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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案回顾系列之三 | 河北聂树斌故意杀人、强奸案

刑事法判解 刑事法判解 2023-08-30

《刑事法判解》由北京大学法学院主办,陈兴良教授任主编,车浩教授任执行主编,人民法院出版社发行。刊物关注刑事司法领域的实务问题,诚邀学界和实务界同仁赐稿。


公号&刊物来稿请至:xingshifapanjie@126.com



导读:2016年12月2日,最高人民法院第二巡回法庭对广受国内外关注的聂树斌故意杀人、强奸妇女一案作出公开宣判,撤销了1994年河北省石家庄市中级人民法院和1995年河北省高级人民法院对被告人聂树斌作出的有罪判决,宣告聂树斌无罪。至此,这起发生、审判并执行于20多年之前,因2005年另案被告人王书金归案后自认系本案真凶而引发各种猜测和争议的重大、疑难、复杂案件,终于画上了句号。

听到无罪宣判时,聂树斌的母亲张焕枝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掩面哭泣。为这一刻,她已经在来回奔波中苦苦等待了太久。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她说:

  “我等这个无罪判决等太久了,我很满意这个结果,可我儿子再怎样也回不来了,我很想他。”

沉冤昭雪或许可以慰藉聂树斌的家人,但对于早已不在人间的聂树斌而言,这依然是一出彻头彻尾的悲剧,因为一切都已无可挽回。在案件平反的一片欢呼声和谴责声中,尤其要警惕,不能形成一种“若无真凶落网或死者复生,就不会启动纠错机制”的新路径依赖,否则将会使得无辜者因为运气差被推入深渊之后,只能再祈祷运气好才可能被救出深渊。只有从每一次平反昭雪中汲取深刻教训,让冤假错案不再发生,才能真正告慰像聂树斌一样的无辜者和所有为事实真相奔走呼吁的人。


(庭上掩面哭泣的张焕枝)


01案件始末
(一)案情扑朔迷离,聂树斌含冤而亡
1994年8月5日,河北省石家庄市液压件厂女工康某某在该市西郊孔寨村附近一块玉米地里被强奸杀害。
1994年9月,原鹿泉市综合职业技校校办工厂工人聂树斌被警方以嫌疑犯名义带走调查。

(聂树斌生前的照片)

1994年10月1日,聂树斌被刑事拘留。
1994年10月9日,警方以聂树斌涉嫌故意杀人,强奸妇女正式逮捕。
1994年12月6日,石家庄市人民检察院以聂树斌犯故意杀人罪,强奸妇女罪,向石家庄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公诉。
1995年3月15日,石家庄中院作出一审判决,以故意杀人罪和强奸妇女罪判处聂树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赔偿原告人丧葬费及其他费用2000元整。
一审判决后,聂树斌表示不服,向河北省高级人民法院提起上诉。
1995年4月25日,河北省高级人民法院作出(1995)冀刑一终字第129号刑事附带民事判决,维持对聂树斌犯故意杀人罪的定罪量刑,撤销对聂树斌犯强奸妇女罪的量刑,改判有期徒刑15年,与故意杀人罪并罚,决定执行死刑,并根据最高人民法院授权核准聂树斌死刑。
1995年4月27日,聂树斌被执行死刑。

(聂树斌被执行死刑现场图 图源/齐鲁网)


(二)峰回路转,“真凶”浮现

2005年,河南省荥阳市警察抓获了河北省公安厅网上在逃通缉犯王书金。王书金主动供述自己是石家庄西郊强奸杀人案的真凶。
2005年3月,河南商报、中国青年报、法制早报、南方周末、北京青年报、新京报,京华时报等全国数十家媒体披露,河南省警方抓获网上在逃犯王书金,亲口承认石家庄郊外一处玉米地,妇女被强奸,杀害人系他所为。
2006年,邯郸市中院开庭审理王书金一案,但对王书金的起诉中,却没有只言片语提到康某某被杀案的情况。
2007年3月12日,邯郸市中院作出一审判决,以故意杀人罪,强奸罪判处王书金死刑。王书金不服,坚称石家庄郊外玉米地康某某被强奸杀害案也是其所为。
2013年9月27日,河北省高级人民法院裁定王书金非石家庄郊外玉米地强奸杀害康某某的真凶,驳回了王书金的上诉,维持原判。

