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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十娘|好看小说: 墓园 (之一)

渡十娘出品 渡十娘 2022-0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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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坚妮

编辑|渡十娘



作者简介


坚妮,广州暨南大学文学学士,美国纽约圣约翰大学获MBA硕士和布朗大学文学硕士。曾任北美高科技公司、连锁店企业财务主管和上市公司CEO,美国国务院、联邦法庭和国际律所笔译与口译;香港《明报月刊》驻华盛顿特派记者,《美洲华侨日报》记者。在中英文杂志报刊发表中、短篇小说、散文,杂文,出版有翻译著作,短篇小说集和杂文专著,并长期在香港《明报月刊》和《财新》等报刊杂志发表杂文随笔。


秦家的几个儿女约好了清明一起陪父母回国“拜山”,到最后,只有小儿子秦可畏一人在三番市机场陪着两老登机。二姐可人说她正等一生意成交,如果拿到项目,她就要立刻飞台湾,如果到时候时间合适,她赶过来;大哥可庆本来订好了同一班飞机的机票,后来取消了行程,秦家的人都知道大哥干什么都要大嫂批准,如果取消行程又没有很好的理由,多半是他被大嫂阻拦。毕竟这也不是第一次,所以做父母的也懂事地不追问缘由;在波斯顿工作的小妹可伊从一开始就对 “拜山”不以为然,用了很多借口说她走不开,她是个特立独行惯了的老小,父母拿她没辙。


从三番市直飞香港的班机是半夜起飞,因为海湾上起雾,机场让乘客在候机室里多等了一个多小时才让上机。等可畏安顿两个老人坐下,绑好安全带,他已经被睡意压得眼皮打架,不等飞机升空,就靠在椅子上睡着了。母亲看见儿子身上就穿了一件衬衫,要丈夫把他没有穿上身的外套拿过来给儿子盖身上,可畏的父亲说,都快五十的人了,还要老母穿衣盖被,拿我八十老翁的衣服给他盖,岂有此理?可畏的母亲轻声喝道,你少费话,快把衣服给我,看凉了我儿子我不找你算帐。两个老人都耳背,说话声音自然不小,吵醒了刚浅浅入睡的可畏,他觉得他们俩人说话挺有趣,便继续假装睡觉,看他们还有些什么话说。

只听得母亲说,我们可是陪你回去拜你的祖先。父亲说,你跟着来,还不是要我的祖先在天之灵关照你的宝贝儿子。母亲还嘴道,你们广东人就是迷信,我父母连骨灰都不知道在哪里了,也没有想过要造坟,都解放几十年了,还讲究哪些?我死了就烧成灰撒进大海,还占块生地干什么?

父亲说,那你就这么狠心让我一个人住孤坟里?母亲回嘴道,你这不是有儿有女以后给你“拜山”?孤什么哪?难道你死了还真的要儿女给你整尸运回国去埋葬?我可不要折腾他们,一把火烧了算了。父亲说,你说得也是,咱俩死了以后还埋在一起,不怕拌嘴把地面上的人吓着。

 “解放”,“迷信”这种带大陆历史背景的词,让去国多年的可畏忽然觉得自己是在时光隧道里做逆向飞行 – 而且还带着时光不多的父母回故乡。

“拜山”是广东人“扫坟祭祖”的专用语,哪怕祖坟不是埋在山坡上而是落在村后田头,也叫“拜山”。秦家的祖坟在广州白云山边,可畏小的时候跟着父亲去过,印象里是在个山坡坡上,坡上青青翠翠有竹林,父亲说那些都是他曾祖父亲手种植的上品“雕丝丹”;从坡上望下去先有一片果林,林外水稻田远远望不到边,父亲说里面的果树有荔枝龙眼、香蕉枇杷、杨桃石榴、无花果大巴蕉,从六月一直到十月轮流结果,他小的时候进了果林不吃到肚皮快撑爆不会出来。山坡背靠着一脉连绵高高的白云山,山顶白云游走浮动,一会儿可以看见蓝蓝的天空,一会儿天空都被降到半山的云雾遮盖,可畏这才知道白云山的名字由此而来,才知道从城里也可以看到的白云山竟然是故乡,第一次对那一个个先人埋骨的花冈岩石碑生出血脉相连的感觉。那是可畏唯一的一次还乡,父亲当时没有带他们到村子里去,也没有解释为什么,带他们上山去的没出五服的堂兄,也没有请他们到他家里去,而是大家一起到不远的沙河镇上吃了一顿有名的沙河粉。后来,很多年后,等可畏长大了,离开中国到美国读书和工作之后,父亲才告诉他不回到村子里去的原因。

