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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的赞歌|李光泽:们吴堡[散文](人民文学 2021-08)

人民文学 2023-09-20
 

李光泽:生于一九七〇年,陕西榆林人,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在《人民日报》《光明日报》《诗刊》《中国作家》《解放军文艺》等报刊发表作品,有散文被《散文海外版》《青年文摘》等杂志转载。著有散文集《善待生命》、诗集《对一片草地的颂词》。

 
们吴堡(节选)

李光泽

人民文学2021年08期

秦晋大峡谷黄河西岸,有一条沿黄观光路,北起榆林市府谷县墙头乡黄河入陕第一湾,南至渭南市西岳华山脚根下,被誉为“陕西一号公路”。这条公路犹如一条绵延千里的藤,把沿途十多个县市串连在一起,就像一根藤上结了一串瓜,吴堡便是其中一个不大的瓜。
从吴堡县城出发,顺着沿黄公路北行大约十五公里,路边可见一块巨石,巨石上刻着贾平凹老师题写的四个朱红大字“黄河二碛”。“碛”读“qì”,意思是由沙石堆积而成的浅滩。黄河二碛,说简单一点,是指黄河的一段河道。但这段河道非同寻常,是黄河上一处绝无仅有的自然景观。二碛的形成,有三个关键因素:山西省临县的湫水河汇入黄河,带入大量沙石,河床逐渐抬高,这是其一;黄河流经此地,河道变窄,本来开阔的水面骤然紧缩,这是其二;河床上暗礁密布,河岸上石壁林立,这是其三。这三个因素叠加在一起共同作用,使黄河形成巨大落差,激流狂泻于暗礁石壁之上,卷起惊涛骇浪,击起飞溅的浪花,声似虎啸,势如龙腾,且暗藏着巨大的漩涡,让人看得惊心动魄,热血沸腾。这段河道壮观程度仅次于壶口瀑布,故称黄河二碛。吴堡人说二碛,喜欢说天下黄河第二碛,那二碛是天下人的二碛。这样说,二碛似乎更有气势,吴堡人似乎更值得骄傲和自豪!
其实,我们现在所看到的二碛并非原生态的二碛。吴堡县航运站的一位老职工告诉我,二碛的落差本来有十几米,但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为了解决群众的生产生活问题,为了行船安全,县上用烈性炸药把二碛河床炸了好几次,导致河水落差小了许多。县上这一举措是对是错,我不便评说,毕竟人的生存是第一位的。但在内心深处,我还是感到非常惋惜非常遗憾,一处人间奇观就这样遭到了人为破坏,再也无法复原了。所幸的是,二碛景观并没有被彻底毁坏,只是观赏性有所降低而已。
二碛岸边有一块巨石,从沿黄公路外畔的石崖上一直延伸到河里,看起来就像从河里长出来的一样。巨石大概有二三百平米的样子,平展展的,像切割机切出来的,形成一个天然的观景平台,令人不由得惊叹:大自然简直就是一个身怀绝技的超级大石匠。站在这个平台上,向黄河上游望去,只见滔天浊浪以排山倒海之势俯冲下来,生动地诠释了什么叫一泻千里、什么叫势不可挡。
有人说,秦晋大峡谷段的黄河是最能体现其性格特征的。黄河是宽容的、隐忍的,也是血气方刚的、摧枯拉朽的,上一刻她还不动声色,拐了一个弯就发出令人胆战心惊的怒吼,让人联想到一头刚刚睡醒的雄狮,联想到从苦难中一路涉水而来的中华民族。那年秋天,中央民族乐团专门来到黄河二碛的观景平台上,上演了一曲惊心动魄的交响乐《黄河大合唱》。当“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的音乐响起,我忽然有点想流泪的感觉,并不由自主地把耳朵紧紧地贴在那块巨石上,希望能听到一种不一样的声音。我真的听到了风的吼声、马的叫声,还有黄河的咆哮声,但我分不清那是真实的声音还是一种幻觉,那是黄河的涛声还是历史的回声,也许是现实与幻觉相互交融的声音,是当下与历史相互碰撞的声音。
