、食物、生命周期等等角度都有所分化,是否有更多种类的蜻蜓的出现记录,也可以用来评估水体生物多样性。

随着荷花的生长,北门湖原本的水鳖都被淹没在荷叶下过着缺乏阳光的日子,水鳖会消失吗?这样的担忧才让我们有了最开始的要找到抑制荷花的办法,但如我前面记忆中的荷花和其他物种之间的关系多是荷花如何给其他物种提供生存机会,感觉除了没谁吃荷叶以外,荷叶给其他物种提供了各种各样的方便。所以荷花真的会吞噬像水鳖这样的植物吗?有次和陈逸讨论小鷿鷈是否能在荷叶上面筑巢繁殖这个问题,后来我们发现问题的关键在于小鷿鷈繁殖的时候荷叶还没开始生长呢,这让我突然发现,其他的水生植物也会利用这样的时间差来生长,就像我们熟悉的陆地上的早春开花的植物利用乔木树叶没长出开的时候投射到地面的阳光开花的道理一样,荷叶6月多才开始生长,但我记得今年本土区的荇菜4、5月就已经开始开花了,水鳖貌似会晚一些,但到底晚到什么程度,和荷花开始长叶子是什么关系,这还需要我们更多的观察。除了关于空间的竞争,不同的时间生长或者开花,也让更多物种得意共存,才支撑了生物多样性。

所以除了水足够深就没有别的方法抑制荷花的生长么?我们也会关注荷叶会被什么动物吃,但好像没有发现什么动物会吃荷叶,甚至水豚我们都给摘了个荷叶试了试,至少当时水豚并没有想吃的意思,不过这好像也合理,水豚来自南美,荷花来自从远东至东南亚的整个东亚,在自然环境中,它们无法遇到。

不过在前两天我发现一个现象,原本齐头并进的荷花扩散在狐猴岛后面的生长仿佛停滞了或者说生长缓慢,那里的情况是岸边由成排的大树挡住了阳光,而在阳光最好的开阔水面上,荷花势如破竹。这也是我唯一发现的能抑制荷花的方式。

我对于荷花的观察有限也了解有限,如果你观察过什么荷花和其他物种的关系,欢迎留言,希望这部分内容我们能一起完成。

除了和其他动植物的关系,荷花和人的关系也非常紧密,藕是非常重要的食材进入到每个人的生命中,耕作水田的农民有机会也深入到自然环境中,在传统农业耕作的时候就对于荷塘水田的管理有所钻研,在冬天要采藕和晾塘的过程在我看来非常重要,因为藕塘水位的变化就是大自然枯水期和丰水期水位变化的水田版,这样的水位变化带来的滩涂是很多鸻鹬类活动觅食的栖息地。但很多水田如今被划分为保护区之后,农民无法耕作水田,水位变化也就自然没人管了,这反而让很多喜欢泥滩环境的鸻鹬类为主的鸟类的种类和数量减少,原本的保护行为竟然带来了相反的作用,就是因为我们习惯了用隔离——把人和自然环境隔离开,的方式来保护自然环境,但实际上在漫长的农耕时代,人类和自然环境共存,已经有很多野生动植物适应了农田的管理,缺乏原本的管理反而让很多野生动物失去了生存的空间,也找不到了共存关系。

不光是荷花,水田中常见的作物还有鸡头米、荸荠、茭白和菱角,同时它们也都是非常常见的挺水或者浮水植物,再加上野生更多的水芹、荇菜和我还没见过的莼菜,也就组成了苏南地区传统食物水八仙。这些水生植物和我们生活的密切程度不言而喻,而它们也和其他野生动植物有着各种各样的关系,我们本就生活在自然环境中,保护自然环境不光跟我们有关,也应该是指引我们生活的法则,曾经人类懂得这法则但当我们拥有了越来越多改造自然的技术之后就开始遗忘这法则,但我们拥有再高超的法术难道真的能让自己离开大自然的手掌心吗?

北门湖的半年生态观察情报到这就写完了,相信没人会看全,谢谢大家,对于北门湖,我的观察也仅仅是冰山一角,一个北门湖就有太多的故事与此同时发生着,希望北门湖的生态观察情报还有一年版,两年版,很多年版,也希望有更多的区域,地方,城市有自己的生态情报再被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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