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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十娘|青春,曾跌落在粤北茶乡

渡十娘all 渡十娘 2020-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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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东来石

编辑|渡十娘 




作者简介:东来石,本名吴伟平,广东人,美国乔治城大学语言学博士,文学爱好者,“喜”听穿林打叶声。



1972年下乡粤北,一脸稚气的东来石,身后是老茶园

 

蓝天上的一片白云﹐晃晃悠悠﹐象电影《阿甘正传》片头的那根羽毛﹐随风飘荡。春去秋来﹐几十载过去﹐云还是那片云。高高在上的云,年复一年看着地球表面匆匆来去的山川河流﹐桑田湖海﹐一群群的黄蚂蚁白蚂蚁黑蚂蚁和形形色色的蚁巢﹐从未想过要驻足细看。一直到了二十一世纪的第一个重阳﹐秋高气爽﹐一个清晰的声音从地面传到太空﹕记得吗﹖这就是你开始飘流的地方。声音来自神州大地﹐来自南中国海边上的北江、珠江和韩江。原来浮云身上有三江的水气﹐一缕乡情牵住了飘过的云彩。

 

重阳日﹐浮云化雨落地﹐和几个当年的知青茶友开车离开大雨后的羊城﹐北上圆梦﹐重访1970年代年我们修补过的那一片地球﹕京广线以西﹐韶关以南﹐位于北江边上的英德茶场。

 

一。江山曾经如画

 

1972年﹐正是“毛主席挥手我前进”的年代。时代的巨手一挥﹐把一群群风华正茂的知识青年从岭南各地挥到了粤北山区。就这样﹐我们这群来自韩江边上的年轻人,在没有工人农民的英德红光茶场开始了接受工农再教育的光辉历程。几年的茶农生活﹐在这些年轻人心中留下了一个共同的烙印。茶山产茶﹐也出茶友。茶友们以京广在线英德站为起点的人生轨迹﹐这些年来已遍布五洲四海。带着岁月老人送给我们的皱纹和依稀可见的白发﹐我们回茶乡寻找没有皱纹、没有白发的年代。

 

第一站是四分场部﹐在粤北小镇浛洸和石灰铺之间。场部门前大路两旁的白杨树依然挺拔﹐风采更胜当年。大门上“发扬革命传统﹐争取更大光荣”的标语式对联清晰如昔﹐只是红漆掉尽。路边牌子上写的是“清远市英红区走马坪茶厂五队”﹐蓝底白字的路牌提醒我们﹐知青的“红光”时代已经成为历史。渺无人烟的空屋前﹐大家都忙着寻找当年的痕迹。杂草丛中有一间小破屋﹐是男厕所。同行的杨兄对我说,当年曾物尽其用﹐权当浴室。冬天会提着一桶热水,在凛冽的寒风中走过屋前的空地,到这冷冰冰,臭烘烘的地方完成洗澡的光荣任务。我赶快把全景录下﹐配上二十一世纪的解说词﹐让他带回去对香港生﹑香港长的下一代进行再教育。当年的小卖部﹐仅剩残垣断壁﹐已无路可通。我们六条汉子披荆斩棘﹐奋勇上前。这四堵破壁里面的小柜台曾经是我们无比向往的地方﹐每月发工资后﹐大家争先恐后到这里把血汗钱换成食品祭五脏庙。对杨兄来说﹐青春的第一段罗曼曲就在这里开始﹐想想当年今日此门中的青春乐章﹐当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小面包车顺着坑坑洼洼的泥路把我们带到四队旧址。当年平平坦坦,解放牌大卡车来去自如的林中大道,现在杂草丛生,高低不平,面包车在羊肠小道上扭着秧歌往前挪。记得小山坡上有整整齐齐的九栋平房﹐每栋六间﹐分别住着一﹑二﹑三排的男男女女。凌晨﹐起床的哨音把一百多号人从美梦中惊醒﹐开始了革命加拼命的一天。在战天斗地的那段岁月﹐神州大地上不知道有多少热血青年,每天象我们一样把时间和精力耗费在毫无意义的重复劳动之中﹖山坡最高处两边各有一栋建筑物﹐分别是连队领导宿舍和食堂。居高临下﹐一个管脑子一个管肚子﹐谁不听话给你来个双管齐下﹐想不就范都很难。我们几个都是老四队﹐各有自己的旧居。陈兄的已经沦为柴草房﹐窗户没了窗框﹑仅剩破墙上两个大洞,令人想起骷髅上空洞的双眼。林兄拿着相机东看看西瞧瞧,居然忘了自己当年住在哪一间。所有的旧居都斑斑剥剥﹐红砖泥砖裸露﹐象衣不蔽体的一群坐乞﹐不忍目睹。唯一的例外是我当年住过的小屋﹐虽也破旧﹐紧关着的窗户上竟奇迹般地坐着一台空调,大家戏说这一间房子风水好。说不定我真是托了这风水宝地的灵气,才得以负芨北美﹐周游列国。面对没落破败﹑污水横流﹑牛屎当道的住宅区﹐我好象看见衣冠楚楚的老朋友沦为破衣褴褛﹑臭味扑鼻的乞丐。回想当年﹐一排排房子墙白窗明﹐整整齐齐﹐宿舍区两竖三横几条大路每天扫得干干净净,连杂草都拔得一根不剩。现在这些破房子里住的是越南难民的后代,活得连生活环境都不想管﹐这些人的日子大概不会过得太火红。

