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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当我们仰望头顶的月亮时,我们才会忘记脚下的那六便士

黑匣子私人研究所 Mstudio 2020-09-02

M'room Art  project 


雷蒙德·卡佛(Raymond Carver),美国小说家,1938 年出生在一座小城的蓝领家庭,父亲为锯木工人,母亲当饭店招待并兼职推销员。19 岁结婚后就一直过着穷困而清贫的生活,从一个城市打工到另一个城市,做过加油工人、清洁工、看门及守夜人等。多年漂泊中,卡佛却从未间断过写作,在 1961 年开始正式发表小说。当他的作品不断受到赞誉的同时,经济却丝毫没有得到过改善:经济破产、领取失业救济金、待业、变卖房子,厄运接踵而至。


Raymond Carver《Cathedral》


这位被称为海明威之后最伟大的美国小说家所得到的“成就”,正如评论家所说,一种新的小说正在美国出现,不仅和现有的任何英国小说不同,也和人们惯常理解的美国文学不同。评论家们称它为“极简主义文学”(Minimalism)“肮脏现实主义”(Dirt Realism)。直到 1983 年,卡佛才真正迎来了经济上的好转,正如他所说:


“我开始写东西的时候,期望值很低。在这个国家里,选择当一个短篇小说家或一个诗人,基本上就等于让自己生活在阴影里,不会有人注意。”


卡佛说对了一点,但还不是全部,实际上,无论人们生活在哪个时代,或是哪个国度,要从事写作或是选择做一个艺术家,都意味着将自己放逐到荒漠,意志力与未来的不确定性,在那里旷日持久地征战着。现在不比过去更好,过去也不比现在更好,这世界有太多默默无藉的灵魂,或化为尘土,或化为浮沙,卡佛还算运气好的那一个。

艺术家找工作,并不是一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念想。王狼狗,本名王博,曾做过隧道工程师,也参与过灾后重建和农村建设。他写诗歌比这更早。2017 年辞掉工作,开始尝试做艺术,曾往返清迈,2018 年怀着理想来到北京。他不画画,也不做雕塑,做一些离艺术市场很遥远的行为或观念。最穷的两种艺术他都占了:诗歌和行为。

《Stand on different bridges, thinking about the same thing》3′08″,2019

生活的窘迫将生存的压力摆在了面前,他不得不要重新寻找一份工作,以来维持日趋成本增加的基本生活。想要一份创意策划类的工作,但又缺乏相应的工作经历,他将自己的作品集当作经验,放进简历之中。他希望在找工作的同时能向公众展示他的艺术创作,当成一场个人的线上展览,并引发形成一个艺术项目。整个项目从今年 7 月份开始,借助“Boss 直聘”平台,投放了近 3500 份简历到全国不同的 11 座城市,也收到了近一半的回复。

人们常认为艺术家或艺术工作者是自由的,但实际上他们常常并不自由,在这里,它所形成的效应形成一种多元:自然数、零、无限。我们时常会问,艺术能做什么?它是如何让人甘愿冒险,将个人的生活和生命投入其中。简历如同漂流的瓶子,被现实的潮水推涌到招聘者的面前,同时这些现实也不停拍打着艺术家岸边的礁石。王狼狗说这是把自己的尴尬放大了给人看。

理想与现实之间,淌着一条血污河。作为王狼狗赤裸的个案,关于生存,并不只是一个特殊个体所面临的问题。无数投奔于理想的普通人也正站在这条河之中,它还有着许多不同的名字:勇气、挣扎、生存、活着,它是童话中勇士夺取九头龙头颅路途上横亘着的黑森林,它是守护金羊毛的毒龙、米诺斯的迷宫、司芬克斯的谜语、辛巴达的七片凶险大海......

《温酒去东北》5′45″,2018年

“M的房间”是拆迁之后的黑桥艺术区剩下的最后一个实验空间,在被废墟包围的广阔空间里,它是唯一的孤岛,每当夜幕降临,如同漆黑大海上的一座孤零的灯塔。“艺术家找工作”的项目启动于毕业季,开幕于开学季,它在时间与空间上,打通了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屏障,每一个离开学堂的毕业生都会迟早面临这相同的问题。艺术家找工作只是一个缩影,一种迫于生活的妥协,实则每个人都在不同程度上对生活有所妥协,正如英国小说家毛姆(William Somerset Maugham)在其小说《月亮和六便士》(The Moon and Sixpence)中讲述法国印象派艺术家保罗·高更(Paul Gauguin)的故事时所说:“为了使灵魂宁静,一个人每天要做两件他不喜欢的事。

艺术家并不离普通人更加遥远,普通人依然能感受到理想与现实之间对肉身的绞杀,只是作为艺术工作者而言,这种冲突比普通人更加明显。耶鲁大学一位历史学教授约翰·梅里曼(John Merriman)曾说:“要为被遗忘者著史”。历史不仅是英雄的历史,更是无数凡人的历史。人们总是在这两者之间寻找平衡点,我们期望面包和蜂蜜两者都要得到,甚至期望于从面包当中寻觅到蜂蜜。