黄河二碛素有“黄河虎口”之称。从宁夏、内蒙等地下来的货船一般要提前在临县的碛口古渡靠岸,把货物卸下,改由驼队转运出去。久而久之,碛口就成了一个商贸码头,成了一个历史古镇。可以说,是二碛成就了碛口,没有二碛就没有碛口。
有道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又道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为了养家糊口,黄河岸边的一些汉子专门在二碛扳船谋生,当地人把这种营生叫作闯碛。闯碛可谓虎口夺食,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职业。以前的渡船都是木质的,既没有发动机,也没有方向盘,扳船全靠几根棹杆,船往哪里走全靠艄公掌舵。扳船的汉子既要各司其职又要协调配合,既要有勇又要有谋。什么时候放船也大有讲究。河水太大,木船有可能被巨浪掀翻,河水太小,木船又容易被暗礁撞开窟窿,稍有不慎就会上演船毁人亡的悲剧。艄公们说,“嚎——嗨”“嚎——嗨”地喊着号子闯一回碛,就像提着脑袋在鬼门关上走一遭,要是闯不过去,这辈子就完了。
闯碛成功以后,渡船要逆流而上,回到上游的渡口。这就不得不提到另外一个神秘的人群,那就是靠卖苦力为生的裸体纤夫。他们在崎岖复杂的纤道上前后排成一溜儿,把腰弯成一张弓,把头深深地埋下来埋在两腿之间,再把纤绳牢牢地嵌在肩上,一小步一小步艰难地前行。他们遇山爬山遇河涉水,遇崖攀崖遇滩踩石,遇到更为复杂的纤道,只能趴着前行,甚至跪着前行,常常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真是一颗汗珠子滴到地上摔八瓣儿。裸体纤夫的身体经常暴露在阳光之下,用不了多久,他们的肌肤就会被晒成朱砂色,慢慢就会黑里透红,再往后就成了古铜色。事实上,裸体纤夫并不是一群野蛮人,他们不穿衣服是为拉纤利索,穿上衣服容易被纤道上的乱石、树枝和野草挂住。另外,衣服一旦被河水打湿,或者被汗水渍湿,就会紧紧地贴在身上摩擦皮肉,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与其这样,还不如赤条条来赤条条去,反正大家都为了讨生活,谁也不怕谁笑话,谁也不会笑话谁。
随着时代的发展,闯碛早已成为历史,但是,二碛并没有淡出人们的视线,反而在新的时代背景下焕发了新的生机。一九八七年春天,来自全国各地的数十名热血青年,自发组成三支黄河探险漂流队,从黄河源头出发,历时半年,漂至黄河入海口,完成了黄河全程无动力漂流的壮举,在母亲河上奏响了振兴中华的时代强音。吴堡人脑子里灵光一闪,由此得到启发,萌生了“二碛漂流”的绝妙想法,于是,二碛广场上就有了一组名为《黄河之子》的雕像。雕的是三十多年前在黄河无动力漂流中壮烈牺牲的七位勇士,这既是一种怀念也是一种激励。之后,吴堡接连举办了两届黄河国际漂流赛,巴西队来了,俄罗斯队来了,塞尔维亚队来了,十几支国际漂流队来了。一群来自世界各地的时代弄潮儿在黄河二碛汹涌澎湃的激流中劈波斩浪奋力前行,他们优美而有力的姿势惊艳了吴堡,也惊动了世界。
如今,二碛已成为黄河漂流的最佳河道。在二碛,漂流者既能玩得惊险刺激,又能玩得有惊无险。今年初夏,我带着妻子和女儿,跟朋友们一道赶了一回时髦。在大峡谷里,在母亲河中,在橡皮船上,在河风的吹拂下,一边划船一边肆无忌惮地打一场水仗,真是一种奇妙无比的体验。那漂流船就像一只神奇的魔盒,一上船,孩子们就找到了丢失已久的童年,一群老大人则立马变成了一群天真无邪的老小孩!