 

宿舍对面的小山原是绿油油的老茶园﹐一望无际。如今只剩一小片﹐被茅草般的甘蔗包围着。走马坪这块不毛之地﹐从五十年代初的劳改场﹐六十年代末的五七干校到七十年代的知青农场﹐饱吸社会罪人﹑革命功臣和热血青年的汗水﹐长出了一片片茶林。一直到知青接管的七十年代,茶树年年修剪得平如地毯﹐新春后,一轮轮茶青在春风中翠绿欲滴。三拨人马辛苦经营了几十年的老茶树﹐现在一棵棵让接管茶场的越南难民连根拔起﹐改种省工省时的甘蔗。据说因为茶叶卖不出去﹐茶青掉价﹐主管部门只好让承包人各行其是﹐爱种啥种啥。毁林容易育林难﹐这道理谁都懂。出此下策的当家人﹐该是有难言的苦衷。茶厂的仓库中现在还堆着满满一仓卖不出去的茶叶。五十年代以金帆牌商标闻名东南亚的英德红茶﹐看来气数已尽。用青春和汗水呵护过这片茶林的我们﹐看着在杂草甘蔗的淫威下忍辱偷生的茶树,心中的苦涩的确难以形容。

 

在旗如海、歌如潮的愚昧年代﹐我们犹如热情有余的拙劣画家﹐以锄头铁铲当笔,在神州大地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也曾涂出如画江山。事过境迁﹐当年把足迹留在荒山野岭中的业余画家们一个个各奔前程。知青洪流在大气候的影响下分化成一股股细流﹐溶入人海之中。读书、招工、回流、困退、病退、还有极少数不知不觉间就扎了根。这些人﹐现在过的又是什么日子呢﹖

 

二。数风流人物

 

英德知青农场是部队编制﹐连队设正副指导员﹐一个连三个排,一个排三个班。指导员就是党支部书记﹐是共产党在连队一级的最高领导。任何一个人的工作调动﹑提干(从知青变成干部)﹑读书﹑当兵、招工都得经过这最高领导。当年的指导员﹐手中捏着我们一百多号人的命运,现在是英浛公路边上一家烟酒小卖店的店主。柜台上摆的瓶瓶罐罐中﹐我看到当年五分钱一个的“石灰铺大饼”。如此毫无制作工艺可言,由劣质面粉做成的充饥物,居然还没有退出杂货店的柜台,正是山区蜗牛般生活节奏的注脚。杂货店门可罗雀,老店东半睡半醒,正歪在躺椅上看电视。一看是当年的部下登门拜访﹐一下子来了精神。寒喧几句后,赶紧冲到里屋把尚在病中的老伴拉出来,让内人见客,看来这回的确把我们当成了自己人。与老夫妻闲聊中问及现状﹐大有今不如昔的感叹。每个月一百多块钱的生活费,就算在穷山区日子也不好过。现在开杂货店是为了谋生,当年当官,揭开为人民服务和培养革命接班人的彩衣,露出来的其实也是谋生二字,本质上并没有太大的不同。不过想当初手下的兵一个个生龙活虎﹐颇有喝令三山五岳开道的气势,现在只能领导些死气沉沉的油盐酱醋瓶,心中想必有些感慨。面对这支不问政治、不用做深入细致的思想工作的杂货队伍﹐我们的老政工干部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曾经辉煌过的指导员同志﹐愿你的小店生意兴隆。

 