《硬跨国》5′11″,2018年


王狼狗此次的艺术项目就是在这样一种真实的语境中产生的,但最终的结果是并没有得到一份想要的工作,接收简历的 HR 大多用异样的眼光来看待艺术家找工作。他们觉得诧异,也觉得惊奇,一个活在他们现实之外的想象中的群体,如今如此赤裸地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是怎样一种碰撞?为了展现现实世界的真实反馈,在这次展览中,我们将艺术家所得到的所有回复和交流信息,打印出来,从展厅之外的地面一直铺到展厅的中央,如同一条红地毯,那是人们想象中的世俗之成功的通道,而通道的尽头,就是一幅应聘的现场,一张办公桌,两把椅子对望,桌上呈放着那份真实的简历,观众坐在其中想象着一场真实的面试场景。


在展厅的其他部分,呈放着在此次简历中所出现的作品(《硬跨界》、《离家802.60Km》、《温酒去东北》、《艺术专业学习》、《硬跨国》、《伏藏》、《Stand on different bridges, thinking about the same thing》)以及一件新作(《征用啤酒瓶》)。它们都带着其强烈的诗人气质,一种似橡皮写作的废话诗歌。观念的想象域在简单直白和字面无意义的弦外之间,一种形而上,艺术的意义在艺术之外显现。正如在《伏藏》中他看似无意义的在土里秘密埋藏的三个冰块,冰块的意义在大地和时间之外,艺术家在想象中期待冰块在有朝一日被他人发现。一种逃离现实而又置于现实的荒诞感。


《伏藏》观念/行为 2018年


《征用啤酒瓶》写作装置 2019年


艺术对他而言,是诗人身份之外的另一种活法,他把诗当作是一种更高的存在。或许艺术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对诗的妥协,在多重妥协的背后实则是对现实生活的妥协。有趣的是,王狼狗的作品大多都直接来源于生活本身。生活的脚本,本身就是艺术。诗人的神游,往往都是隐藏在日常时光的行为观念之中。他的作品就像是在院子中所见到的,光的迷离,观看他的作品,就像是在阅读思绪的声音,一种通感,正如艺术家用艺术丈量生活的经纬度,或在不同的桥上思考同一个秘密,或跨越中国的南北,用身体与心灵的旅行来温一壶酒, 或者用一种交换来完成一次跨越。

妥协是一种很深层次的人类问题,王狼狗的第一本诗集《硬跨界》就是一种诗歌与商业印刷品交集的产物,对购买者而言,它即是一本诗集,也是一本记事本,期望人们在生活的不经意中品味到诗的乐趣。一种抽离,从熟悉的现实之中抽离出去,或许诗就是这样的一种方法。在东西南北的经纬度上,离家 802.60Km 的地方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物理意义上的抽离,正如公路电影的意义不在目的地,而在于旅途本身,艺术家当真亲自跋涉到了那个丈量的地方,并为自己拍摄了一张照片。

“艺术家找工作”展览现场


正如诗人为何而作诗,像旅行者将路途视作另一种远行,《温酒去东北》也在此中具有某种潜意识的共通属性,正如关羽温酒斩华雄,在生活日常之中为自己先设一个在生活之外必须完成的某项艰巨任务。温一壶酒,从中国地图的南端佛山,到北端的哈尔冰,一场即兴的任务,一场温差,一场旅途。清迈之旅也算是某种西游,身在他乡的寂寞,用广州市井卖药的叫卖声,拉近一种熟悉的乡愁。他尝试在完全语言不通的清迈大学美术学院中听泰语讲授的艺术课程,寻找在完全语言隔离的环境下学习艺术的可能性,并把这种看似不可能的方式叫做《艺术专业学习》。


在他的一件新作《征用啤酒瓶》中,诗人用一种写作装置的方式,将文字中呼之欲出的情感能指,转变为一件现成品,并以其开放性的对应关系,将原文中的“玻璃碗”转移到任意现实物品之中,并由文字使其现成品成立。纵观王狼狗近两年的创作,我们可以明显感受到一种源自废话诗歌的粗糙感,这种粗躁感的本源,来自于游离于现实之外的形而上解放。在那里,作为基于这种类型的精神解放的现实投射物,必然将是粗放的。艺术家的实践,潜意识中的某种傲性,现实的双相纠葛,形成其自身独特的症状,化作作品。每一件作品都是其精神的投射物。


王狼狗“艺术家找工作”是一个典型案例,它直插于现实,展览的结果也就是现实的结果,它基于生涩与成熟之间的缓冲带中,也是在这种状态之下的现实与理想的永恒难题,每个人都无法逃离。人们在理想中创造现实,现实却在实现后又异化着每一个人,这是一场永不停歇的战争,每一个人都是出生入死的士兵。当白日刺眼的阳光强行穿透或迷惑其现实与精神的幻境时,黑夜的降临,似乎才能给予人们在寂静之中面对自身灵魂的勇气。人生就是一场冒险,只有勇敢的人才能先开始,正如在《月亮和六便士》中所展现的那样:只有当我们仰望头顶的月亮时,我们才会忘记脚下的那六便士。


(End)


M的房间艺术项目《艺术家找工作》

艺术家:王狼狗
策展人:黑匣子
展览时间:2019年9月1日至9月14日
展览地点:北京朝阳区黑桥艺术区 M 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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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狼狗,诗人、艺术家 






M的房间 非盈利艺术项目,由米诺于2017年发起,不定期邀请艺术家进入她的个人空间M’studio进行艺术创作,就一些艺术领域的命题进行实验性探讨。

M'room  is a non-profit art project initiated by Mino in 2017. From time to time, artists are invited to her private space Mstudio for artistic creation, and some related propositions in the field of art are explored experimentall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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