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与思考丨从争议到妥协：见证巴黎INC-2会议场内场外

前情概述

2023年06月01日，巴黎。联合国环境规划署塑料污染问题政府间谈判第二次会议（INC-2）在陷入针对议事规则等议题的胶着后，在为期一周的本次会议的第三天，终于进入针对实质性内容的讨论。深圳市零废弃环保公益事业发展中心（以下简称深圳零废弃）联合智库项目塑料公约工作组成员作为联合国环境规划署认证的观察员身份继续列席大会“接触组”（Contact Group）的讨论。

饱受争议的“第38条第1款”

经过艰难的讨论，大会前两天依次完成了“主席团选举”、“组织事项”、“为形成有法律约束力的国际文件的准备”等议程的讨论。值得关注的是，在第三项议程“组织事项”中，各国代表就 INC-1 形成的“暂行议事规则”的采用展开了长达近两天的拉锯。其中最具争议的是大会临时议事规则（UNEP/PP/INC.2/3）通过决定的方式，即第38条第1款，条文如下：

第38条相关内容

“委员会应尽力以协商一致的方式就所有实质性事项达成一致意见。如果已经尽力谋求协商一致但仍未达成一致意见，则作为最后办法，应以出席会议并参加表决的成员代表的三分之二多数票作出决定。” 

“The Committee shall make every effort to reach agreement on all matters of substance by consensus. If all efforts to reach consensus have been exhausted and no agreement has been reached, the decision shall, as a last resort, be taken by a two-thirds majority of the representatives of Members who are present and voting.”

对此，沙特阿拉伯、巴西、中国、俄罗斯、伊朗、印度等国家认为，协商一致（Consensus）是至关重要的前提，应该基于此前提来决定实质事项的磋商。因此，这些国家希望将38条第1款加上方括号，即意味着该条款的采用目前尚未达成一致意见。

挪威、塞内加尔、欧盟等国家和地区代表则认为，该条款作为此前已经形成的临时议事规则并未放在方括号中，不应在这个阶段倒退而将此条重新放入方括号中，这一临时议事规则应当可以在下面的磋商中继续使用。

针对这一争议，各方代表轮番发言，也逐渐形成了两大意见阵营。但是，各方在多轮发言后仍未能就这一议事规则达成一致意见，大会一度陷入了困境。

场内：

会议几陷胶着，

戏剧性插曲不断

场内情绪也一度趋于紧张，沙特阿拉伯代表认为其要求发言的请求未得到主席的尊重，采用击打桌子的方式要求发言。同时，沙特阿拉伯代表也明确表示，如果不能就这一事宜达成一致，无法开展后续讨论。印度代表也在发言中提出对主席的不满，认为主席不能忽视一些国家代表的发言而决定推进会议进程。

图：沙特阿拉伯代表在会场内举牌抗议，

图源：深圳零废弃

2023年5月31日下午，大会不得不进入较长时间的休会。期间，各国代表通过不限成员名额的磋商（Open-ended Consultations）、接触组（Contact Group）、多边、双边等不同方式的沟通和磋商，在历时将近两天后，各方终于就38条第1款的巨大争议形成妥协，以便继续推进后续会议进程：“各国未能就38条第1款达成一致，予以保留。该款通过决定的议事规则需要在 INC-3 前确定，在 INC-2 期间各国采取协商一致的方式通过实质性事项的决定。”

在达成这一妥协后，大会按照议程继续展开“为形成有法律约束力的国际文件的准备”的讨论。各国各区域代表、利益相关方、国际组织、非政府组织等就 INC-2 潜在要素的备选方案依次发表发言表达各自立场。

大会在接近尾声时，又一戏剧性插曲出现，沙特阿拉伯、俄罗斯、印度和伊朗提出将文书原则的讨论也放入接触组（Contact Group），欧盟等则坚持原定的接触组工作安排。这一插曲继续将大会拖进胶着状态，原本应该在第一天结束的大会议程不得不被延期至第三天晚间。对此，现场很多国家代表表示希望尽快进入实质性内容的讨论。墨西哥代表甚至直接背起书包并挥舞牌子发言到：“墨西哥团队要离开会场去参加接触组的讨论。”