因为漂流,二碛就像八月里的枣子,渐渐红了起来。从目前的趋势看,除了成为网红,二碛别无选择。 
吴堡黄河航道上有七八个古渡口,其中,最著名的是川口古渡。川口古渡因位于岔上镇川口村而得名,乍一看,渡口风平浪静波澜不惊,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如果切开岁月的肌肤,进入历史深处,你就会明白,川口的确是一个有故事的渡口,渡口背后隐藏着一段激动人心的红色往事。
一九四八年春天,转战陕北近一年时间的毛主席决定东渡黄河,前往河北西柏坡村指挥全国解放战争,渡河的地点就选在了吴堡县川口村。吴堡具有良好的政治基础,在这之前,刘少奇、朱德、董必武、叶剑英、杨尚昆等解放军高级将领以及从延安转移过来的一批又一批工作人员都是从吴堡过的黄河。在吴堡的几个古渡口中,川口古渡水流相对平缓,安全系数更高一些。正因为如此,才注定了它跟中国革命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这一年三月二十三日中午十一点左右,毛主席径直来到川口古渡,吃了一点干粮,喝了一碗老乡送来的白开水,然后坐在黄河滩的一块大石头上,点燃了一支烟,神情凝重,思绪万千。一年前,蒋介石命令胡宗南集中火力攻打延安,逼着毛主席东渡黄河,但毛主席偏不过去,他说,不打败胡宗南决不离开陕北。而现在,陕北的形势发生了很大变化,国民党已完全走上了下坡路,毛主席审时度势,果断决定转移到西柏坡去。这一重大决策,预示着中国革命的道路拐了一个弯,预示着中国革命的春天就要到来了!
下午一时左右,按照计划,正式渡河的时间到了,毛主席和家人登上第一只船,周恩来、任弼时等人登上第二只船,陆定一、胡乔木等人登上第三只船。据当时为毛主席掌舵的老船工薛海玉老人生前回忆,平时渡口上渡船是靠不了岸的,装卸货物或上下乘客,要么靠船工涉水背扛,要么用木板搭建一条临时通道。可是,不知为什么,那天河水特别平缓,渡船可以直接靠岸,大家直接就上了船。我想,这大概就是我们常说的天遂人愿吧。
渡河过程中,发生了一段很有象征意义的小插曲,毛主席的坐骑小青马忽然跳进河里,游回了对岸。毛主席不无伤感地说:“小青马是舍不得离开陕北嘛!马犹如此,人何以堪啊!”渡船到达对岸以后,毛主席下了船,往前走了十几步,然后慢慢回过头来,久久地望着黄河对岸的陕北大地,深情地说:“陕北是个好地方!”由此可见,毛主席对陕北是多么留恋。
如果说陕北是一块神奇的土地,那么,黄河就是一条英雄的河流!当年,日本侵略军占领山西以后,用了七年时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没能越过黄河一步。毛主席曾说:“如果没有黄河,党中央就不可能在延安待那么久!”毛主席还说:“你可以藐视一切,但不能藐视黄河,藐视黄河就是藐视我们这个民族!”从这个意义上说,黄河是一条值得我们每一个人尊敬甚至跪拜的河流!
延安和西柏坡无疑是两个给人无限希望的革命圣地,在中国革命史上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而川口古渡则是连接延安和西柏坡的一座桥梁。川口古渡为毛主席在陕北的十三年光辉岁月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同时也为毛主席在西柏坡一展宏图展开了一个一马平川的破折号。川口是一个终点,也是一个起点,在川口,毛主席从一个胜利走向了另一个胜利。川口古渡是中国最大的渡口,它渡的是中国革命的走向,渡的是中华民族的命运!