他们沙河秦家本是个旺族,几代传下来,不单有儿孙出外读书做官,留洋经商,也有留在村里经营种植祖上传下来的几个山坡的竹林和大片的水田和果园。到了他祖父那一辈,只剩两房一边一个堂兄弟留在村子里打理祖产和经营农活。1928年共产革命的火第一次烧到乡里,其中的一个堂兄接受了进步思想,参加了农会,要把自己家的田地和山坡分给佃户和贫困的农民,另一个堂兄坚决阻拦,最后据说是发生了火拼,两房结下了冤仇。1949年共产党的胜利,证明了当年要散财分地一房的先知先觉,但是也没有给当年拒绝革命的一房带来更坏的结果,因为土地和家产早就因分家分地被耗掉七七八八,土改按财产划分给他们戴了个上中农的帽子,那可比当大地主拉出去批斗枪毙的结局要好得太多。塞翁失马,焉知祸福?虽然秦家诺大家产被中国革命的潮流携卷流失,但解放后房房人口平安,家家日子都过得差强人意,家族的旧恨被岁月淡化,方有可畏的父亲找到一个远房堂兄领路,带着孩子到山上一祭祖先的一幕。但是父亲不愿意村子里的人顺藤摸瓜,知道他这某一大房的长孙跟着共产党回到城里当了官,虽说也不是什么高官,能避免是非就避免,那个年代里,人们都活得很谨慎。

父母亲移民来美国靠近儿女已经有十多年了,以前他们一直没有提出过扫墓拜山,今次举措的始作俑者还是大嫂。大嫂的父母去年到美国探亲时,要求他们的儿女凑出一笔钱,在郊区新开发的墓园买一块墓地。秦家两老请亲家到茶楼饮茶接风,大嫂的爹妈把墓园的景色大大形容了一番:一说是群山环抱,流水环绕,二说是鸟语花香,浓荫处处,走进去就像个公园,完全改变以前的人专在不适宜种植的秃山做坟山葬岗的风格。大嫂提醒他们,关键这是新概念新开发,价格还没有涨上去,一块地才十六万人民币。两年前这个墓地公司开发的第一个墓园,一块地才三万人民币,一出笼就销空。这个二期开发项目,价格已经涨了差不多三倍,如果不赶快下手,很快也就会被抢空,就算当投资,买了不用,以后的涨价也会很可观。大嫂说,十六万人民币才折两万多美金,她的两个弟妹都觉得便宜,他们不单已经把钱凑齐了,还在考虑是否每家都自买一块,以后天年就可以落叶归根,跟父母葬在一起。

可畏跟着大嫂一会投资一会合葬的思路转到这里,忍不住想开个玩笑,说以后大哥埋到大嫂家的坟地,便算是女婿上门,也不失为开风气之先,看见大嫂她桌子下用手拉了一下大哥的衣角,便打住自己的话头,看大哥要说什么。只听大哥提议,是否秦家也在同一个墓园买几块地,以后大家就都走到一起了。可畏随口接上,说这样好,打麻将也不愁三缺一了,引得大家都笑起来。笑完之后,秦家的父亲没有表态,大家也就把话题转到别处。那天可畏送父母回到他们自己住的公寓,父亲才说,我们秦家自有风水宝地,干什么要去凑他们的热闹。可畏这才想起,他们家确实是有一大片山坟。

