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协和张羽:最佳育龄?生育之痛?女性要过无怨无悔的生活 | 随机波动 x NEIWAI内外

随机波动 随机波动StochasticVolatility 2021-05-09


欢迎收听随机波动和NEIWAI内外合作推出的系列播客节目。NEIWAI内外2012年创立于上海,从“做一件让人身心自由的内衣”出发,发展成为一个专注于贴身衣物的生活方式品牌。2020年,NEIWAI内外以「NO BODY IS NOBODY」为slogan,开启真实多元之美的探索之旅。今年,这一项目以「微而足道,无分你我」为新起点,旨在呈现当代亚洲女性的自我认同与集体力量。


在这一系列节目中,我们请到了三位来自不同领域的职业女性,讲述她们的身体故事和人生经历,分享当代女性对于职场、家庭、友谊与自我成长的思考。本期节目的嘉宾是北京协和医院妇产科副主任医师、《只有医生知道》系列丛书的作者张羽。


随机波动此前更多从社会文化的角度探讨生育等女性话题,在这期节目里,张羽医生从自己的职业角度出发,从宏观角度上分析了她在三十年从医道路上所见证的国内社会性观念的变化,更从微观层面上与我们分享了妇产科诊室中的悲喜、互助、联结与成长。我们也坦诚地交流了自己以及许多同龄听众都十分关心的议题,包括最佳生育时间、女性生产与育儿之痛、更年期问题等,它们既是医学问题,也是社会问题。张羽医生认为,女性要过自己选择的生活,过无怨无悔的生活,医生对最佳育龄等问题的强调,是希望更多女性在做出生育选择时是自主且知情的,是慎重并且自我认同的。


作为一位科普作家,张羽希望以自己的《只有医生知道》系列作品免于“同样的伤害总是出现在一轮又一轮女性身上”;作为两个孩子的妈妈,她说不是生孩子就自动获得了家长这个职称,性教育是方法学;作为曾经两次产后抑郁的母亲,她呼吁产假和育儿等方面的社会福利能够给予女性更多支持;作为一位更年期女性,她希望更多同龄人摆脱认知误区,信任现代医学可以让人更舒服地度过这一阶段;作为一位妇产科医生,张羽说想把医生做好是无止境的,病人参与构建了医生的自我。



快问快答

 

随机波动:NEIWAI内外是一个专注于贴身衣物的品牌,你在选择贴身衣物,比如内衣打底、家居服或者睡衣时最看重的是什么?您选择的标准是否有经历过变化?相比于其他衣物,您觉得内衣的特别性在哪里?


张羽:选贴身衣物,我个人注重的第一是舒适,衣服不要成为我的障碍;第二是健康,不要掉颜色,不要有不好的染料影响我的皮肤,因为从医学上讲,皮肤是人体最大的器官,就像肝脏、肾脏一样重要。


随机波动:在穿内衣这件事情上,选择标准有过怎样的变化吗?有过怎么样的困扰和思考吗?


张羽:我初中和高中那会儿都不知道什么叫内衣,就穿个背心,但是慢慢发育了,开始露点了,就希望把身体遮挡起来,觉得显露女性身体特征好像是一个很尴尬的事情。我们那个时候穿的东西都挺落后挺土的,没有现在这么好的材料和织物——有些是布的,一点弹性都没有;棉的有点弹性,但弹着弹着就松垮了。到了北京看到大千世界,王府井一逛街发现有“文胸”了,下面有钢圈,上面有厚厚的海绵,更高级的还有蕾丝。那时候社会告诉我们的就是,这个是好的,这个是流行的,这个是时尚的,你要是有钱就买这个。


这么多年穿着过来,也有蛮多苦衷的。比如钢丝很硬,有时候把身体勒住了;比如罩杯很厚,到了夏天有时候捂出了热痱子。我觉得市场上的内衣品牌如何看待女性的身体、供应给我们什么样的东西,其实也很大程度影响了我们的选择。


随机波动:现在女性越来越喜欢穿无钢圈内衣了,你怎么看待这种选择?


张羽:我觉得太好了!没有钢圈又很轻薄的材料,真的是很救命很舒服的。


随机波动:你穿过无尺码的内衣吗?在体验上有什么优势吗?


张羽:我还真穿过。我是从李佳琦直播间知道NEIWAI内外的,协和医院对面王府井百货大楼有NEIWAI内外专卖店,我真金白银给自己买了一套,给我女儿买了一套。我们穿了以后同时说太舒服了,轻若无物,又能很好遮挡,不露点,也不会很夸张。作为平胸女性,如果社会接受,其实我是不愿意穿内衣的,因为本来就没有太多需要承托的东西,我认为只要不露点就不违背公序良俗。但是现在不穿还是很难被接受,而这种无尺码内衣真的很舒服,穿上以后就跟没穿一样。


另外,无尺码内衣也避免了选购上的麻烦。尤其疫情期间大家都网购,选择尺码真的挺让人费脑筋的。无尺码内衣选购起来也是救命神器,A杯B杯C杯都可以穿。


随机波动:提到平胸,你有过身材或者外貌焦虑吗?这种焦虑是怎么产生的?有没有尝试过改变自己的身体?