图：墨西哥代表在会场内举牌发言

图源：Kiara Woth

图：墨西哥代表在会场发言要求推进会议实质性内容讨论

图源：Break free from plastic

考虑到最终目标，即为了在2024年完成一项有成果的谈判，达成能够实质上解决塑料问题的、具有约束性的一份国际法律文书，这一严重被延后的讨论进程导致本次大会的时间日趋紧张。会场内的气氛也开始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化学变化”，当一些代表发言提出希望大会进入实质性内容讨论阶段，赢得了场内阵阵掌声。

场外：

环保NGO多重行动，

呼吁积极推动实质性进展

与此同时的会场外，NGO等利益相关方也通过各自行动推动大会朝向更具有建设性的阶段发展。在承办本次会议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部外，NGO组织的路演车播放着终止塑料污染等字样的宣传视频，期待唤醒各方重视这一日益严峻的环境问题，采取行动尽快推动改变。

图：NGO组织的路演车标语：我们需要参与协商谈判，因为我们必须停止一次性塑料的生产，它们污染了我们的空气、土壤和水资源

图源：深圳零废弃

NGO组织在巴黎搭建的艺术装置，一架抽油机源源不断的“制造”着塑料制品，告诉人们塑料产品大多来源于对石化资源的不断攫取，是不可持续的发展方式。

图：NGO组织在巴黎搭建的艺术装置，一架抽油机源源不断的“制造”着塑料制品，告诉人们塑料产品大多来源于对石化资源的不断攫取，是不可持续的发展方式

图源：Reuters

环保组织“无塑法国”（No Plastic France）在本周的巴黎INC-2谈判中将焦点集中在青年身上，在现场呼吁年轻人应该得到一个雄心勃勃的“塑料条约”。

图：当地环保组织街头路演，呼吁为了下一代的未来，应有一个雄心勃勃的“塑料条约“

图源：Break free from plastic

除此以外，探索未来塑料的替代和减量方案也是民间NGO呼吁的重点。5月30日，由环保行动Break Free From Plastic 委托 Portsmouth 大学全球塑料中心撰写的《实现重复使用的现实》报告发布（https://plasticspolicy.port.ac.uk/research/making-reuse-reality/）。该研究整合了 320 篇文章和论文，以及 55 个来自世界各地的专家访谈。报告提出对重复使用系统的普遍定义，并首次评估了各国如何摆脱一次性包装。

图：环保行动Breakfreefromplastic 举办《实现重复使用的现实》报告发布会

图源：Break free from plastic

艰难推进：

搁置争议，求同存异

就像会场提供的一次性纸杯，好像也在告诉我们，摆脱“用后即弃的”一次性产品而考虑源头减量和重复使用，就像大会胶着的进程一样，道阻且长。

图：会场外的会务供水处

图源：深圳零废弃

从场内到场外，塑料问题本身的复杂性导致这一旨在解决全球环境、海洋污染和人体健康的“塑料公约”的工作任重而道远，在各方角逐的张力之下，坚持与让渡、对抗与合作、单方与多边……这一全球环境问题的重要性和紧迫性与各方权益优先级的权衡，都将影响这一全球性公约的走向和解决塑料问题的效果。

如何实现各方的充分沟通和相互理解，搁置争议求同存异，在既定时间内完成谈判工作，争取在2024年制定一项具有法律约束力的塑料污染（包括海洋环境中的塑料污染）国际文书，是摆在各国和各利益相关方眼前的难题。

图：巴黎，联合国环境规划署 INC-2 大会现场，2023年6月1日夜

图源：深圳零废弃

参考文献：

Emma Gaisford, Bethany Spendlove Keeley, ack Hunter. Global plastics treaty talks this week should aim for mass adoption of reuse systems to cut plastic pollution. 2023-05-30. https://www.breakfreefromplastic.org/2023/05/30/reusable-packaging-revolution-is-close-experts-s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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