同行的李兄是老知青﹐也是当年吹着哨音把我们从梦中惊醒的人。后来去了哈军工读书,现在在广州工作。他认识的人中还有好几个尚在此地留守。跟着他走访了几位老友﹐依稀记得这些人当年都没有在扎根农村闹革命的舞台上当过英雄人物﹐如今倒是实实在在地扎了根。其中的一家有个整洁﹑干净的农家小院﹐篱笆﹑女人和狗都齐了。我们到的时候﹐男主人正在洗澡间冲凉﹐最先见到我们的是柚子树下的黑狗﹐一跳半天高﹐跟着就激动地沿着篱笆来回跑。我奇怪狗见到我们一群生人为什么不叫﹐一定是看出我们和屋里人之间的不寻常关系。主人光着膀子﹐穿着短裤就冲出客厅会客﹐一脸激动和由衷的笑容﹐相信黑狗根据这些信息把我们划入朋友一类。这位老茶农的院子里晾着一堆竹蔑﹐据说是拿来当绳子﹐捆甘蔗用的﹐可见茶蔗之间已经有了不可分割的联系。屋檐下两个竹筛中有半干的绿荳﹐院子中一棵挂果的柚子树﹐屋边的菜地上种着各种各样的绿叶青菜﹐长势良好﹐这一切给暮气渐浓的山区人家带来了不少生机。倘若陶潜再世﹐这里会是一个采菊东篱下的好去处。早年的理想已随风飘去﹐仅剩的十几个老知青﹐蜗居在被时代遗忘的角落。面对自给自足﹑与世无争的小农生活这么一个客观现实﹐是悠然见南山﹐还是撒向人间都是怨﹐都在乎一念之间。


地瓜田里拉二胡,身后就是老连队的12栋平房

 

既是怀旧之旅﹐一路的话题总离不开当年的生活和茶友。什么地瓜煮蛇、深夜偷菜、红茶充饥、越喝越饿,凌晨哨音的恐怖和深夜扑克的温暖,还有谁谁谁眼下在何处高就,混得如何等等。听了关于张三李四的一堆故事,我的印象是当年调皮捣蛋,不服从组织纪律,挨过批判的人现在好象都混得不错。张兄告诉我,广州的“Q仔”现在成了老板,酒店还颇具规模,有一年的老知青聚会就是他做的东。我只记得他个子不高,挺精灵的一个小伙子。有一次他深夜来敲我的门,满脸痛苦和惊恐,原来是在打群架的混战中受了伤。我赶快到连队卫生室拿了一颗云南白药的红色保险子给他。云南白药是跌打名药,每瓶中只有一粒保险子,据说散瘀活血功效比白药本身更佳。在缺医少药的革命年代,一个悄悄地给,一个静静地收,彼此心照不宣。这种事让别人知道了,他得挨批,我可能也得落个知情不报,或包庇坏分子的罪名。用领导的话,打架就是破坏抓革命促生产。在革命挂帅的年代,打架受了伤活该,根本不应该同情。我不但没有检举揭发,还滥用赤脚医生的职权,忘了人道主义前头还有革命二字,离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接班人的标准实在差得很远。那一阵子茶场象春秋战国,知青不但跟当地老百姓打,彼此之间也是你打我,我打你,什么广州帮,汕头帮,普宁帮,帮中有派派中有帮。现在回想起来,知青打架闹事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日子过得窝心。对现实不满,看不到前途,整天心烦气躁,靠打架出出心头憋着的那口怨气。丰衣足食、前程似锦的人很少把打架作为消遣的项目。所谓政通人和,可惜居庙堂之高者未能由人之不和而想到政之不通,这是知青的悲哀,也是中国的悲哀。

 

时过境迁。不同的时代、环境和社会价值观如大浪淘沙,又造就了今天的一代风流人物。茶友中如今混得好的,既来自当年落后的一群,比如挨批的、打架的、逃港的、不求上进的和唱黄色歌曲的,其实也就是《红河谷》之类的“非革命歌曲”,比起现在娱乐场所公开演唱的很多歌曲来简直就是透明无色;也来自曾经风光过的一群,管人的、批人的、标兵和积极分子们。几十个春秋,社会的发展使人群自动重新分类,人的价值标签也从充满革命色彩的“先进”与“落后”回到最原始的富有和贫穷。根据新的价值定义,有人从谷底冲上浪尖,也有人由浪尖跌入谷底。虽然说各领风骚三五载﹐现在笑的人恐怕还是比当年笑的人幸运一点。当然也有当年挨批、现在下岗的倒霉蛋,或当年先进、现在富有的幸运儿。除了叹其背运、羡其走运之外,我想在运气的外因之外,是否也有当事人自己的某些内因在起作用? 

