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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王府虽已不见,但它的传奇从未落幕

东东 红星新文化 2023-07-16





明代蜀王府,即明朝蜀藩王的府邸,旧址位于成都市中心城区。由于规模辉煌、建筑精致,一度有“北有紫禁城,南有蜀王府”的美誉。

 

但这座存世两百余年的蜀王府,却在明末清初时毁于战火。如今存世的除了几个地名之外,就只有沙盘模型可供今人追想。


△成都博物馆内的蜀王府沙盘模型


2013年,成都东华门考古遗址发掘过程中发现蜀王府遗迹。这一座王府引人入胜的本来面目,又重新浮出水面。



明朝是汉唐后中国历史上又一个黄金发展期,疆域和实际控制范围远超北宋,超过1000万平方公里。开国皇帝明太祖朱元璋决定建立以“宗室屏藩”为目的的分封制,将皇子封为亲王分派到全国各地驻守。1378年,年仅7岁的皇十一子朱椿因“性孝友慈祥,博综典籍,容止都雅”被封首位明蜀王,而成都也因为西南重镇的地位而成为蜀王驻地。


1382年,朱元璋下令在成都修筑蜀王府邸,“以蜀先主旧城水绕处为外垣,中筑王城。”始建之初,朱元璋就下谕“蜀之为邦,在西南一隅,羌戎所瞻仰,非壮丽无以示威。”明初四川经济发展迅速,也为蜀王府的建造提供了充足的财政支持。


△民国时尚存的明蜀王城端礼门

[美]西德尼·戴维·甘博摄


中国古代宫室营建早在周朝便已制度化,皇宫有严格的建筑规制和营造布局,既是国家礼制的重要内容,也是皇权具体化、物质化的直接体现。经过八年营建,1390年一座气势恢宏、巍峨华丽的蜀王府在成都城中屹立而起。朱元璋的特殊政策加足够的财力支撑,使得蜀王府在明代所有藩王府邸中最为富丽壮观。蜀王府落成时,只有南京皇宫的壮丽在其之上,而紫禁城甚至还要等三十年才会出现。


蜀王府位于武担山南麓,宫城下蓄水为壕,城壕外再环以九里萧墙,从而形成内、中、外三重城垣的基本格局。宫城主体建筑群以端礼门-承运门-承运殿-圜殿-存心殿-王宫门-广智门为中轴,两边建筑以左宗庙、右社稷对称排列。宫城前为三道门洞的端礼门,正对三条御道,向南穿过萧墙的棂星门,并通过金水河上的三座桥一直延伸至600米远处,以一堵长20余丈、高3丈余的红色砖影墙作为终点。这堵红砖墙,也即至今尚存的地名“红照壁”。


△明天启年间的《成都府治图》


蜀王府的建造,对成都城市布局影响至深:从秦汉至唐宋,因为受到周边山脉和河流走势的影响,成都城市的中轴线一直是北偏东30度左右,而蜀王府第一次改变了这种依照自然地利修筑宫城及建筑的传统。蜀王府不仅坐落在城市的绝对中心位置,并且将城市中轴线改为正南北。这种空间格局的改变,当时主要是为了体现皇权的至高无上,却对成都以后的城市空间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蜀王府建成的同年,朱椿从南京来到成都就藩,从此十三任蜀王均居住生活于此,直至明末被张献忠以“连月不绝”的大火焚毁。



蜀王府的壮丽程度,历来史不绝书。才子杨慎(杨升庵)任职翰林院时曾被派遣回成都祭明蜀王陵,他在《祭蜀王文》中赞叹蜀藩为“天下之首,莫之与京”;正德年间的陆釴在其《病逸漫记》中认为,藩王中“蜀府为最富,楚府、秦府次之”;嘉靖时的名臣谭纶在奏折中称“蜀府之富,甲于天下”;万历年间的张瀚到过成都后,在其《松窗梦语》中写道“城中为蜀王府,其富厚甲于诸王”。


△明蜀王府左花园南段水道的1号踏道


蜀王府占地约38万平米,而北京故宫占地约为70万平米。前者房屋有八百多间,后者则有八千余间。因此相比故宫,蜀王府房间的空间更为舒阔。王府内墙与外墙(即萧墙)之间的楼台亭阁精致优美,小桥流水鸟语花香,其中的“菊井秋香”被誉为当时成都的八景之一。


除了官员的记载之外,诸如高僧、学者甚至外国传教士都留下了赞美的诗篇或见闻的记述。明永乐年间的临济宗楚山绍琦禅师,在《进谢蜀和王殿下》的诗中写道“琪花瑶草殊凡境,玉殿琼楼越净方。”


万历年间的明代学者、藏书家曹学佺曾到过蜀王府花园观赏牡丹,留下《蜀府园中看牡丹》的诗作“锦城佳丽蜀王宫,春日游看别院中。”