张羽:焦虑肯定是有的,尤其是像我们这种又平胸、外貌又平平、没有什么颜值的女性。上大学那会儿流行跳双人交际舞,身边的女生都被邀请走了,就我一个人在屋里,你说能不受打击吗?但你总要平衡自己,因为外貌是妈妈给你的,不能选择,只能化解,靠好好学习曲线救国。


我没有考虑过改变自己的身体。作为医生,我们也知道丰胸是一个途径,但是有风险。我们总讲,看病时你做一个决定要非常谨慎,整形外科手术是所有外科手术里风险相对较高的。我仍然尊重那些选择去做(整形外科手术)的女性,但是每个女性在做决定时一定要考虑到风险。


随机波动:你认为国内的审美环境对女性足够友好吗?


张羽:我觉得是不太友好,只能说我个人化解了,也有很多女性朋友没法化解。就拿媒体上的模特来说,我认为审美标准在很大程度上是畸形的,尤其是在诊室里,我实实在在地看到这种审美畸形带给女性的困扰,很多女孩子追求极瘦的体态、A4腰,这都是畸形的审美。有的女孩想变好看,努努力没成也就算了,但有的女孩真的太狠了,导致自己低体重、闭经、雌激素不分泌、衰老,甚至器官衰竭。


多少青春期和成年女孩面临进食困扰,进食障碍是一个很大的精神类疾病,可不是不吃饭就瘦了那么简单,我们医院里住着神经性厌食症病人,三四十公斤,肝脏肾脏都衰竭了,吃进去也不消化,需要医生打营养液才能活着,这很大程度上都是畸形审美带来的。所以现代女性一定要知道我们的身体原本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什么是健康的,什么是大众的,不要去追求那些太畸形的东西。


随机波动:刚才你提到在妇科诊室接待的都是女性病患,能不能分享一个感受到同性善意的时刻?


张羽:太多了。病人来求助,我们给她相应的帮助,治好了肯定皆大欢喜,也有很多病我们是治不好的,但是病人并没有责备我们,也没有投诉我们,因为我们尽力帮助他了,她感受到了我们出于同性以及医务人员身份的善意和专业帮助,她也反馈给医生以女性最大的善意。很多病人没有治好,走的时候甚至还安慰我说,“张大夫你别往心里去,我知道我这个病就这样了,您已经很好了,还安慰了我,我都明白了。”实际上,有时候医疗就是一个告知过程,很多病我们也是没办法的,但是如果能够通过检查、通过一系列医学手段告诉病人为什么会这样,病人在某种程度上也能得到解脱。我常说,我们帮助病人,病人也参与了医生个人的成长和构建。


随机波动:你如何看待女性个体觉醒和女性友谊、女性联结之间的关系呢?


张羽:女性的个体觉醒是必要的,一生都需要持续做。尊重自己作为一个个体的完整性、独立性,对社会奉献,并接受好的反馈,让自己不断成长。同时,女性的个体觉醒应该是互相交联在一起的,这就涉及到女性这个群体爱分享、容易受引领的特点。


随机波动:作为一位母亲,你认为妈妈和女儿之间应该如何开启与身体相关的私密话题的讨论?


张羽:选择合适的场景,随时可以开始。打个比方,女儿还没来月经的时候,会好奇我放在卫生间里的月经用品,这时候就可以告诉她这些是什么,她到青春期的时候也会面临大姨妈,大姨妈是怎么回事,应该怎么护理……像这样慢慢地一点一点植入她的脑海里。



同样的伤害总是出现在一轮又一轮女性身上


张之琪:随机波动聊过很多和女性身体、婚育选择相关的话题,之前我们都是从社会文化角度来谈的,今天请张羽老师来,从一个医生的角度来聊这些话题,希望能给我们的听众一些不一样的启发。


张羽老师除了妇产科医生的本职工作之外,也是一位科普作家。她的《只有医生知道》系列目前已经出过三本,非常畅销,可能很多听众读到过,有一些听众可能听过张羽老师的课程,其中涵盖了女性从青春期到更年期的许多知识。


张羽:对,从18岁到80岁,其实女孩的一生始终都需要医生。小孩降生,是我们医生亲手接生的。青春期开始来月经,可能面临月经不调、大姨妈来得不好的问题,这时候就需要医生的帮助了。过了青春期,性成熟了,上大学,现在女性并不是一结婚就生孩子,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要学会避孕,也需要医生的帮助。一旦避孕失败,意外怀孕了怎么办?又需要医生了。女性在育龄期还会面临很多常见的问题,例如阴道炎、外阴瘙痒、白带异常、月经量改变、月经周期改变,这些问题就像感冒发烧一样常见。等到她想生育了,又需要医生的辅助了——进行产检,生孩子,产后康复,哺乳。再然后又需要育儿博主的帮助了——带小孩、养小孩。现在我的女儿已经高一了,儿子6岁多刚上一年级,我也迎来了更年期。生活还是挺有意思的,不同的阶段有不同的烦恼和困惑,但也有不同的欣喜。