 

三。青山依旧

 

离开分场部旧址,我们一行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走向出水洞,那一汪几丈见方的清泉长流不竭,泉水在盛夏也象冰水一样清凉。除了翡翠般的茶林,四分场令我们念念不忘的就是这清澈见底的泉水。多少盛夏的黄昏,这凉气逼人的泉水为我们涤尽浑身汗水和暑气。走到洞前,可以看到地下水从水下一丈多深的洞口冒出来,一直冲上水面,形成一朵永远盛开的大水花,又顺着长年累月冲刷出来的水沟急急奔去。洞口周围的小水潭里,水底的游鱼清晰可见。茶林不见了,房屋倒塌了,与我们的青春息息相关的一切人为的标记已随着岁月的逝去而退色甚至消失。唯有青山常在,绿水长流,洞边抽水机房对面露出水面的大石也依然如旧。

 

到羊城读书的第一年,我和张兄杨兄结伴重返茶乡,曾特地在石头上留影。如今,石头还是那块石头,老老实实蹲在原地,岁月的流逝没有给它带来任何变化。我无法考证这出水洞的泉水从什么时候开始冒出地面,也不知道把脑袋探出水面的石头在水中泡了多久,不过凭它目睹潭边一拨拨人走马灯似的匆匆登台又急急离去经历,我起码得尊称他一声石头爷爷。不管是反革命老革命还是我们这些年轻的假革命和真革命,在他眼里都是人。对所有的人,不管身上贴着什么标签,头上戴着什么帽子,他都一视同仁,为每个人提供落脚的方便。如此的胸怀与大度,是人间难有的大智慧。在石头爷爷眼里,人类这种短命的生物,在世几十年,整天搞什么革命、运动、今天你得势整我,明天我上台整你,白白糟蹋大好人生,实在愚不可喻。石头爷爷阅人无数,早知道人类所热衷的功名利禄,包括得到的喜悦和得不到的痛苦,其实都象他身边的流水,永远不会停留在小潭中伴着某条鱼,某颗草,也永远不会被水沟中的某一段所占有。“有幸求得者,最终将会失去,人啊人,你何苦鬼迷心窍?”。石头爷爷对来到潭边的每个人都这么说,可惜没多少人能听到老人的话。

 

英德地区大部分地质属溶岩地带,跟风光旖旎的桂林山水属同一地貌结构。地表特征多相似之处,如平野上冒出来的一座座孤山和地下躲着的一个个岩洞。流经含光的北江,江水碧绿,江边毛竹簇簇,咋一看还真以为到了桂林漓江。含光镇比当年胖了足足一倍,杂乱中透着繁荣。我们所熟悉的两处地方是电影院和饭店,面向北江的电影院还在,碧绿的江水和尘封的大门之间多了个垃圾堆,果皮脏物遍地,成了苍蝇和流浪狗的天堂。饭店多了好几家,我们曾经光顾过的那一家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了。记得离开茶场前,我们在极度兴奋之中豪气勃发,倾囊而出,点了一碟平时不敢问津的白切鸡,为我们的告别“宴”增色不少。比起此行厚菜薄肉,河鲜为主的饮食心态,才知道我们的确已经变修。根据当年领导的教诲,讲究吃喝玩乐,是变修的明显标志。帝国主义和社会帝国主义对红色中国的预言竟然如此准确,全世界的无产阶级真是任重道远。

 

在历时二十年﹐席卷全国两千万知青的历史浪潮中﹐小小的英德茶场和场内一万多人的悲欢离合只是一个小小的涟漪。神州大地上这场波澜壮阔的历史悲剧,在英德拉开帷幕时见不到奔赴北大荒的先驱者那样的雄心壮志,闭幕时也没有云南大逃亡那样惊心动魄或上海卧轨那样英勇悲壮。广东各地到英德的知青们来时来,走时走,总数算起来还不够全国知青的千分之一,难怪在《中国知青总纪实》中根本找不到英德茶场四个字。可是英德舞台上的每一个演员,又有谁能忘记人生的这段经历?对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每一个知青,不管是爱是恨,也不管当年是踌躇满志还是心灰意冷,相信没有人能把英德两个字从自己人生字典里擦掉。几十载过去﹐弹指一挥间﹐当年的小伙子大姑娘﹐如今都已过不惑之年。四分场所在地走马坪山水依旧﹐人物全非。当年的政治斗争﹑先进落后﹑扎根的口号﹑积极分子的桂冠和当权者头上的乌纱帽﹐甚至人与人之间的恩怨和个人得失荣辱,都如过眼烟云。剩下的,是千古常在的英德青山,北江绿水。

 

归程,宝晶宫胜于桂林芦笛岩的地下宫殿、奇石市场上造型各异的石笋石花石柱石幔,还有碧波荡漾的北江上的河鲜大餐,为我们沉重的怀旧之旅增添了几段明快的乐章。茶友们,如此山清水秀的旅游胜地,山川草木中细细闻去还有我们自己青春的气息,这样的地方这辈子不再看一眼,你会遗憾!


今日粤北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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