(王书金 图源/新华社


(三)拨云见日,沉冤昭雪

2014年12月12日,最高人民法院依据河北省高级人民法院的申请和有关法律规定的精神,决定将河北省高级人民法院终审的聂树斌强奸妇女、故意杀人一案,转交由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进行复查。立案复查当天,由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工作人员,向聂树斌的母亲张焕枝送达立案复查决定书。

(聂树斌母亲张焕枝特意开通了新浪微博

2015年3月17日,聂树斌案代理律师李树亭、陈光武首次获准在山东省高级人民法院查阅该案完整卷宗。
2016年6月6日,最高人民法院决定依法提审,按照审判监督程序重新审判。
2016年6月8日,山东省高院将聂树斌案再审决定书交给了母亲张焕之和代理律师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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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审决定书
2016年12月2日,最高人民法院第二巡回法庭对原审被告人聂树斌故意杀人、强奸妇女再审案公开宣判,认为聂树斌案原判认定的聂树斌犯故意杀人罪、强奸罪的事实不清、证据不足,当庭宣告撤销原审判决,改判聂树斌无罪。
2016年12月14日,聂树斌的母亲张焕枝,在律师的陪同下,前往河北省高级人民法院,递交了聂树斌一案的刑事国家赔偿申请书,以其子再审改判无罪为由向河北高院申请国家赔偿。
2017年3月30日,河北省高级人民法院就聂树斌案作出国家赔偿决定,各项赔偿金总额共计268.13991万元,其中人身自由赔偿金52579.1元,死亡赔偿金、丧葬费126.482万元,精神抚慰金130万元,一次性支付张焕枝个人生活费6.4万元。
(河北高院出具的国家赔偿决定书 )
(四)余波未平,真凶并非王书金?
2013年9月,河北高院公开宣判王书金案,驳回其上诉、维持原判,并报请最高法核准。该院经审理确认,王书金强奸三人,杀死二人、杀害未遂一人,对于主动供述石家庄西郊强奸、故意杀人案,不予采纳。
(2013年9月27日,王书金签收刑事裁定 图源/新华社)
2020年11月,最高法不核准对王书金的死刑裁定,发回邯郸中院重审。
2020年11月24日,备受关注的王书金故意杀人、强奸一案在河北省邯郸市中院再次开庭。邯郸中院公开宣判,决定对王书金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2020年12月,河北高院二审,驳回其上诉,维持原判。
2021年2月2日,农历腊月二十一,王书金在邯郸中院被执行死刑。围绕聂树斌与王书金在石家庄西郊玉米地案中“一案两凶”的局面,舆论场沸沸扬扬争论了15年,至此划上了句号。但是,无论是多年前王书金案一审、二审,还是20年重审的一审、二审,石家庄西郊玉米地强奸杀人案,始终未被纳入起诉范围。

(王书金未被认定为聂树斌案的真凶  图源/最高人民法院微博


02再审的具体评判

(聂树斌故意杀人、强奸妇女再审刑事判决书 图源/最高人民法院微博

原审认定原审被告人聂树斌于1994年8月5日17时许,骑自行车尾随下班的康某1,将其别倒拖至玉米地内打昏后强奸,尔后用随身携带的花上衣猛勒其颈部,致其窒息死亡。最高人民法院认为,这一认定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不予确认。具体评判如下:

(一)聂树斌被抓获之时无任何证据或线索指向其与康某1被害案存在关联

1.原审卷宗内没有群众反映聂树斌涉嫌实施本案犯罪的证据或线索。

2.原审卷宗内无证据证实聂树斌系群众反映的男青年。

(二)聂树斌被抓获之后前5天的讯问笔录缺失,严重影响在卷讯问笔录的完整性和真实性

1.聂树斌被抓获之后前5天办案机关曾对其讯问且有笔录。

2.聂树斌在该5天内,既有有罪供述,也有无罪辩解。

3.对原审卷宗内缺失该5天讯问笔录,原办案人员没有作出合理解释。

(三)聂树斌有罪供述的真实性存疑,且不能排除指供、诱供可能

1.聂树斌对关键事实的供述前后矛盾、反复不定。

2.供证一致的真实性、可靠性存疑。

3.不能排除指供、诱供可能。

(四)原审卷宗内案发之后前50天内证明被害人遇害前后情况的证人证言缺失,严重影响在案证人证言的证明力

1.多名证人证明案发之后50天内,办案人员对其进行过询问并制作了笔录。

2.多名原办案人员证实案发之后即作了询问证人笔录。

3.原办案人员对案发之后前50天内相关证人证言缺失原因没有作出合理解释。

(五)聂树斌所在车间案发当月的考勤表缺失,导致认定聂树斌有无作案时间失去重要原始书证

1.有证据证明考勤表确实存在且已被公安机关调取。

2.考勤表对证明聂树斌有无作案时间具有重要证明价值。

3.原办案人员对考勤表未入卷没有作出合理解释。

(六)原审认定的聂树斌作案时间存在重大疑问,不能确认

1.聂树斌的供述不能证实系1994年8月5日作案。

2.聂树斌被葛某某批评的日期不能确定是1994年8月5日。

3.证人侯某某后来的证言对与被害人最后见面时间作出重大改变。

(七)原审认定的作案工具存在重大疑问

1.聂树斌供述偷取一件破旧短小的女式花上衣自穿不合常理。2.花上衣的来源不清。3.对花上衣的辨认笔录缺乏证明力。

(八)原审认定康某1死亡时间和死亡原因的证据不确实、不充分

1.尸体检验报告对康某1死亡时间没有作出推断。2.在案证言不能证实康某1死亡时间。3.尸体检验报告关于康某1死亡原因的意见不具有确定性。

(九)原办案程序存在明显缺陷,严重影响相关证据的证明力

1.对聂树斌监视居住违反规定。

2.现场勘查无见证人违反规定。

3.辨认、指认不规范。

(完整判决书参见《【高法资讯】聂树斌故意杀人、强奸妇女再审刑事判决书》)

REMEMBER宣判现场


03案件背后的众生相

从1995年4月27日聂树斌被执行枪决到2016年12月2日改判聂树斌无罪,过去了7890天,此前已有无数人被卷进案件的漩涡里。

张焕枝:22年申诉岁月

聂树斌去世后的这20多年,对张焕枝来说是一大把循环往复、生死疲劳的申诉岁月。

(张焕枝 图源/新华社

儿子出事后,张焕枝的睡眠一直不好,多少年都是这样。四个小时是最长纪录。2016年案子改判,回到家后最初一个礼拜,整夜醒着。

现在好了点,晚上九点睡觉,一觉能睡到晚上十二点。接着,睁眼到天明。她说,早就习惯了。

失眠时,她就想过去的这二十多年。

想每一次去河北高院。从2007年到2014年,她每个月都要去一趟。村里没有公交,她得早上6点多出门,骑20分钟自行车到公交站,再坐公交车过去。中午,一块二买两个烧饼就是一顿饭。

想去北京反映问题住小旅馆的日子。六个人一间,共用一个洗脸盆、暖水瓶。冬天冷,夏天热。

这样也没能推动案子进展半步。从2005年聂案“真凶”出现到2014年12月最高人民法院指令山东高院复查,其间,案件一度停滞。

为了鼓励自己,她每隔两三个月去染一次头发,满头黑发,尽量不让人看出老态。当时她跟记者说,要表现得有一种力量支撑着她。

“这些年最痛苦的不是路上的奔波,是没有人理你。”张焕枝说。

雨更大了。张焕枝望向窗外,陷入回忆。她极力寻找这二十一年,留在她记忆里最深刻的三个时刻。

第一个是2007年4月1日,她从李树亭手里接过聂树斌一、二审判决书时。此前,儿子已经被枪毙十二年,她手里没有任何东西,四处奔波,到处碰壁。这给了她希望。

第二个是2016年6月8日,在山东高院,法官朱云三向她宣读了再审决定书。她记得,签收时,眼里含着泪,双手筛糠。

最后一个,在沈阳,第一次和最高人民法院第二巡回法庭法官胡云腾见面时。胡云腾对她说,你们要相信我,我一定会公平公正。

“一出门,泪就掉在马路上。”张焕枝哭过无数回,这一次,却总是慢镜头回放——豆大的泪珠先掉在衣服上,才滴到马路上。

后来的事情似乎顺理成章——她等来了改判,也在2017年的3月28日,等到了总计268万元的国家赔偿。

张焕枝知道,这件事翻篇了,或者说,改判时就已经翻篇了。但儿子却永远回不来了。

住上新房后的一天,张焕枝跟老伴说,“儿子的钱盖的房子就等于是儿子盖的”。她和老伴商量好了,国家赔偿的这笔钱,用起来沉重,日常花销不能动,有大病大痛再用,就当是儿子养老。

