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视界 | 山口洋揭秘（下）
作者简介
胡中乐 研究生学历，军旅生涯23年（其中第38军11年，总后勤部12年）；外交工作20余年，先后在外交部机关党委、驻泰国使馆、驻香港特派员公署、驻印尼使馆工作；现任外交笔会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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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奇的乩童穿刺
第二天，2月28日，是中国农历的正月十五元宵节。“乩童穿刺”——这个世界上奇特绝伦的民俗娱乐活动，早就令我望眼欲穿。“乩童”男人居多，传说中的山口洋在很久很久以前发生瘟疫，过后经乩童指点迷津，以犒军和游行等活动驱邪祛病，使村子重现昔日安宁、祥和的景象。
一大早，印尼潮州乡亲公会顾问倪秀龙先生带我们去一家郊区庙宇，到了那里方知参加盛会的“乩童”已经出发了。院内只有几个汉子在砍猪肉，那排列整齐的粉红色脱皮大肥猪，令人惊叹不已。这时，倪先生说：“我们去运动场，那里肯定还有没穿刺的乩童。”
我们到了运动场，这里已是彩旗招展，人声鼎沸，各路“神仙”正整装待发。倪先生带领我们在人群中穿梭寻找，终于找到一位正准备为乩童穿刺的班主。他听说是中国大使馆的客人后，马上紧张地准备起来。
见证人间奇迹的时刻终于盼到了。穿刺的乩童大概三十岁左右，个子不高，身形清瘦，眼睛炯炯有神，身穿灰色紧衣功夫装，戴灰色帽，头顶上的羽毛花菱高高飘立。开始，乩童拿起一把锋利的长刀挥舞，口中不停地“嘟囔”着，一会儿他砍开一只椰子，喝了几口椰汁。稍后，乩童双腿盘坐，闭目养神，双手合十，显然他在念着什么“咒语”。
七八分钟后，乩童慢慢睁开眼睛，拿起十几根钢钎在手中来回转动着。突然，乩童腰板挺起，我发现他的眼神刹那间凝滞了，开始还活动的眼珠，现在像两个玻璃球，一动不动，发着闪闪蓝光。原带有血色的脸庞，也变得灰头土脸。
乩童穿刺
（作者供图）
“嗨！”一声嘶叫。乩童拿起一支钢钎，从自己的左腮帮穿过口腔，慢慢穿过右腮帮。有人说，乩童早就练过多年，身上早有什么洞口，就像女人扎耳朵眼儿戴耳环一样。我说，非也，我这么近距离观察，皮肤上根本没有什么小眼儿。随后，乩童一根根地穿了进去，为保持平衡和美观，他又把一朵朵鲜果垂拉在左右。最后，乩童爬上了花车，手持钢刀，脚踩锋利的大刀，作耀武扬威状。
纵观整个过程，乩童毫无痛苦之情，竟见不到一滴血。是中国远古时代的“占卜”术，还是印尼的“魔功”，或者是有什么“特异功能”呢，实在令人费解。
印尼西加山口洋，在元宵节期间街道挂满红灯笼
（图源：老古董）
在这一年一度的盛会里，色彩斑斓的花灯点亮了山口洋市的夜晚。据说，这在华族的传统文化习俗有一定的哲学含义，那就是照亮祖先灵魂下凡的道路，好让他们在元宵节时能够和乩童取得联系。乩童活动，从荷兰统治时期就有，而这个传统习俗也流传至今。现在不单单华族，其他兄弟族群也积极参与，一部分是达雅人，小部分是马来人，这在其它地方是绝无仅有的。
过了一会儿，将有近300个由轿子抬着的乩童、30多个缩影庙宇轿子、100多个没轿子的乩童、13个菜篮神、舞龙舞狮以及十二生肖参与游行。游行队伍经过山口洋主要街道，从老戏院开始，直到Sejahtera街结束。此外还有各式灯笼的展示等。令人期待的盛会，可说是“神仙”聚会或说得更大是“环球神仙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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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节大游行魔幻壮观