而眼下,川口几乎看不到渡口的痕迹了,取而代之的是毛主席东渡黄河纪念公园。公园入口处有一组雕像,生动地再现了毛主席等人东渡黄河时的壮丽场景。毛主席两手叉腰,昂首挺胸,目光中充满了一代伟人气吞山河的高度自信。雕像不远处矗立着一座纪念碑,碑高二十七米,象征着中国共产党从一九二一年成立到一九四八年东渡黄河期间长达二十七年的奋斗历程。当年,首长身边的五六名工作人员在渡河前相约来到渡口旁边的河神庙前拍了一张照片,这张照片目前陈列在毛主席东渡黄河纪念公园主题展馆里,格外醒目。那座河神庙从外形上看,就是一孔普通的窑洞。经过七十多年风吹雨打,河神庙依然还在,但门窗已不翼而飞。远远一看,那孔窑洞黑黢黢的,像时光老人的一只眼睛。这只眼睛见证了川口古渡曾经的繁华,也见证了川口古渡后来的落寞。
因为工作关系,我经常带着外地来的客人去川口探寻伟人的足迹,聆听那些远去的故事。一次,北京来的一位客人说要在黄河边停泊的一只“东渡”号道具船上拍照留念,没想到他一上船头,就喊了一嗓子《黄河船夫曲》:“你晓得天下黄河几十几道湾,几十几道湾上几十几条船,几十几条船上几十几根杆,几十几个艄公把船扳?”那歌声高亢嘹亮荡气回肠,乘着风的翅膀,在河道里传得很远很远。 
陕北有一句俗语“铜吴堡,铁葭州,生铁铸的绥德州”,其中的“铜吴堡”是说吴堡县城像一块铜疙瘩,易守难攻固若金汤。不过,这个“铜疙瘩”不是指今天的吴堡县城,而是指吴堡老县城。
吴堡老县城坐落在一座石山之巅,城里城外、城上城下是清一色的石头,因此又被称作吴堡石城。吴堡石城的城门是石头的,城墙是石头的,道路是石头的,院子是石头的,窑洞是石头的,窗台是石头的,碾磨是石头的,桌凳是石头的,鸡窝是石头的,驴圈也是石头的。当初,县上以“吴堡古城”的名义申报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连续几次都未能通过,后经高人指点,以“吴堡石城”的名义申报,只改了一字就顺利通过。由此可见,石头是吴堡石城最大的特点,也是最大的卖点。
吴堡石城随山形地势而建,既不方正也不平整,整个石城东北高西南低,堪称我国城建史上因地制宜的一个经典案例。那座作为底座的石山,像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石城则像老人头上的一顶礼帽。从另一个角度看,石城更像文人的一枚闲章,蜿蜒起伏的城墙呈不规则的椭圆形,是闲章的边框,而城里的建筑和道路是闲章的内容。
吴堡石城有一千多年的历史,曾设有县衙、捕署、大堂、监狱和各种庙宇、祠堂、楼阁、牌坊,可惜都已被毁。石城内的“商业街”曾经分布着几十家店铺,可谓商贾云集,一派繁华景象。走在这条街上,望着那些断壁残垣的石窑洞,你尽可以展开想象猜一猜,当初哪一孔是客栈,哪一孔是饭馆,哪一孔是茶舍,哪一孔是杂货铺子。目前,石城里保存较完整的窑洞院落有四十多个、窑洞有二百二十多孔,大部分是明清时期的石头建筑。遗憾的是,城里的住户去世的去世搬迁的搬迁,人去窑空,到处塌墙烂院杂草丛生,遍地的枣树自生自灭无人问津。有的窑洞里还可以看到被主人遗弃的破水瓮和裱在墙上的旧报纸,烟火散尽,一片荒凉。如今,偌大的石城里只住着一位九旬老人。老人叫王象贤,生在石城,长在石城,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石城人。老人年轻的时候,曾为国民党做事,后来在吴堡中学教书,退休后一直住在石城的一个窑洞小院里,过着简单而安静的生活。游人路过,会不经意间走进这个小院,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老人拉一阵话合一个影。小院外有一块菜地,老人一日三餐的蔬菜均来源于此。老人还别出心裁地在一棵老枣树上挂了一只铁铸的大钟。平时,老人就种种菜晒晒太阳,侧着耳朵听听枣树林子里的蝉鸣声,或者站在城墙边上看一看黄河,想一想心事,或者拿一根枣木棍子敲几下钟,钟声嗡嗡地响起,石城便有了几分禅意,却也越发显得寂静了。