落叶归根的话题也就因此被摆上了桌面,年事已高的父母宣布要回国拜山,言词中还暗示,这恐怕是他们最后一次坐长途飞机出行,秦家四子女自然要响应支持,哪怕到最后只有可畏一人上机,他的二姐大哥也郑重其事地在电话上交待了一番,如何代表他们照顾好父母,如何随时和他们联系,在关键时候不要愣头青,马马虎虎把事情搞砸了。可畏搞不懂他们在担心些什么,他又不是送棺材回去,有老爸老妈领路作主,他不过是拎包陪同,能搞砸些什么?他和可伊通电话时,不经意地嘲笑了一下,说我们做小弟小妹的,头上永远有四个家长。可伊就说,看来她不回去的借口还是留对了。

他和可伊是同卵双胞胎,又比上头两个差了好一截年纪,两个大的当年去亦文亦武亦工亦农,他们俩小还在玩弹弓射人家玻璃窗的游戏,两人处处形影不离。唯独可伊是个精豆子,干什么都比他有主见,干坏事都是可伊的主意,被大人惩罚的时候挨打屁股的总是他。他有时想,自己比她早到人间三分钟,恐怕是被她推出来打头阵。先看看外边合适不合适居住,两人的智商高低还在娘胎里就已经被决定了。当然,只要是对付他们两人之外的人事,可伊一定护着他,帮着他对付,比如说他离婚后整天要出差,照顾不了孩子,又不愿意失去孩子的抚养权,可伊就帮他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让他的女儿和儿子都到可伊教书的私立学校去寄读,那可是美国最好的私校,可伊出钱又出力,让他的前妻无法抗拒这种好处。他过意不去,可伊说他的孩子不就等于是她的?不过在卵子外面的世界走了一圈,不经过她的子宫又回到她的怀抱,她不必经过生儿育女的痛苦,是赚了。

可畏浑浑然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睡着了,再醒来时,飞机上的人都已经安静地入梦乡,只有走道上暗暗的灯光和偶尔一两个乘客的夜灯亮着,窗外也是黑夜,挡光板都不必放下,内外的安静如此和谐,很难想象这是坐在一架轰轰作响的高音速喷气式飞机上。他突然听见父亲在旁边问他要不要吃东西,他这才注意到父亲和母亲不知什么时候调了个位置,坐在他身边的成了父亲,父亲前面的小桌板上还放着留给他的飞机上发放的晚餐。他抬起手腕看看表,自己已经睡了四个多小时,按照三番市当地时间,现在已经是早上了。他问父亲有没有睡觉,父亲说睡了一会,醒了就再也睡不着。

可畏边打开留给他的飞机餐,边逗父亲说,想到回乡拜祖宗心情激动得睡不着?父亲摇摇头,从衬衫口袋里掏出一个名片给他道,我们一到香港机场,你就给这个季先生打个电话,把我们订的酒店地址告诉他,让他当晚来见秦邦炎。父亲叫秦振国,可畏记得好像父亲当年在香港读书用过另外一个名字,恐怕就是这秦邦炎,这个季伯伯想必是他当年旧识,便看也没看就把名片塞进自己的上衣口袋。父亲说,你把它放进你的钱包里,千万别丢了,丢了就误大事了。可畏斜着眼睛研究了一下父亲的神情,问道,我们以为我们在香港不过是路过玩两天?

父亲笑笑不回答,抱起手臂闭上眼睛做出睡觉的姿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过来的母亲突然从那边伸出头过来说,你别装神弄鬼的卖关子了,到现在还不告诉儿子。
父亲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个禁止说话的手势。母亲说,可畏一年也就四个星期的假期,这次花两个星期陪你回去,就剩两星期暑假陪孩子,你还不把底都交给他?
父亲挣开被两道白色浓眉盖住的眼睛瞪着母亲说,到香港再说就晚了吗?你急什么?