冷建国:在去年我们的线下活动上,作家辽京跟大家说,要把性别问题、女性主义放在女人一生的维度上看。张羽老师的工作对女性身体健康的关切,其实在一个很漫长的时间维度上。


张羽:对,现在我们平均的寿命都延长了,上海市的女性平均寿命都八十几岁了,日本女性平均寿命更长,女性从五十岁到八九十岁这么长的一个绝经期以及女性身体的衰老问题,都是我们需要面对的。


以前医生在诊室里面对的更多是纯生理学问题,就是“病”,但把人放在社会生活中,从诊室剥离出来,一个人一旦生病了,他面临的不光是病的问题,还有很多相关的社会因素。我们在诊室里看到的很多悲剧,一定是出了问题才来找我们的。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女孩性生活后意外怀孕,没有条件生育,她可能面临终止妊娠。我们医生就是帮她解决问题的,但她走到来找医生这一步,需要靠人工流产来解决意外妊娠的问题,其实已经是最不得已的最后一步了,有可能对身体造成伤害。


我们做医生的每天看到这些,就觉得同样的伤害总是一波一波地出现在一轮又一轮的女性身上,这时候我们很着急也很生气。刚做完人工流产,三个月以后又见面了,又可怜又同情她,同时又觉得她很可恨。站在医生的角度上,站在一个姐姐的角度上,现在站在“姥姥”的角度上,我想抽她,但是你知道抽她没用,生气也没用,就要把这些知识写出来、讲出来,每天在自媒体上叨叨,这样肯定有一些姑娘能学到,就能受到保护。


冷建国:这是写《只有医生知道》这套书的一个初衷吗?希望解决更多在诊室里未曾谋面的女生的问题。


张羽:是,我们就希望她别来了。当然如果在人生的不同阶段,你来咨询避孕,过一年半载来咨询生育,我教给你,再过三五年你做妈妈了,我给你接生,这是个开心的过程。但如果你隔三差五来,都是要医生给你善后,这时伤害已经实实在在地发生在女性身上了。所以我们写书、做自媒体以及今天来参加播客的目的,都是希望大家知道,了解自己的身体是有知识可学的,学了以后一定是有用的。把预防做在之前,就不去踩坑了,势必能更好地保护身体。


性教育是方法学,是浩大工程


冷建国:您能从线下活动或者一些读者的反馈里看到一个大概的读者画像吗?
张羽:当然主要是女性群体,偏年轻化,二十岁到四十岁。这个年龄的女性非常活跃,爱学习,也非常愿意接受新的想法,学习能力很强。
也有一部分男性读者,希望关爱、了解他身边的女性。有一些男性读者有女儿,想知道怎么跟青春期的女儿交流,想了解她的身体会发生哪些变化。更多的男性读者是为自己的爱人看书,有很多来看病的女性是被爱人拉着来的。一些男性看了我的书,知道痛经可能是病,月经量多、脸色苍白、没有力气、心慌气短,影响了身体健康,而妇产科医生是有办法的,要打破这个迷咒,这不是我们应该过的生活。男性读者拉着老婆来看病,他爱人可能还觉得这没什么,来了以后发现真的有问题,及早发现问题及时治疗就可以把伤害降到最低。
冷建国:张羽老师做医生多少年了?
张羽:医生都是科班出身,我18岁上医科大学,开始接受医学教育,念了六年大学,最后一年来协和医院实习,之后就做住院医生,经历了读博士拿学位,做主治医生,到现在是副主任医师。我91年上大学,所以整整从事医学工作差不多30年了。
冷建国:这种时间维度是珍贵的,比如读《只有医生知道》时会觉得,虽然您见证的是诊室中一个个女性个体的身体故事,但我们也能观察到这些个体经验背后大的社会观念的变化。比如早先很多人对于性羞于启齿,尤其是未婚女性,在一些病例里医生已经发现了宫外孕现象,女性仍不敢说自己有过性生活经历。社会观念的落后和保守也导致了很多悲剧,无论是发生在女性身上的医疗悲剧,还是长久影响了她和亲人关系的家庭悲剧。回首这30年,你觉得这种观念的进步为女性带来了什么?
张羽:30年,说来也是不短的时间,我从一个懵懵懂懂的医学生成长为一个“姥姥”,组建家庭,成为母亲,把人生的好时光走得都差不多了,变化还是很大的。我上大学的时候,观念真的挺陈旧的,我们的母亲怎么会开诚布公地来跟我们谈论性生活、谈论避孕?主要还是吓唬我们,会说“你好自为之”,如果你未婚就和男的怎么样了,那是“丑事”,这些其实是变相地告诉你应该后延第一次性生活的年龄。那一代的母亲只告诉你后果,不告诉你为什么、怎么做。
冷建国:那时候的性教育更倾向于伦理教育,现在变成了一个科学教育。
张羽:其实是方法学,性教育是一个浩大的工程。小孩生下来,母亲跟孩子身体接触,给孩子洗澡,告诉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到幼儿园,我们会告诉孩子,男孩女孩有区别,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陌生人不能摸,也不能跟陌生人回家;到了小学中学,女孩初潮,进入青春期,代表她的身体开始发育但还不成熟,是个过渡阶段,这时候孩子要面临哪些问题,母亲父亲都要讲给她听。
性教育是贯穿整个教育过程的,是阶段式的,不同年龄的女孩男孩需要不同的性教育内容。父母并不是生孩子就自动获得了家长这个职称,要不停地学习才能做称职的家长。


