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记忆 | 可敬可爱的莫斯科人

作者简介    

傅全章 1960年考入北京外国语学院俄语系，1965年进入外交部欧亚司；曾历任中国驻莫斯科大使馆政务参赞、中国驻塔吉克斯坦大使。

我一到莫斯科，就被眼前现代化的机场和候机大楼惊呆了，好一副超级大国的气派！那鳞次栉比、亮丽恢弘的高楼大厦，宽阔清爽、纵横交错的街道，尽显大国大首都的绰约风姿。波光粼粼穿越整座城市的莫斯科河更把这座古都推向美丽的极致，让你徜徉其身旁，真想多看她几眼。

▓ 作者上世纪80年代在莫斯科红场留影

莫斯科的美，不仅美在眼前千姿百态的自然风景，更是美在莫斯科人的人情味儿和人的素质。那些无论开车或步行遇红灯必停的莫斯科人，那些机动车总是从容淡定停在斑马线外礼让行人的一幕幕感人情景，那些看完电影或演出绝不给场地留下一片纸屑、静悄悄地排队取衣徐徐退场的观众，这一切无不彰显着莫斯科人的高度素养与文明。

莫斯科的冬天出奇的冷，有时能冷到零下40多度，因而商店和超市都是一道道沉重的木制大门紧掩。

有一次，我冒着纷纷扬扬的大雪急着推开一家商店的大门，把一位正要出店的老太太重重的撞了个正着。我感到十分尴尬，正欲说声“请原谅，对不起”，哪知老太太抢先向我致歉，并示意让我先进。我原本以为老太太会责备我一番，至少会狠狠地瞪我一眼，而此刻我看到的却是她友善的目光与和颜悦色的面容，显得格外洒脱与豁达，一种无形的内在美令我不禁肃然起敬。这就是可爱的莫斯科人！

▓ 80年代的莫斯科

在莫斯科一次住院的经历也给我留下了美好的记忆。有次使馆食堂吃韭菜馅儿饺子，我有吃韭菜不耐受的老毛病，这次犯得格外严重，腹泻不止，高烧不退，使馆急忙派车送我到外交医院。医院大夫简单问明病情后，怀疑是痢疾或别的时疫，迅即将我转至传染病医院。

这是一家不对外的医院，虽不如外交医院体面，但大夫、护士的敬业精神堪称一流。给我量完体温和血压，大夫又按压腹部和背部询问是否疼痛、疼得是否剧烈等等，态度十分和蔼，说话格外亲切。见我用俄语回答，沟通顺畅，大夫和护士都会意地笑了。

我仍然不停地腹泻，护士忙前忙后，送卫生纸和饮水，哪知我喝了没烧开的自来水后，腹泻得更厉害了。我向她讲了中国人有生水不耐受喜饮开水的习惯，她表示歉意并连忙送来滚热的白开水。一杯热水下肚，觉得腹痛好多了。这是我第一次亲身感受到中外文化的差异。

第二天，经过抽血、透视等一系列检查后，医生仍不开药。当地医院有严格的医疗流程，在完全查清患者病因之前，绝不开处方。病人着急，医生总是沉着冷静，这体现出对病人高度负责的精神。我不能不为俄罗斯大夫的职业素养所折服。

直到第三天，主治医师带着甜美的微笑告诉我，身体并无大碍，只是一般肠胃炎，从今天起可以服药了，适当调养调养，很快就可康复出院。因腹泻造成身体虚弱，我需要补充营养。

护士送上的午餐是一大块白水煮鲜鱼外加一小碟细盐，我吃了一惊——我们家乡湖北省就是这么喂猫的。我使出冒死吃河豚的勇气，撕下一小块蘸着少许细盐一尝，原本以为会腥味十足，哪知出人意料的格外鲜美，这独特的异国风味美食给了我长久的甜美记忆。

这道富含优质蛋白质的荤菜未加任何调料，跟素菜一般清淡，鲜美而不油腻，这对于一个腹泻患者来说，既补充了营养，又饱尝了口福。我对医生、护士精心周到的安排打心眼里感激。

我住的病房有一开放式浴盆，隔着一道透明的玻璃墙就是楼道走廊。我心想，这儿应该是一堵实心的墙，或者安上毛玻璃，至少也得挂起一道浴帘。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护士，想求得问题的答案。

小护士报以一个甜甜的笑，细声细气地说：“病人洗浴时有可能犯病或摔倒，不挂浴帘是为了及时发现和施救。”我恍然大悟。在当时遥控监视设备尚不普及的情况下，此乃最具“人性化”的设计，尽管看似不雅。这在中国肯定行不通，我再次感受到中外文化的差异。

▓ 80年代的莫斯科街头

当时中苏关系极度紧张，苏方在靠近中国的边境部署百万重兵，媒体充斥着对中国“文化大革命”的负面报道。而“文革”高潮中的中国，“反帝反修”一浪高过一浪。中苏政治对立与军事对峙使两国关系降到最低点。

然而，两国人民根本利益一致，多年的中苏友好情谊深深扎根于民众之中。此刻，我身处俄罗斯人中间，感受到的不是敌意，而是亲人般的温暖。在医生、护士的悉心照料下，我一个星期就完全康复了。

我恋恋不舍地告别医院的大夫和护士，回望一张张充满阳光的笑脸，我感觉两国人民的心贴得是那么近。我向这些可敬可爱的莫斯科人挥手示谢，并坚信两国当前的病态关系总有一天会回到健康轨道，回归理性，重归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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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 | 选自《中国与俄罗斯的故事》 

作者 | 傅全章

图片 | 除标注外来源网络 

编辑 | 外交官说事儿 小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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