可畏赶紧打圆场,说这飞机上说话不方便,但是母亲已经作出一副很委屈的样子,把脸扭到另一边。他把手伸到后面去抚摸母亲的背,摸到一个臃肿菘软的肉坨坨,心里不禁有些伤感。母亲年轻时是个电影演员,虽然等他懂事时,母亲已经不再演戏,美貌和风度还都留在电影画报上,他眼里的母亲也还是比别人的母亲漂亮。这十几年来他忙着生儿育女,不经意间母亲完全变成了个不修边幅的胖老太婆,倒是父亲越老越活出精神气了,两道浓密的白眉和一头白发下满面红光,坐在飞机上也西装笔挺,腰杆笔直,走起路来噔噔有声,说话时成了广东人称呼的“大声公”,一脱他年轻时的谨慎斯文。可畏是学医的,他知道父亲这种昂奋现象并不全是好事,而是血管硬化的迹象。

可畏用手掌在母亲的肩头搓来搓去,照着祖母以前教他在她的背上按摩的方法。他从读大学开始就离开家,直到去年才换工作换到和父母同一个城市,也得开车来回两个多小时才能见他们一面,就这样他已经很满足,至少在父母有生之年,他还有机会拟补过去二十多年拉下的空白,帮助照顾他们的晚年。

飞机在香港大屿山机场降落时正是太阳落下地平线的瞬间,扒在窗子边像个小孩一样贪婪看风景的母亲说,落山的太阳像个出油的咸鸭蛋黄,父亲讽刺了她一句:就走不出你那厨房的境界!然后他自己心情愉快地吟了一句古人的诗句,“夕阳无限好,唯是近黄昏”。

可畏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父母之间是用这种方式说话,印象中,以前都是父亲让着母亲,现在人老了,他们的关系反而颠倒了过来,很是有趣。

走出海关提出行李,已经是晚上八点,父亲催着可畏打他要打的那个电话,可畏自己的美国手机没有漫游,偏偏这个人手一部电话的年代,机场的公用电话也裁员了,找了半天才找到一部,又到便利店换了硬币,才拨通这个电话,那边接电话的人一对上号,他就把话筒塞给父亲,自己急忙去找厕所。等到他从厕所回来,电话机旁边没有了两个老人的身影,他的头立时就发晕了,各种不祥的想象冒出来。他四处张望,直到听到有人从上空叫唤他的名字,他才看见两个老人从二楼的栏杆后面招呼他,他赶紧从电梯走上去,边走边奇怪他们两老怎么能这麽快就钻上了二楼,还把三个行李箱也带了上去。二楼是个快餐中心,有各种中西餐供应,父亲说吃完晚饭进城,到了酒店就可以睡觉,不必再找地方吃饭。母亲提醒他,不是说到了香港就告诉可畏我们来香港的目的?他摆摆手说,急什么,睡醒一觉,他不就什么都看到了?母亲说父亲说话不算话,父亲也不答腔,自顾吃他面前的广东阳春虾子馄饨面,边吃边说,还是这边好,连碗机场的馄饨面都煮得够咸够味,你说我们两个待在美国图个什么?干脆搬回来住算了。母亲这回不搭理他了,自顾想自己的心事。

母亲是北方人,一辈子让父亲抱怨的地方,是她不懂得吃,也不会烹饪。可畏从小长了个南方胃,对母亲做的包子饺子,和父亲一样抱不以为然的态度,对母亲用面片汤和面糊糊打发他们更是几乎深恶痛绝。他自己和一个北方姑娘结婚以后才明白,南方人饮食上的细致直接带动了情感的铸造,他自己的婚姻以离婚收场,也对性格延绵深细的父亲有时候不耐烦母亲的大咧咧有了同情。他狼吞虎咽地吃完了自己的一碟烧味饭,对父亲说,我记得你以前讲过香港有些好吃的去处,我们明天就去尝试吧?


父亲被儿子这麽一说,高兴劲立即上来了,开始细数他想去的地方:明早首先是上镛记饮茶,镛记可是香港老字号的茶楼,快有百年历史了,它做的烧鹅顶尖一流,东南亚和日本游客上飞机前都要来恶打(英文order“订货)两件回去送人;中午上中环楼梯上那家腊味店吃蜡味,那家腊味店叫什么一时想不起来,反正你们跟着走就是了;晚上到上环莲香楼去吃鲮鱼球蒸肉饼,后天过九龙找那家馄饨铺子,叫什么麦奀记来地。母亲突然抬起头打断他说,你还真发财了?钱都没个影就开始想怎么花,你多少年前去过的饭店,还会在吗?我看你是烧得慌了!

