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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难、瘴气、猎人头 | 古代汉族开拓台湾到底有多困难?

2017-03-07 小米桶 地球知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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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为我局的第105篇观察文章,今天我们讲讲台湾的故事


1985年,一位叫黄荣洛客家人后裔,在台湾新竹乡下收集散落民间的史料时,从某乡民处偶然购得一篇残损的诗稿。


这是一首用白话汉文写成的客家长诗,诗歌的标题,作者等皆不可考,幸运的是内容保存尚且完整,详细的记述了大约两三百年前,清治时期客家先人偷渡海峡,移民台湾的经历。


书中的描述,凄惨悲切,唱尽汉人先祖渡海和开拓台湾的血泪,发现者黄荣洛便将这篇无名的古老歌谣命名为《渡台悲歌》


海峡两岸


黑水沟

“勸君切莫過台灣,台灣恰似鬼門關,千個人去無人轉,知生知死都是難。就是窖場也敢去,台灣所在滅人山,台灣本係福建省,一半漳州一半泉。”

虽然诗中所唱是祖籍福建,广东两省,台湾客家人祖先的经历,不过其他族裔的状况,由此推测也相差不远。


福建客家土楼,少数派社会组织方式在建筑上的体现


闽粤两地的汉人开始有规模地移居台湾,据明确记载可追溯到400多年前,荷兰殖民者吸引汉人协助开发台南之时。与此同时,大海盗颜思齐和郑芝龙,也曾引三千漳泉移民在台设立据点。


台湾海峡的最窄处,从福建平潭岛到新竹的直线距离大约是130公里。这段看似不远的距离,中间相隔的海道却是很难跨过的天险,先人称之为“黑水沟”。


平潭岛——黑水沟——新竹


黑水沟,是澎湖水道的俗称。澎湖水道流速最急,深不见底,海水颜色如墨染般,故称黑水。


《台湾县志》中记载:“黑水溝有二,其在澎湖之西者,廣可八十餘里,為澎廈分界處,水黑如墨,名曰大洋,其在澎湖之東者,廣亦八十餘里,則為台澎分界處,名曰小洋,小洋水比大洋更黑,其深無底。”

先民若从厦门到台湾,必经“大洋”;若选在澎湖中转,由澎湖到台南鹿耳门,则必经“小洋”。


大洋和小洋,导致东西两向横跨海峡十分艰难,更因水深无法下锚固定,风帆船必须顺风急行,若来不及通过,便会被海流卷走,迷失方向。


故有俗语:“十去,六死,三留,一回头”,大约是平均十人中,就有六个会死在海上,只有三个能平安到达,最后一个转头放弃渡海。


大洋与小洋,夏季来自南方的黑潮,大洋与小洋皆为黑潮支流。而靠近亚洲大陆一侧的红水沟,水流速度则相对缓慢。


“也有不轉開船去,船中受苦正艱難,暈船嘔出青黃膽,睡在船中病一般。順風相送都容易,三日兩夜過台灣,下裡大船小船接,一人又要兩百錢。”

当时朝廷有渡海禁令,来台都要靠偷渡者,时称“客头”的安排。沿海有海防官兵巡查,渡客只能藏在船底,饱经风浪颠簸。如有老天助力顺风经过黑水沟,则如歌中所唱,三天两夜就可到达台湾。



海上移民,本来就难以携带家眷,清朝更有严禁女子来台之令,故数百年间,来台者几乎全是清一色的壮年男子。移民们九死一生闯过黑水沟,迎来的却是另外一种“无宅无妻,不士不农,不工不卖,衣衫不全,赤脚终生”的艰苦生活(闽南语称这种人作“罗汉脚”)。


纪念死去的偷渡客的哀悼活动


疾病

“疾病臨身就知死,愛請先生又無錢,睡在草中無人問,愛茶愛水鬼行前。 病到臨頭斷點氣,出心之人草蓆捲,當日出門想千萬,不知送命過台灣。”