“这个坎总要自己过去。别人帮不了。这些年,该做的做了,该忘的忘掉它。”

(来源:新京报2017年10月31日 )

聂学生:带着儿子的无罪判决走了

聂学生是村民口中“老实得不能再老实的人”,家里四个弟兄,他排老四。年轻时不惹事不抬杠,没和人急过脸,总是一个人在默默做活儿。他当了五年兵,1969年复员后,被分配到石家庄联碱厂烧锅炉,一个月挣37.5元。张焕枝看聂学生人朴实,直来直去不绕弯,两人结婚只有一辆自行车当彩礼。日子一点点过,聂学生去十四五里地外的厂子里上班,张焕枝留在村里种几亩地,日子过得清苦,却有滋味。

两人有了一儿一女,在村里老人的记忆里,聂家儿子聂树斌长相像年轻时的聂学生,性子也像,不擅说话。张焕枝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还没来得及为他们婚事打算,聂树斌就因涉一起强奸杀人案被逮捕。

1995年,21岁的聂树斌被判处死刑。聂学生是去监狱给儿子送衣服时,被小卖部的人告知聂树斌已经被枪毙。从市里返回,聂学生边哭边磕磕绊绊地骑着自行车回家。往后聂家的日子都是“熬”。

聂学生觉着自己没用,一是救不了儿子,二是因为儿子的离世,一年后,他吃了一罐安眠药,被抢救过来后得了偏瘫,丧失劳动能力。

张焕枝能理解老伴儿那时的感受。聂学生工作的厂子里有接班指标,厂里老员工不干了,儿子或女儿可以接替进厂工作。儿子出事那一年,一茬又一茬18-24岁的小青年们进了工厂。新人分配给老师傅带着实习,聂学生看着一堆的小青年,没有一个是儿子的面目。“时间长了一点点把内心的支撑消磨没了。”

抢救后,聂学生无法自理,喂饭一口口喂到嗓子眼儿都会吐出来,张焕枝扶着他在院子里一点点挪动练习走路。

对于一个男人而言,丧子、背着不清白的名声、又失去劳动能力,聂学生经常重复的一句话是“真活得没意思。”

(聂学生 图源/视觉中国)

改判之后,聂学生见人会笑眯了眼睛,哪怕腿脚不利索也会踱着步子到村里广场坐坐。原先是闷头不说话只听人闲唠,案子平反后,他底气足了起来。见到邻居说:“原先觉着自己是个废人,现在腰杆子能挺起来了。”

显然,聂案改判之后对聂学生的精神改变作用是巨大的。但是,他本可以不必如此——他原本可以看着儿子娶妻生子,可以含饴弄孙,可以随时到广场上随时跟村民聊闲天。一个错误的判决,毁掉了一个父亲生命中应该拥有的东西。

2018年8月25日,73岁的聂学生因高血压引起心脏病突然离世。这距离儿子聂树斌含冤而死过去了23年,距离儿子改判无罪不到2年,距离获得国家赔偿刚刚过去1年。在走之前,聂学生曾对老伴儿张焕枝说过,“再也没有什么遗憾”。

聂学生曾对张焕枝说,“现在吃的穿的都有,我再没什么遗憾了,就是我走的时候,你记着把树斌的判决书给我带一份。我拿着到地底下了好向人解释,咱儿这一辈都清清白白。”火化那天,张焕枝把2016年12月最高院判决聂树斌无罪的判决书拿了出来,一式三份,她把其中一份儿塞进了聂学生的袖筒里,一起烧了。

(来源:新京报2018年9月5日)