把性的问题平常化、去羞耻化
张之琪:您的书里也提到,很多妇科疾病跟女性的性生活相关。您在宫外孕的一章里提到一个概念叫做“处女盆腔”,是说女性在处女时代——发生性生活之前——是所谓“干净”和“光洁”的。
张羽:其实是指光洁的、健康的、没有粘连的、没有炎症的(盆腔)。但这并不是要把女性分成处女盆腔和非处女盆腔,也并非要把女性分成处女和非处女。性不是羞耻的,不是说结婚以后女性的盆腔就肮脏了,而是说有性生活以后,女性是面临风险的——男性也一样,但我们今天主要谈女性。
女性的生殖器官是半开放式的,一旦有了性生活,女性的阴道可能面临性传播疾病、细菌病毒侵扰等各种问题,这些健康问题可能会成为困扰。性是美好的,性是与生俱来的,性是谁都应该享受的欢愉的东西,但它不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谁都知道这个事很开心,但如果开始了性生活以后,两个问题做不好,一定会影响女性的生活。第一个问题是避孕,第二个问题是性传播疾病,如果这两个问题没想好就开始了性生活,你可能成为受害者,感染淋病、梅毒、艾滋病。
张之琪:可能很多女性,比如我,当然知道性本身没什么可羞耻的,但是当我真的面临妇科问题,在医院面对医生的时候,其实很难把这种耻感剥离开。张羽医生刚刚讲的各种各样的疾病风险,都有一定概率发生在我们自己身上,虽然道理都明白,但是当你设身处地处在诊室环境中,很难摆脱那种自我责备和羞耻的心理。您作为医生,有什么办法让来求助的女性尽量不受这些困扰?
张羽:真正受困扰的女性就不来我们诊室了,心理负担太大,觉得医生可能不是帮助我那个人,而是笑话我的那个人,如果这样想就没法得到医生的帮助了。我是妇产科医生,我们对病人的情感有时候确实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怎么就不知道保护自己,怎么同样的坑总掉进去,但其实医生是真正能够帮助你的人,千万不要把这道坎卡在自己这,要勇敢走进诊室。
冷建国:我觉得有时候女性在诊室里的耻感来自于妇科检查的方式,包括姿势、器具以及医生的询问方式,比如医生会问“你有没有结婚”来了解你有没有性生活,可能这些细节会让女性觉得不自在。
张羽:其实医生的询问是为了你的病情做判断,为了知道往哪条路上想。如果你停经两个月,又是育龄期女性,我们首先要分层。有没有性生活?如果从来没有性生活,我们就可以把怀孕、流产、宫外孕的可能都抛到一边;如果是有性生活的女性,我们就要考虑,是不是意外怀孕了?是不是卵巢功能有异常?还是内分泌问题导致不来月经?
医生的脑子里装着很多东西,而你的心里只装着你自己,医生听了主诉以后问各种问题,其实都是在做判断。我问一个问题,你答一个问题,我就把一部分可能排除掉了;我再问一个问题,你再答一个问题,我就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检查了。医生是在以此进行思考和判断,所以一定要跟医生说实话。我现在已经是资深医生,大家到我这都不紧张了,但我二十几岁刚工作的时候也不会笑话我的病人,这是基本的职业道德。我可能会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但这只是我心里打的一个小转弯,最终我一定是会帮助你的。 
冷建国:相信医生的专业性也是科普工作要实现的目的之一。不知道您有没有看过杨笠在脱口秀大会上的一段表演,讲她在妇产科接受了一个男性医生专业的检查,在那一刻她觉得她被平等对待了,没有被放到一个客体的位置上。
张之琪:在医生看来,你并不是某一个男人或者某一个女人,你就是一个人,你是一个他要救治的对象。因为医生和病人之间存在着很大的信息不对等,医生了解很多知识,但是病人并不知道这些,医生每天面临相同的情况,重复的病例很多,但是这个经历对一个人而言是很沉重的事情。所以像张羽医生这样走出诊室,在一个相对轻松的环境下跟大家沟通,也能让大家了解医生的工作状态。
张羽:对,医生不是八卦你有没有男朋友,是为你做判断。我们要把性的问题平常化、去羞耻化,不要认为它有浓烈的神秘色彩。我就是一个独立的人,碰到困难了就要去看医生,医生是会帮助我的,据实以告。年龄大了没有性生活,没啥羞耻的;我成年了,作为大学生有性生活,也没啥羞耻的。只要这个过程中,你和你的伴侣是平等的、是自愿的、是互相能负责任的、是双方都能保护好自己的,这就是一个很正常的关系。