在运动场我们看完乩童穿刺表演后，便去市中心检阅台观看元宵节大游行。此时，街道上已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挤人，警察在前面带路，我们顺畅地来到检阅台。我不禁感慨山口洋人民的素质与友善，当他们一听到中国大使馆的客人后，马上自觉地让开一条通路。
检阅台是临时搭建起来的，上面有防晒棚，里面有一层层的座位。章大使坐在了中间的位置，两旁是克纳利斯省长、黄副省长和黄市长等印尼官员。我们几个人也在主席台上就坐。我旁边有三位达雅族的姑娘，她们衣装华丽，穿金戴银，光彩照人。我们将亲眼目睹山口洋最为传统和具有魔幻色彩的元宵节大游行！
印尼西加山口洋，在元宵节期间的游行活动
（图源：老古董）
随着黄少凡市长宣布“游-行-开-始！”的一声号令，一条红身绿鳞的巨龙伴随着锣鼓声，由远至近滚滚而来，领头引路的和舞龙者们，身穿红色服装，精神抖擞。紧接着，547个各路门派的乩童、神棍师、神降师们各个奇装异服，涂脂抹粉，坐着彩车也前呼后拥地呼啸而来，各显神通。其中有中华传统习俗的，有达雅族和马来族等的，还有其本地民间“斑马”等的。
庞大的表演阵容加上国内外游客和当地市民善信夹道围观，使狭窄的道路挤得水泄不通，热闹非凡。人群中声嘶力竭的喝彩声不绝入耳，把“千庙之城”的元宵庆典推向高潮。游行的乩童们还不时向路人撒圣水，有些则为路人提供幸运数字，有的还出动“庙祝神明”坐轿出巡，让众人体验一场与众不同的节日盛会。
印尼西加山口洋，在元宵节期间的游行活动
（图源：老古董）
游行的花车各式各样，他们不惜耗巨资装饰一番，有的花车宗教色彩浓厚，有的古色古香，有的更是创意无限，让围观者眼前一亮。
今天天气出奇的好，红日、蓝天、白云，我无需用闪光灯照相，只有快速地紧摁快门。忽的，红轿车上一个小伙子，犹如“黑旋风”，他双脚踩着锋利的大刀片，嘴上“哎呀呀”地叫个不停。到了主席台前，他拿起钢刀奋力地插向肚皮，路两旁的观众迸出一片虚惊声，可惊奇地是小伙子却毫发无损。
还有更令人眼花缭乱、惊恐诧异的游行队伍呢。一群花枝招展的童男玉女簇拥着花车走来，而车上的乩童，似男似女，大概也就十三四岁吧，她（他）腮帮上穿着钢钎，头带鲜花，飘逸的灰发，清秀乳白的面容，是男是女呢？如果是女孩儿……
一波未平一波起！更有甚者，一名男侠客，挥动着一只白公鸡，突然，他一手握着鸡头，一手拿着鸡的双脚，随着鸡叫和人叫声，他用铁嘴钢牙般的力量咬向鸡脖子，顿时鸡血四溅，翅膀飞舞，鲜血溅在他雪白的衣服上，泛起了红红的斑点，这实在令人感到刺激！
画龙点睛（章启月大使）
（作者供图）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大游行接近了尾声。这时，省长、市长等主席台上的贵宾们，迅速下到公路上集合，接着，他们便“呼啦啦”地向着授奖地点奔去，成千上万的群众像潮水般地紧拥其后。此时，我和王秘书的重要任务是，一前一后地保护着章大使前行。
“哎呀！”一声，只见黄市长的夫人不慎跌了一跤，我本能地把她扶起，人们继续狂奔着。我看了黄夫人一眼：啊！真是让人感动呀。只见她的右膝盖裤子上划破了一个洞，显然一会儿可能会流血，但她丝毫不顾，而是坚强地前行！我不禁感慨，华人的媳妇好样的！不，她本身就是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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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洒华文小学