马云龙:陪聂家走过漫长洗冤路

聂树斌被枪决10年后,逆转发生了——2005年1月18日,在河南荥阳落网的王书金供述的4起强奸杀人案中,包括聂案中的受害者康某。同年的3月15日,时任《河南商报》总顾问的马云龙,将走访核实后获得的案件情况写成报道《一案两凶,谁是真凶?》刊发在报纸头版,成为首个报道聂案的媒体人。同时将原稿发给全国100多家都市报,并声明:欢迎转载,不要稿酬。在网络传播并不迅猛的当年,马云龙意识到只有这样做才能给这桩冤案造成强大的传播效果。与之相比,他不在乎自己是否损失了一个独家。

在《一案两凶,谁是真凶?》报道刊发当天,马云龙第一次来到聂家,带着50份报纸。送去的报纸,坚定了张焕枝为儿子申诉的信心。这也正是马云龙亲自送报的初衷。像织网一样,他一步步设计着将这个大新闻串联下去的每一处环节。

报道刊发前,料到事情的发展必须要通过法律申诉程序,马云龙便开始着手准备给聂家请律师他找来了毕业于中国政法大学的李树亭担任聂家代理律师,又想方设法寻找到王书金的一对儿女,以他们的名义委托朱爱民成为王书金的代理律师。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马云龙被周围朋友和媒体提醒最多的问题就是:参与聂案,这不是你记者该做的事,违法了客观中立,你现在已经完全陷进去了。

他一开始宽慰自己,这是“介入性报道”,不能眼睁睁看着人无辜死去还没有一个说法,等到后来离开报社,索性就放开手脚,继续去做了。

因为他坚信新闻真正的价值——反映深层次的社会问题以及直接影响社会进程。这位聂树斌案的首位报道者,在长达11年零8个月的时间里,秉承正直与公义,持续推动着聂案的平反,并最终迎来了聂树斌被判无罪的那一刻。

(马云龙 图源/三联生活周刊)

2016年,马云龙被《人物》杂志评选为年度公共人物。

(来源:人物2017年1月23日 、每日人物2016年12月2日)

郑成月:病重余生更孤独

2005年,郑成月从警第10年。河南荥阳警方排查流动人口时,有人举报了王书金。归案后,王书金交待了杀害4个人的经过,郑成月惊奇地发现,其中竟包括石家庄康某被杀案。

对所有证据核查后,他坚信,聂树斌被错杀了。

起初,郑成月想通过司法途径解决此事,无果后才开始向媒体披露。2005年3月15日,《一案两凶谁是真凶》报道出炉。郑成月没想到,这个举动,影响了他的余生。

当年8月6日,先是一个叫田兰的人举报郑成月,说他是“特大犯罪分子,依仗职权办皮包公司虚开巨额增值税发票,并制造数起冤案”。此后,有关他的举报与恐吓从未停止。为此,有关部门专门派了调查组,对郑成月进行6个月调查,却没发现问题。2009年,郑成月得到通知,不再担任副局长,理由是“给年轻人让路”,并收了办公室。官方也没正式宣布他被免职,警察资格也未取消,甚至连退休手续都没办,一直赋闲。

与聂树斌正式产生交集的10来年,郑成月没过上一天安生日子,经济状况也越来越差。2015年岳母生病没钱医治,妻子向邯郸市马头生态工业城的“金鼎小额贷款有限公司”贷款30万元用于治病。

由于她未能按时还款,公司将其起诉。郑成月说,负责审理此案的磁县人民法院伪造签字送达判决书,并在2016年冻结他全部工资至今。按照法律规定,扣押被执行人工资时,应当预留生活费。

为维持生计,这位没工作的警察,只好去北京几家律师事务所帮忙,但这种临时性工作,很难保证他的正常生活,有时只能靠借钱维持。

由于这次贷款,郑成月的爱人也失去了银行信贷部经理职务。

如果不是聂树斌,郑成月可能继续安心当着广平县公安局副局长,职位或许更高。可由于对聂案的执拗,他失去了所有。

(郑成月 图源/民主与法制时报)

在案件平反近两年后,郑成月身患9种疾病,病情危重,生活困窘。2018年11月9日,《民主与法制时报》刊发《病人郑成月:往后余生更孤独》一文,引起广泛关注。同年11月10日,公益平台发起《帮助重疾好人郑成月》众筹项目,众筹目标45万元,至当日18点前,募捐已达到471748.75元,7544人次参与捐赠。

(来源:今日时评2018年11月11日)

(编辑 / 崔 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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