最佳育龄是医学问题也是社会问题


冷建国:刚才听张羽医生这段话,我们可以看到你作为个体“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情绪与作为医生做出专业的判断和治疗之间的张力。在您的书中也能看到其他一些纠结,比如作为医生,你希望女性初次生育时间更早,这样从医学上讲对女性的身体恢复和育儿都有好处;但作为一个事业有成的女性,您也希望女性可以获得不同种类的快乐和成就。
张羽:从我们医生角度来讲,最佳生育年龄有绝对的门槛,就是21~30岁。但是我们能够按照医生的教科书去生活吗?不可能。现在首次生育年龄在不断后移,不光是中国,发达的美国和欧洲国家也面临这个问题。我们母亲那一辈可能二十出头就结婚,然后很快生育了,过了三五年生第二个孩子,但是现在社会变化了,21岁我们还在念大学。不可能因为21岁是好的生育年龄而抛下读书去生孩子,因为人的一生很长。
21~30岁是生育的黄金时间段,如果你想成为母亲,这个年龄段可能更适合你。首先你更容易怀孕,也就是受孕率高。第二,宝宝的质量可能更好,这一点有数据支持,比如35岁之前的女性生育严重畸形的新生儿的风险低,孩子可能健康指数更高,女性整个孕期可能更平顺。年轻的母亲付出的成本更小,孩子的质量可能更高,哺育孩子也可能更轻松。一晚上起来六七次喂奶是重体力劳动,女性要付出沉重的身体代价,非常辛苦,对于现在47岁的我来说是很难承担的。
但生育问题绝不单纯是说21~30岁的女性必须去生孩子,它是一个医学问题,也是个社会问题。为什么我们要反复强调最佳生育年龄?因为我们希望女性知道(这件事)。有些人是不知道的,比如一个38岁的女性三个月没来月经,来检查的时候挺高兴,说自己可能怀孕了,我们一查激素水平,发现她是卵巢早衰。它发生率有多高呢?100个女性中就有1个在40岁前绝经。你会不会成为那个人?有可能。一个38岁的女性,她仍然可能健康地生育孩子,但也可能落在这1%的风险里,没有卵可以用了,再想生孩子难于上青天。我们再反过来说,她在21~30岁时有没有考虑过,或者她知不知道,自己超过35岁后生育不那么容易呢?她可能是不知道的。
如果她不知道,可能就会很后悔,因为没有人告诉她,她没有机会做出权衡和选择;如果她知道了,那么她有可能选择生孩子,也有可能选择事业,或者就为了轻松的生活而不要小孩。她的结局是不一样的。我们不希望一个女性在38岁绝经时陷入想生育而无法生育的情况,我认为这种情况是让女性最懊恼的。
张之琪:张羽医生刚才也说,因为现在人寿命延长了,导致我们对什么时间该干什么事的计划也发生了变化。过去人平均寿命三四十岁,恨不得十几岁就生孩子;而现在女性能活到80岁甚至90岁,30岁之前都觉得好像没有成熟一样,还处在学习和事业的上升期。在这个阶段,尤其是在缺乏社会保障、市场竞争压力大的情况下,女性选择生育依然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张羽医生刚才讲的是医学上所谓的最佳生育年龄,但其实落到每一个女性身上,每个人的最佳生育年龄都不一样,不仅要考虑她的身体什么时候合适,还要考虑她的经济条件、婚姻状况和职场压力。
张羽:对,这涉及女性的个人选择。有的人把事业放在第一位,有的人把家庭放在第一位。有的人生完宝宝不工作了,成为全职妈妈。我认为女性的选择都应该被尊重,每个女性都有权利做出自己对生活的选择。我们医生总是在说,我们希望你的选择首先是慎重的;其次是知情的,你知道如此选择的好处是什么,风险是什么;最后,你的决定是自主的,不受别人的胁迫,不是妈妈催你生你就生,或者别人生了你也要生。现在女性讲究独立自主,过自己选择的生活,过无怨无悔的生活,我们医生就希望你在选择的时候,加入一条对身体的了解。
回到刚才说的38岁女性,如果我明知道将来可能生不出来,但就是一心为事业,或者觉得世界很大要到处去看看,这都值得尊重,哪天我想生生不出来了,我也无怨无悔,没有孩子的生活也可以很精彩。好多病人经过我们的一番努力生出来宝宝了,还有一些病人很努力,我们也很努力,但最终就是没有小孩。我们也要告诉她,要不领养个宝宝,要不二人世界也挺好。生活是多样的,不是必须有孩子才幸福,也不是必须没孩子才幸福。总之,女性要过自主选择的生活,我们医生天天叨叨的就是你在选择的时候,别忘了去看看医生的书,去了解一下自己身体的情况。


怀孕、生育与更年期之痛

冷建国:现在很多女性面对生育选择时,可能也会考虑到近年来网上讨论较多的女性怀孕和生产的痛苦、生育给女性身体带来的损害,比如漏尿、关节疼痛、睡眠问题等等。我们几乎没有听我们的妈妈提起像撕裂伤这样具体的身体上遗留的问题,但这几年的声音越来越多,一方面让这个问题终于见光,另一方面也给很多人带来了压力和恐惧。