古代中原的汉人,对南方第一的刻板印象就是

瘴疠之地”,随着移民开发的南移,瘴疠之地的范围就逐渐划至百越和台湾。


事实证明,亚热带、热带的温暖湿润气候,使得区域性的传染病和风土病确实较北方更为严重。先民不了解疟疾等疾病传播的途径,误以为是山水之间的雾气、饮水、土壤等等含有毒素,使人致病。



在台湾,除了土生土长的原住民,外来移民大多需要一定的时间适应这里临海湿热、多蚊虫的环境。事实上疫病不光出现在汉人移民中,凡有登岛的,包括荷兰人、西班牙人、日本人,都遇到过大规模的疟疾、瘟疫或鼠疫病爆发。


现身说法。。台湾实在是太热了


如1874年的牡丹社事件,日本觊觎台湾,意欲出兵窃取,借口有琉球船员漂流至台湾被原住民所杀,出兵侵台。


日方总共派出兵卒3000多名,其中竟有2000多人死于疟疾,最后存活的只有600多人,只得将入侵计划作罢。汉人的移民之始颜思齐,也是在嘉义一带死于伤寒病;郑成功赶走荷兰人后的四个月内亦旋即病死,有猜测他也是因疟疾暴亡。


牡丹社事件


至清朝,来台官员人人皆恐,有人形容山间的毒气已如煤炭般凝结成块,触之必死;也有人说山中实有鬼怪魍魉,吞吐毒气,吃人无数。


为了抵御毒瘴,汉人移民只有向原住民学习。看到原住民多有嚼食槟郎的习惯,便将槟郎当作预防的良药,流传至今;后期流行的鸦片,也有一说是可以防治热带病,因此在清末屡禁不绝。


槟榔果


有些汉家风俗也因此改变,如更加频繁地烧纸钱,祭拜掌管风土的神明(如城隍)和各种亡灵孤魂(台湾称“好兄弟”,属于孤魂崇拜)。


数百年前医师极度短缺,很多医药偏方,民俗疗法等传播还要依靠寺庙、巫师、覘童等,此类风俗到现在也依然兴盛。现在被定为台湾无形文化遗产的民俗盛会-烧王船,就是一个趋避瘟神的大型祭祀仪式。


东港迎王期间,正在进行「宴王大典」的代天府(后)与「添儎」中的王船(前)。


日本据台后,疟疾每年致病达数十万人,连续六年排名死亡原因第一。1896年开始的鼠疫,也夺走两万多条性命,吓到日本人把台湾称为“鬼界之岛”,在1897年几乎想把台湾标价一亿日币卖给法国了事,史称“台湾卖却论”,其疫病之害可见一斑。



1897-1944年日本人对疟疾的统计,其中死亡率为千分率,其他数据为百分率

热热的,热热的。。


出草

“一日人工錢兩百,明知死路都敢行,抽藤做料當民壯,自己頭顱送上山。遇著生番銃一響,登時死在樹林邊,走前來到頭斬去,變無頭鬼落陰間。”

歌中所唱的“生番”,是指台湾岛上南岛语系的原住民。依照归化程度,原住民大致分为归顺政府的“熟番”,和不归顺政府的“生番”两类


清朝后期,“熟番”已与汉民杂居,清皇赐其汉姓,多能入汉学受教,也能从事巡逻,递送公文等杂役,相处平安。与汉民冲突最深的,是东部一些既不通汉语,也不接受政府招抚的“生番”族群。毕竟台湾岛东部山区众多,无论是交通还是农业开发,都是较为困难的。


早期台湾原住民分布

台湾原住民


原住民有个令汉人永远无法理解的习俗-“出草”,就是猎人头习俗把人杀死后将首级带回,放在家中或部落的首棚中以示战功彪炳。


这样的习俗在全岛的原住民族群几乎都曾有过(除了在兰屿居住的达悟族),而他们出草砍人头,主要却不是为了仇恨,也不为钱财,而是基于在原住民角度看来很神圣的缘由,如祭祀祖先、宣告成年、夸示勇武、驱除疾病等等。