晚明的葡萄牙传教士博克舍记载,“(蜀王府)四道门的主门前,对着大街的,再大的老爷都不可骑马或乘轿通过。这位贵人住的宫室建在这个方阵的中央……听过门楼和屋顶上了绿釉,遍植绿树如橡树、栗树、丝柏、梨树及其它,其中有鹿和羚羊。”


△图片来源于成都通史


外来者的叙述虽然或许显得更可信,但论细节的详尽,是远远无法与居住其中的蜀王自己的记述相提并论的,而记录蜀王府最多、 最集中的是惠王朱申凿(1458—1493)的《惠园睿制集》。他在位21年期间,曾经有意识地对蜀王府中的亭台楼阁进行详尽梳理,共记录王府中殿堂94间、房舍29间、精舍9处、庵7处、楼阁14座、斋48处轩143处、亭52座……有具体名字的共计398间,约占王府所有建筑的二分之一。


例如14座楼阁——御书楼、云山楼、西雪楼、卧云楼、环翠楼、水月楼、来青楼、胜景楼、山雨楼、江声月色楼、西楼、藏书阁、秋声阁、溪云阁。这是方便蜀王在闲暇之余登高望远,遥看东之龙泉、西之雪山。从楼阁之名,便可推见历代蜀王们不遗余力地为王府建筑注入文化内涵,王府内房舍各有专名、繁而不乱。


△明蜀王府左花园东段水道及其底部的木构建筑


蜀王跟其他藩王一样,被规定不得干预地方政务军务、不得从事士工农商四业,同时还要接受地方官和镇守太监的监督。但每日的早朝制度是有的,初一十五也要接受地方官的按时朝觐。明宣宗时期朝廷开始严格限制藩王进京,蜀王不能随意离开就藩之地,甚至行动自由也受限。因此在守土有责、勤政为本之余,蜀王也就是在府中的一方天地里享受荣华富贵了。


△明代玉溪窑青花缠枝花卉纹碗


例如荔枝在当时仍然是非常珍贵的特产,来自川南一带出产的荔枝除了进贡蜀王府外,也作为蜀王进贡朝廷的贡品。酷暑时节炎热难耐,王府中却有冰镇西瓜等解暑的水果,房屋开阔通透也有助于纳凉,比如第七代蜀王朱申鈘就曾作诗“热极似炉中,来乘殿阁风。清凉生细葛,如在水晶宫。”

 

蜀王府中日月长,然而一旦时移世易,府中的岁月静好便也难再续。



明末烽烟四起,张献忠的农民军攻下成都,明蜀王朱至澍在城破时率领妃妾跳进菊井自尽。绝好的一处景致,竟然就此成了末代蜀王的葬身之地。1644年,蜀王府的主人变成了志得意满的张献忠。

 

葡萄牙教士利类思(1606——1682)和安文思(1609——?)撰写的回忆录《圣教入川记》中,记录了张献忠在成都期间所亲身经历的见闻:1644年冬至时节,张献忠在蜀王府大宴宾客,“列筵丰美,堪比王家,宾客众多,难以尽计”。利、安两位传教士奉命赴宴,宴会设在府中的正厅,“此厅广阔,有七十二柱分两行对立,足壮观瞻”。此时明蜀王府虽已易手,但依然是蔚为大观、宏丽雄伟。


△明代琉璃套兽


可惜这样的壮丽在战火中难以留存。蜀王府在张献忠兵败离城之日,被一把火烧得只剩断壁颓垣。据沈荀蔚《蜀难叙略》载,张献忠“自出屯以后,日惟焚毁城内外民居及各府署、寺观,火连月不绝。惟蜀府数殿,累日不能焚,后以诸发火具充实之,乃就烬。”


这里的“以诸发火具充实之”指的是“灌以脂膏,乃就烬”,就是张献忠的兵士在蜀王府的宫殿柱子上裹紧数十层棉纱,浸油三日后再用火烧,最终使得柱折殿倾,彻底摧毁了这一座蜀王府。仙苑琼宫、玉砌雕栏、朱颜皓齿,都化为了历史的尘埃。


成都经过张献忠这一场大火,城中几乎已没有完好的房舍,成都城“人烟断绝,唯余荒烟茂草、颓垣败砾。”蜀王府雕梁画栋的宫殿早已无存,但端礼门的门洞、金水河上的三道石栏桥和桥边的石狮子,却一直留存到了民国时期。成都人俗称蜀王府所用的名称“皇城”,至今仍然时有耳闻。


△民国时期犹存的三桥

△经历过数百年沧桑的石狮子


清朝官员们在蜀王府的旧址上重起建筑,作为四川一省科考的贡院。贡院东墙其中一道门名为东华门,2013年正是在东华门发掘出了由汉至明的多处遗址,蜀王府的道路、台榭、水道和瓷器等文物也终于重见天日。


站在东华门遗址上,闭上眼睛,似乎还能感觉到面前的雕梁画栋、亭台楼阁。两百多年的巍巍王府被雨打风吹去,但它的荣光和辉煌却刻在了成都人的记忆里。



图文/东华门考古遗址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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