张羽:你没有听你妈妈说过这个痛苦,其实只是因为妈妈那一代人发声的渠道太少,她们漏尿也不说,只是偷偷地每天洗衣服。生孩子很疼、喂奶很辛苦、“丧偶式婚姻”、孩子生完男人啥也不管、女性因为生育失去工作、各种婆媳矛盾……这两年这些问题貌似被放大了,其实它们一直都存在。


从我们的医生角度出发,拿解放前来比较,现代女性生育的次数比那个年代的女性少很多了。过去我们的爷爷奶奶生六七个、十多个孩子,相当于女性从一结婚起除了生孩子就是哺育孩子,她们的身体创伤更大。最常见的就是漏尿,现代人的漏尿是跳了绳跑了步漏尿,那种更严重的是走路、上个台阶都漏尿。因为生育间隔短、生育次数多、孩子体重大,女性会出现子宫脱垂问题,有多少老年女性子宫整个掉在两腿之间没法走路,需要做手术。还有难产问题,过去生孩子哪有那么多剖腹产,只能是一条心横下来,从底下生不出来就憋死了。以前妇产科的科普宣教没那么好,女性生育间隔很短,孩子数量大,对女性的营养和身体是剥夺式的,女性很快变成“小老太太”,骨质疏松。过去的女性是更悲惨的,但她们认为这是自然的是正常的,好像宿命一样。她们也没有发声渠道,或者说我们不愿去听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抱怨。


现在通过各种网络自媒体平台,年轻女性的发声渠道多了,现在妇产科的科学技术越来越好,宣教越来越好,女性学习能力也强了,知道怎么保养自己,生育次数明显少了。现在女性一般生一个或两个,生三四个的已经很少了,但是生育仍然是生育,对女性的身体仍然是一种创伤。


一个女性从怀孕开始孕吐,前三个月吐得昏天暗地,什么也吃不了,喝口水都吐,晚上也睡不好;到了中孕期可能舒服一点,终于能好好吃饭,但是肚子越来越大,行动不方便了;到了晚孕期,有的怀双胞胎的妈妈都走不了路,腿肿了,有痔疮。吃饭,小孩向上顶,妈妈吃不下几口饭,刚吃几口又饿了;晚上睡觉,左躺也不是右躺也不是。我生了两个孩子以后,觉得我妈真的挺了不起的,我还天天在抱怨,我妈一句抱怨都没有,咬咬牙就挺过来了。


到了生孩子,能顺产当然好,生的时候又撕心裂肺地疼,我们说阴道分娩的疼痛指数是10,是最大程度的疼痛,好在现在已经有无痛分娩了。女性如果愿意通过阴道分娩,为了避免漏尿,产后可以进行康复,甚至我们宣教大家在怀孕之前就进行凯格尔运动,加强自己的盆底肌。第二,科学的饮食,在孕期还能适量地运动,把孩子的体重控制好——生一个6斤的小孩和生一个8斤的小孩,对女性的身体影响差别是巨大的。生一个健康的6斤多的小孩,体重合适,生得快,产道撕裂小,各种风险一定是小的,漏尿的风险少了,产后恢复也快。


生育真的是女性在付出。生出来一个活蹦乱跳的孩子,母亲是要付出很多的。但是一个学习型的母亲,一个紧跟现代妇产科理念的母亲,是能够在医生的帮助下把创伤和风险降到最低的。我们现在有无痛分娩,但是其推广也不是一帆风顺的。新闻里也有报道,老公认为打无痛分娩可能影响孩子,所以不给老婆签字;或者有的妈妈甚至固执地认为无痛分娩打了以后会傻,或者会影响小孩,为了孩子愿意付出更大牺牲,这些其实都是没有必要的,是认知上的误区。


冷建国:这种科普知识一方面帮助我们这一代女性自身,另一方面也让我们更关心自己的妈妈了。之前我们的听众也说过,会开始关心母亲节育环有没有取掉,过了五十岁有没有做过一些检查。


张羽:对,包括(带妈妈)做肌瘤检查、常规定期的体检、宫颈防癌检查,其实女性到了更年期也是可以不那么难受的。更年期以后,女性的卵巢功能逐渐丧失,不再排卵,告别育龄期,进入绝经状态,这个时候可能有潮热、出汗、心烦、睡不好、情绪不容易控制的情况,甚至还有更年期的抑郁状态,这些是非常影响女性活力的。这个阶段女性身体还会发生一些实质性的变化,比如雌激素撤退,失去了对心脑血管的保护作用,动脉粥样硬化,心脑血管疾病的发生风险增加;认知功能下降,反应不是那么快了;骨质疏松,你吃再多钙,没有雌激素的帮助,也沉积不到骨头里,流失的钙比吃进来的多。慢慢地,我们会看到一个女性变成“小老太太”,腿也弯了,背也弓了,这些都是衰老的变化。但其实我们医生是有办法的,我们叫“绝经激素治疗”,如果你有需求,医生给你做了全面的检查,你没有禁忌,就可以做治疗,这是真正能帮助女性延缓衰老的。