父亲低头不著声了,可畏习惯了他们两人这种说话的方式,站起来说,两位大人,吃饱喝足,请打道回府吧。

第二天早上可畏醒来,刺眼的太阳已经从酒店华丽的窗帘后面穿透进房间。旁边父母睡得床叠得整整齐齐,一看就是母亲的手势。他到浴室梳洗完毕,还是不见他们,他便带上钱包墨镜,走出房间。下到楼下大堂,只见他们正在咖啡茶座上和一位老者相谈正欢,他走过去打招呼,父亲立刻站起来说,他终于起床了,我们到房间去吧,好像他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一反父亲讲究礼貌的常态,也不给他介绍老者。可畏边走边伸手给老者说,我是可畏,伯父是。。。?父亲回头说,叫季伯伯,他比我年轻,当不了伯父。这位季伯伯笑道,后生可畏呀。他的一语双关逗得大家都笑了,也让父亲焦急的脚步慢了下来。

母亲在后面急急忙忙把座上的咖啡和一块点心收拾起,赶上来说,急成这样,儿子连早饭都还没有吃,可畏你就喝我的这杯咖啡吧,点心是我留给你的。

一行人回到房间,父亲让季伯伯坐在茶几旁边,可畏和母亲都坐在靠墙边的床上,看着父亲把他一路手提的箱子打开,从里面拿出几个物件,在床上一一摊开来,那是几张国画和一块石头印。

只见季伯伯先是站着打量了一遍,然后从西装口袋掏出一个放大镜仔细地一幅幅图研究,看完画看石头,看完石头看画,等可畏把一杯咖啡喝完,点心吃掉,上了一趟洗手间刷牙解手,季伯伯还在那里研究。父亲有些不耐烦了,说,这都是你当年教我收的,难道有假?你看什么啦?

季伯伯也不着急,边看边说,这就像看出远门多年的孩子回头,明知道他们马上又要走的,多看几眼,谁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了。何况,我想替你卖个好价钱,你又这么急,我这一口价不准的话,亏待老朋友,一辈子的友情经不得轻率从事。

父亲说,我也不是要你今天就找到买主,你说个情况,我就托你办了,先给几个钱花花,总数以后卖出再结不就行了。对你我还信不过吗?

季伯伯哈哈笑起来,他坐回到椅子上,看着可畏说,你这个老爸,八十岁的人了还这麽性急,上千万元的东西,他信得过我,我也不敢随便的呀。

可畏只见他父亲身体忽然一直,盯着季伯伯说,你别拿我开玩笑。

季伯伯拉开手势让父亲坐下,也招手让可畏和他母亲走过去。他指着床上的画对他们说,这里每一张画都值好几百万港币,这块玉玺,我估计可以卖上千万港元。

可畏只见他母亲脚软软,要寻椅子坐下,他赶紧把书桌旁的椅子推到母亲身后接住她。再看父亲,他搓着双手,脸色凝重,对季伯伯说,你还记得你当初坚持让我用我的金表来换这块玉时说的话吗?

季伯伯笑说,我你年轻仔时做的荒唐事,说的混账话,最好别在你夫人儿子面前说。

父亲摇摇头道,你忘了,你当时说, 拿着皇帝老头子的印做人,就不会忘乎所以,行差踏错。

可畏问,这怎么解?

父亲说,我当时也没有把你季伯伯的话当真,只是后来呀,每每到了名利权利相争相斗的利害关头,不知怎的我就会想起你季伯伯这话,就会摸摸这块玉玺,然后就心里坦然了,就知道怎么做了。所以我平平安安活到今天,还亏了它。

母亲这时插话了,你让我替你东藏西藏,让我替你担惊受怕,也亏了它。

可畏还是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他拿起玉玺来看,只见下面刻有几个他看不懂的古字,季伯伯从他手里拿过去给他解释道,这上面刻的是“敕正万民”,按照现代政治术语翻译,是领导老百姓走正道的意思。这是一块皇帝的图章,你的父亲却是在说,当皇帝最后也不过粪土一堆,他当个小芝麻官算得了什么。

可畏问,你们俩怎么会弄到这皇帝的印?

(待续)

原发于《十月》,已获作者独家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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