作为石城最后的守望者,王象贤老人肚子里装满了关于石城的故事。有游客来访,老人就是义务讲解员。后来,县上干脆在老人大门外挂了一块“石城接待站”的牌子。老人告诉我们,侵华日军占领山西以后,认为石城是国共两党的抗战指挥中心,就在对岸的玉皇山顶上架起大炮,隔三岔五隔着黄河炮轰石城。在冷兵器时代,说吴堡石城是个“铜疙瘩”一点也不假,但是面对日军的大炮,石城就只有挨打的份了。城门被炸飞了,县衙被炸垮了,文庙被炸平了,老百姓的窑洞被炸塌了,幸亏有个武男义雄,要不然,石城恐怕早就没影了。老人接着说,有一年夏天,日军太原司令部派一名叫武男义雄的军械专家到玉皇山顶上的日军驻地修理军械,不久,他的妻子山口惠玉从日本前来探亲,没想到得了一种怪病,日军医院毫无办法。一天夜里,武男义雄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黄河对岸的吴堡石城有一名医术高超的老中医开了个小诊所。第二天一早,他拜托一名在玉皇山顶上当差的中国马夫去吴堡石城一探究竟。马夫辗转来到吴堡石城,发现城里果真有一个中医诊所,便如实告知了山口惠玉的病情。老中医听说来人要为日本人买药,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不紧不慢递给他一服中药。山口惠玉服了这服中药,怪病居然奇迹般好了。中国医生治好了妻子的怪病,武男义雄感激不尽,一心要报答中国,便给日军太原司令部发了一封电报,谎称吴堡石城已成一座废城,没必要再浪费日军的炮弹了,从此以后,吴堡石城才摆脱厄运有幸被保存下来。
吴堡石城已在陕北高原上静坐千年,它不动声色,却暗香浮动。五湖四海的文人墨客像蝴蝶嗅到了花香,纷纷组团来采风,或者结伴来游玩。我曾陪陕西作家方英文到东城墙的一角去观景。站在城墙上,一般人都会产生一种“君临天下”的感觉,脚下是壁立万仞的悬崖峭壁,悬崖峭壁下面就是波涛汹涌的黄河。方老师看了一眼脚下,吓得唉呀唉呀两声,赶紧退了回来。不是方老师胆小,是悬崖太悬峭壁太峭,我想,就是打虎的武松来了也会感到晕眩。但是,如果抬头远眺,就是另一番景象。在连绵起伏的群山尽头,在虚无缥缈的地平线上,黄河和白云融为一体,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哪里是云哪里是水,那黄河在阳光的映照下,白花花的,像陕北大叔用力甩出来的一条白飘带。我说,唐朝诗人王之涣的诗句“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用在这里也很贴切。方老师半天没吭声,却忽然面对黄河豪情万丈地吟诵了李白的传世佳句:“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紧接着,他又续了两句自己创作的诗:“天上水来巡吴堡,胸间无辞恨李白!”我打趣说,以后至少会有一万个文人恨英文。方老师哈哈一笑,把手一背,神气活现大步流星而去。
吴堡石城管理所收藏着文化学者邢小利先生的一幅墨宝:“千年石头城,人去城已空。荒草掩石墙,枣树正青青。”从字里行间可以看出邢老师的无限忧伤。而我以为,吴堡石城的魅力,恰恰在于繁华落尽的沧桑和人们面对沧桑的那一份忧伤。
…… ……
(本文为节选,完整作品请阅读《人民文学》2021年08期)
[责任编辑  杨海蒂]

纸刊美编:郭雪艳
本期编校:
梁 豪
本期制作:郑书君     樊金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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