张之琪:刚刚张羽医生讲到,不光是女性,全社会都要学习女性的身体健康知识,其实就是要破除我们过去的传统认知。比如来月经不舒服、生产有痛苦、更年期有各种各样的问题,过去都认为是自然现象,而现在我们知道,医学手段可以让你不必须要经历这些痛苦。


张羽:对,医学发展很快,药物发展也很快。以前提到雌激素,大家宁愿自己老也不吃,好像一吃激素就会长癌。科学研究不断进步,药物也不断研发,现在我们给女性使用的雌激素非常接近天然分泌的雌激素,孕激素也是一样。药物的安全性越来越好,在专业医生的指导以及看护下定期随诊,绝经激素治疗是可以帮助很多女性的。


张之琪:这也是我们今天想聊的一个话题——究竟应该如何关爱女性?女性在各个生理阶段有不同的需求,我们刚才讲,妈妈生孩子很不容易,生孩子之后可能全家人的注意力都在小孩身上,忽视了产妇的需要,比如她穿什么内衣会更舒服?有漏尿现象时怎样可以帮她更好地恢复?不仅仅是家庭,全社会都应该关注和关爱女性,也不光是生理层面,还有心理层面,比如产妇产后抑郁应该怎样调整。在物质和精神两个方面关爱女性,张羽医生有什么建议?


张羽:我们希望告诉全社会,女性确实是承担义务的,但是也确实在做巨大的付出,而且她真的需要帮助。说到哺乳胸罩,像我妈妈那个时候,衣服一撩起来就喂奶,哪有什么遮盖和支撑,都是很辛苦的。现在的市场提供了更多选择,功能性、实用性上都在为哺乳期的妈妈做考虑和准备,这个是社会进步的表现。


在精神方面,女性生完孩子以后产后抑郁,现在随着媒体宣传很多人已经知道这个问题,但还有很多家庭不重视,产后抑郁真的是一个很大的医学问题,也是社会问题。我生过两次孩子,真真实实地体会过这种抑郁情绪。


为什么会抑郁呢?第一,孕期胎盘产生大量的雌孕激素支撑孕妇,让她非常有活力,但小孩落地以后胎盘也生出来了,激素水平一下子降到谷底,这时候从生理角度来说,女性的活力就下降了。第二,经常有人对孕妇说,你好日子没两天了,现在想去哪去哪,等这孩子生下来嗷嗷待哺,你就没有那么自由了。孩子生下来后要面临各种问题——小孩吃奶好不好、睡觉好不好、妈妈的奶量够不够?一个小孩出生,家庭的社会关系都会发生变化,月嫂保姆来了,公公婆婆来了,自己的爸妈也来了,所有问题和矛盾一股脑落在女性身上,如果没有人帮助她,甚至还有很多人来制造麻烦,她可能就真的崩溃了。一些小孩生下来生病了,比如有常见的兔唇或者某种先天性肿瘤,妈妈就更崩溃了。我们也看到过母亲产后抑郁抱着孩子跳楼的新闻,这都是社会悲剧。


全社会每个家庭都应该知道女性辛苦不容易,不管是物质上的照顾还是精神上的理解和支持,都是很重要的。


社会福利制度应更多向女性做倾斜


张之琪:很多年轻女性,包括我们的听众,普遍有一种恐婚恐育的情绪,这种恐惧不仅仅是对生育之痛的恐惧,也是因为从家庭到社会为母亲分担得不够,导致太重的担子压在她一个人身上。女性步入婚姻,尤其是生育之后,她自身的经济条件可能会下降,面临离开职场的可能,家庭的负担反而会增加,因为她要照顾孩子、平衡家庭的关系。这些都可能给年轻女性带来巨大的恐惧和焦虑情绪,很多人不断推迟婚育年龄的原因之一就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些问题。张羽医生是一个职业女性,也生育了两个孩子,从您的自身经验,可不可以分享一下要怎么平衡,或者社会应该为女性提供什么样的支持?


张羽:我自己生了两个孩子,一天工作没耽误,也算一个偏事业型的人,没有因为照顾孩子而回归家庭。虽然我们总说生育黄金年龄是21~30岁,我也不会让我的女儿21岁就去生孩子。我觉得一个女性首先要完成自我成长,不光是身体要成熟,还要把家庭关系打磨好,再生孩子。像我妈妈她没有这么多理论,她教给我的是“认识不到一年不许结婚、结婚不到一年不许生孩子”,其实她的意思是先把自己打磨好,把两性关系打磨好,然后再制造新的生命,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不是女性一个人的问题,而是整个家庭的问题。


要说平衡也是很难,真的是有得有失。大家有的时候把孩子更多看成一种负担,但“风物长宜放眼量”,现在人的生命越来越长,等到了老年,孩子是你幸福生活的一个来源。不能完全把生小孩看成一种负担,当然小孩会带来一定的负担和麻烦,但也是考验你、让你不断成熟和完美的一个因素。