按原定计划，章大使还要继续考察山口洋的华文教育情况，因临时有急事需回雅加达，由钟瑞明参赞兼总领事和我留了下来。
午餐后，钟参赞和我前去拜会山口洋市华文教师联谊会的代表们。教师联谊会办公地点是一座二层的小楼，黄锦陵主席等领导早在大门口迎接。我们一踏进大堂，迎面看见墙上挂着一些书法条幅，我这个自幼喜欢书法的人，立刻被吸引了！书法中，主要记录了远道客人的祝福。边上楼梯，黄主席边对钟参赞说：“您一定给我们留下中国大使馆的题词呀。”钟参赞应允着。
上了二楼教室，这里早已坐满了人，其中有教师代表、志愿者代表和华社的领导。黄主席在主持会议。我坐在钟参赞旁边，这时他小声对我讲：“老胡，刚才人家非让我题词，你的书法好，我已起草好内容，你来写吧！”说着，钟参赞把小纸条交给我。之后，我起身到了后台，一名老师已准备好笔墨。这里只有三张宣纸，严格讲不能称为“宣纸”，又脆又薄，毛笔又不理想。但不管怎么说，应尽力写出中国大陆的水平来，尤其是外交官员的水平。洛阳纸贵！我先用一些旧报纸练习，屋内太热了，尽管电风扇吹着也无济于事。最后，我写出“发展华文教育，促进中印友好”隶书条幅，事毕我已大汗淋漓了，但喜悦心情难于形容。
座谈会已近尾声。钟参赞代表中国大使馆向山口洋教师联谊会赠送了一台笔记本电脑，代表们纷纷在书法条幅前合影留念。
此时，印尼赤道基金会文教部的领导们也过来向我们问候。“赤道基金会”是由西加旅居雅加达的热心人士设立的，10多年来积极于社会义务，尤其关注西加教育的发展，以资助华文教育为己任，以提高人文素质、促进族群和谐、发展当地经济、改善民生为目标的华社组织。
告别教师联谊会，我们坐车前往参加一所华文小学——福律新生华文学校的开学典礼，这所学校是华人在2004年创办的，他们选择在元宵节这一天迎接中国大使馆的客人，其意义不同寻常。山口洋天气变幻多端，上午还是晴天白云，下午却乌云密布，细雨绵绵。汽车在山峦丛林中行驶，不一会儿学校到了。
学校建在依山傍水的市郊，环境恬静优美。进了学校大门，又是一幕惊奇的景象冲击着我们的视觉：学校两层楼高，浅橘黄色的建筑，映辉在椰林绿草中。“热烈欢迎中国大使馆代表莅临”的标语分外醒目，更使人难以忘怀的是一百多名小学生，身穿节日盛装（有的穿唐装），他们排着整齐的队伍，冒着飘飘洒洒的雨点和冷风，期盼着中国外交官们的到来！
我们向着孩子们走去。突然，一百多名孩子齐声高喊“钟伯伯好！胡伯伯好！”呼唤声在学校里回响！这纯真的声音并迅速地向着丛山、椰林、云天上空飘荡，飘去。立时，一种奇特的感觉在我的胸中翻滚。我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流下了一行行热泪，但我努力克制着。钟参赞也激动得满脸通红，他赶紧和孩子们一一握手，嘘声问暖。随后，我们参观了教室、乒乓球室以及他们的华语教材……
离开华文小学，在回去的路上我们又参观了一所“三语学校”，即同时用印尼文、中文、英文授课的学校。在钟参赞和我向他们告别后，我从渐行渐远的汽车反光镜上仍能看到——山口洋华社、教师联谊会的领导和学校师生们那依依惜别的笑脸。
印度尼西亚-西加里曼丹-坤甸-山口洋，2010年“虎年”元宵节，留给了我终身难忘的憧憬与美轮美奂般的记忆！
— END —
作者 | 胡中乐
编辑 | 外交官说事儿 青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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