出草。。


出草的对象,往往是毫无关系的外族,因此人数众多的汉民往往成为主要牺牲品。清朝有《蓬莱小语》称:“時人入山,常遇靈怪悲號迴野,俗謂“討路費,散冥鏹,可免。遇怪悲號猶可,遇番悲號,則以首級為路費矣。”足见时人怕生番更甚于鬼怪。清朝时期,众多“熟番”在归化后,已无出草习俗。


战利品


持续出草者只有属于“生番”的各族群,例如赛德克族、泰雅族等。原住民出草前,必经占卜祷告,禁忌也颇多,没有完全的吉兆就不会行动。出草若有猎得首级,人首被带回族内,族人会唱安魂歌饮人首内的鲜血,喂人首吃山猪肉,以示供养和祭拜。


《赛德克・巴莱》的故事改编自上世纪30年代台湾南投的“雾社事件”,是发生于日治台湾时期的原住民抗暴及“出草”行动

这是传统泰雅族织布的情况


在他们眼中,这也许只是灵魂换另一个方式继续活着,目的是给族人带来好运,而不是刻意与汉人结仇,并且认为只要持续供奉人首,便不会有怨恨产生。但在别族看来,这确实是无法接受的野蛮行径。


出草行为导致原汉关系紧张,为了报复,汉人亦有猎杀原住民的行为,甚至传说吃了番人的肉来辟邪,即不会成为出草目标,或者用其人骨炼制番人油,即可治疗疟疾。



所以每每猎得一番,皆要游街庆祝,分食番肉,饮番人汤。文豪胡适之父胡传在光绪年间登台时,曾目睹此事,并在他的《台湾日记与禀启》中记载:

“民殺番,即屠而賣其肉,每肉一兩值錢二十文,買者爭先恐後,頃刻而盡。煎熬其骨為膏,謂之番膏,價極貴,官示禁,而民亦不從也。”

日本窃台后,1921年,一位叫片冈严的日籍翻译亦有在南投埔里目睹此景。


原住民何时开始有出草习俗已无法考证,最早的汉文记录公认是1697年,一位叫做郁永河的汉人来台勘查矿产,著《裨海游记》,提到:

“而野番恃其獷悍,時出剽掠,焚廬殺人,已復歸其巢,莫能向邇。其殺人輒取首去,歸而熟之,剔取髑髏,加以丹堊,置之當戶,同類視其室髑髏多者推為雄,如夢如醉,不知向化,真禽獸耳”。



自17世纪开始,各类在台的外来政权也深受其扰,都试图停止原住民出草。荷兰人想过用传教,提升基础教育等方式,说服原住民进入文明的生活;日本人则是直接立法禁止,用连坐这类严刑峻法阻止出草。


然而越是禁止,反而引发了一些报复性的出草行动,如雾社事件,赛德克族一次大出草猎得百余日本人头。这一习俗,事实上直到1930年左右,才真正消失,成为历史。


挑战日本人权威

并将其打翻在地。。

第二次雾社事件隔日日本员警与道泽群成员展示部分死难者首级时拍摄之合照


婆娑之洋,美丽之岛

“歸家說及台灣好,就係花娘婊子言,叮嚀叔侄併親戚,切莫信人過台灣。每有子弟愛來者,打死連棍丟外邊,一紙書音句句實,併無一句是虛言。”

颜思齐率领汉民登台的前一年,载有英国移民的“五月花号”登陆北美,是美国历史上饱经赞颂的创举。同样在十七世纪的大航海时代,汉人也开始开发台湾这块美丽而危险的新天地,但在民间的群体记忆中,这却不是一件高贵的事。


位于北港的颜思齐开拓台湾登陆纪念碑


夸赞台湾的言词是“花娘婊子言“,家中有人若想赴台,则该“打死連棍丟外邊”,表现出旧时代只重内陆,轻视海外的偏见。


然而数百年来,台岛先民们创造历史的奉献,难道会小于五月花号上的欧洲拓荒者?这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从前汉人赴台的悲歌,绝不该尘封于不知名的诗稿;先民在台筚路蓝缕,披荆斩棘的历史,则更是不应该被埋没。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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