冷建国:现在年轻职业女性生孩子的障碍是清楚的,比如要面对失业的风险、重新回归职场的困难、家庭经济关系和人际关系的变化,但是要说生一个孩子会带来什么,其实是很抽象的。


张羽:观念都会发生变化,但我总认为社会是越来越好的。我母亲那一代生孩子说起来真是血泪史,但是她把我和我弟弟都带大了,现在她进入晚年了,最大的快乐就是看着两个孩子幸福地生活着,建立了家庭,生育了子孙。我是70后,我觉得我已经很觉醒了,我看书、学习、把自己看作一个独立个体、去除性别的歧视、去除自卑、成为一个独立自强的女性。等我的女儿长大,社会会更好,尤其是社会福利方面,这也是我们在呼吁的——向女性做倾斜。


在孕育、哺育孩子的过程中,女性势必要面临职场的暂时脱离,要休产假、带孩子,所以我认为一个成熟的家庭在女性生育的时候都应该给她更多的照顾,物质上、精神上都要给予支持。我们也需要社会的支持,例如有能够让妈妈及时返回职场的育儿机构,不要那么贵,让我们都能安心。在我愿意返回职场的时候,我可以后顾无忧地返回,或者不愿意返回职场,把全部身心和爱都放在家庭上,也是一个值得尊重的选择。


我总是希望女性在做选择的时候是自主的、独立的,不受胁迫的。去工作时必须把孩子丢给一个不那么信任的阿姨,或者因为家里没人带孩子又请不起阿姨被迫放弃职业,这些都是让女性非常痛苦的事情,也都是需要慢慢解决的。一方面我们希望女性做强大的自己、家庭给予更多的支持,另一方面,社会的各种福利制度都应该向育龄妈妈倾斜——更好的产假制度、更好的带薪休假制度、更好的育儿机构,能够让妈妈们心无旁骛地工作或者生活,不要让她们太窘迫,这是一种特别美好的愿望。


帮助病人也是帮助自己,诊室里的悲喜构建医生的人生观

张之琪:今天跟张羽医生聊天很开心,归根结底我们是希望女性有越来越多的选择。无论是医学的进步还是社会的进步,其实都是为了让女性越来越多的选择,而不是把女性禁锢在某一个特定角色内。


张羽:不要给女性画像,社会是多元的,女性是有很多选择的,我们一直强调自主选择、知情选择。要思前想后,有前进的道路也要有退路,我们一直也是这样教育孩子。


冷建国:医学的发展也很大程度上帮女性清除了很多障碍,无论在生理上、心理上还是在道德上,都让我们面对一个更开阔的前景。很多曾经被认为是羞耻的东西,在今天看来其实不是那样。


张之琪:我们之前在节目里经常谈生育,包括婚姻给女性带来的一些束缚和枷锁。今天张羽医生从医生角度提供了一些不同的信息,大家在做选择的时候可以作为参考。


冷建国:什么样的人生价值才是最高的价值,并没有标准答案。我们在节目里有许多观念层面的倡导,其实科学知识的普及是另一条通往自由的道路。


张羽医生也一直在提醒我们,每个女性自己的身体状况、心理状况、经济条件、面对的社会环境都是很具体很不同的,无论是在诊室里,还是在一个社会中,我们要看一个具体的人,而不是草率地说你们作为一个群体应该怎样。


张羽:对,不给女性打标签,在诊室里不给病人打标签。我们见到形形色色的人,都要了解她,根据她的情况辅助和协助她做最好的选择。我们也在考虑如何做一个好的医生,从病人出发,以病人为中心,而不是以医生为中心。生育困难等妇产科问题是很私人化、个体化的,所以我们要站在病人的角度——她现在能花多少钱,能承担什么风险,能拿出多少时间来看这个病,这些都是我们需要考虑的因素,而且还要跟她的观念结合在一起,所以说,想把医生做好是无止境的。


我们花更多的心思,花更长的时间,费更多口舌去交流,去帮助病人,其实我们也在帮助自己。这么多年,每天在诊室里和各个年龄段的女性交流,也接受她们的反馈,其实也是我们自我构建、自我成长的一个经历,对我是非常有帮助的。所以到了今天,我自认为我很稳重了,能够面临一定的风险和挫折了,不都是我帮助了别人,病人也在诊室里帮助我们。病人参与我们三观的构建——我们给病人意见,病人是如何反馈给我们的?我们对还是不对?怎么协调?我们借给病人800块钱,病人还了,我就相信这个世界了,病人没还,我可能以后再也不会做帮助别人的事情了。每一件小事都是在构建我们医生的人生观。


冷建国:医生可能会以病人作为一个窗口看到他的小家,进而一块一块拼图一般地从中看到整个社会。


张之琪:将来如果遇到问题,希望我能够遇到一个这么好的医生。


张羽:你们今天在做的工作也是在帮助别人,其实我们是在不断帮助别人的过程中获得反馈,完成自我成长,人都是这样一个过程。女性是特别愿意分享又特别容易受到别人鼓舞的一个群体,在女性个体成长的同时,个体之间的联结也变得更紧密了。



文字整理 | 梦妮
编辑 | 随机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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