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届记者节征文获奖作品 | 梁博的故事

老师皱了皱眉头，还是温和地说道：“梁博，你要知道去看瑞士的森林这可不能算是什么梦想。你看，像张扬她以后想去做一个设计师，黄博艺他以后想去当一个医生。那你呢？你的意思是以后想去做一个探险家吗？”

听了这话，梁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他很想反驳，于是脱口而出：“去看瑞士的森林怎么不能算一个梦想？”话是说出口了，但梁博其实挺心虚的。

“这只是一件事，做完了这件事之后，你还可以再去做更多类似的事。探讨完关于梦想的主题之后要写作文，你这样有什么可以写呢？”

老师提醒梁博关于去看瑞士的森林这件事的本质，“而且你知道去看瑞士的森林需要花多少钱吗？没有一个明确的梦想，赚不到钱，你是完不成这件事的。还是希望你能再好好想一想，你可以看看江浩东同学的作文《我的父亲》，他就写了关于自己的校长父亲辛苦的日常，内容很实际，在区里面拿了一等奖，希望你能向他学习，实际一点。”

梁博一家在梁博小学一年级的时候从农村搬到了城市边缘。为了照顾梁博，妈妈在一年前辞掉了在纺织厂的工作成为了全职太太。梁博觉得妈妈是世界上最懂自己的人。

“菜要一会儿才能炒好，你先去写会儿作业吧。”妈妈从开门的声音大小就判断出回家的是梁博，头也没回就说出了这样的话。

“好的，妈妈。”梁博应了一声后拿出作业，开始动笔。

梁博写字很重，但是笔尖的唰唰声仍然掩盖在了炒菜的油滋火爆声下。

梁博写着写着想起了今天课上的事，于是开口说道：“妈妈，今天我们上课讲了关于梦想的事。”

炒菜的声音停了下来。

妈妈两只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走到了梁博写作业的桌子前，又把梁博的话重复了一遍：“去看瑞士的森林？”

“对。”

“不行，太远了，去那么远的地方，又没有人照看你，太不安全了。”

梁博没想到妈妈也会反对自己，于是想着大声反驳：“不是的，妈妈，可是，可是……”梁博也没想好该说什么。

妈妈坐到了梁博身旁，扳起指头一点一点跟梁博说：“首先是去瑞士看森林，这需要花很多钱。第二点，就是太远了，那里没人认识你，没人照顾你，太危险了。第三点，妈妈舍不得你，你以后要是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我们就没什么机会见面了。”

梁博听了之后迅速按点反驳：“你看，妈妈，出去旅游的人那么多，他们也在外面没有认识的人啊，我长大以后可以保护好自己。而且现在电话通讯那么方便，要是想你了，我可以和你打电话。”

妈妈听了之后笑了笑，又直接说道：“好好好，但你首先要先想好自己未来要做什么啊，你要先挣到钱，才能去瑞士看森林。以后找个女孩子结个婚，到时候出去就能结伴儿了，你要是再厉害一点，我那个时候还能走得动道，你也可以带我们一起去。”

梁博没有回答关于未来职业的问题，他以为妈妈明白的，去瑞士看森林和未来想要做什么是平级的。

“这么说来你不是要写作文吗？那快去写吧，还是踏实一点，写写你以后想做什么。”妈妈抚了抚梁博的脑袋，然后又转身回到了厨房。

……

“这次班上作文写的最好的就是梁博同学的《我有一个梦想》，‘我以后要挣很多很多钱，这样就有机会实现自己的价值……’”

梁博并不想这么写，只是到下笔的时候他才发现去看瑞士的森林确实没什么好写的，要写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很空荡，而且会写得非常的远，牵扯到虚无的理想和自我的价值。

梁博想着自己看过那么多思想深刻又朴实无华的书，自己不该写下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于是在书桌前的月光下，梁博写下了这次作文，但他发誓自己的梦想一定会实现。

……

梁博看着自己工位面前十佳员工的奖状，有一些晃神，昨天加班到凌晨两点，现在精神还有些恍惚。

“梁博？我不是和你说过走神的时候盯着方案看吗？像你这样被经理看见可就麻烦了。”

直到耳边轻微的训斥声传来，梁博才回过神来，这是他们工作组组长张哥的声音。

“对不起，张哥。”梁博赶忙道歉。

“没必要跟我道歉。这些是今天要整理好的文档，明天早上8点之前务必抱过来。”张哥指着身旁一人高的文件档案对着梁博说道。

当前环境下经济并不景气，梁博的公司已经进行了裁员，但原有的业务还没有完全收缩，目前的任务分摊下来使得个人工作强度很高。

梁博看着一人高的文档，又盯了一眼指着正午12点的时钟，最后还是回了一句：“好的。”

……

梁博将手边的文档放进收纳柜里，抬头看了看时钟，半夜12点整。

进入走廊乘坐电梯，到离开电梯门，所过之处灯火未熄，但已经没有人了。

梁博走到街道上，走上了天桥。这是个大城市，12点并不意味着城市休眠。

车流比白天稀疏了些，但由于开着灯反而显得更加迷乱。交通问题，因为天桥和地铁的原因有所缓解，至少明显的交通违纪现象已经很少发生了。

没走多久，梁博到了一个独栋楼，拿钥匙开门爬上了第9层，然后走到了走廊最角落的一个门前，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这是一间厅房，只有厕所修了一个单独的隔间，厨房，床和吃饭的地方都在一块儿，但由于这一厅还算比较大，所以并不显得拥挤。

梁博筋疲力尽，只想刷一刷手机。躺到床上，打开手机，屏保是一片湖，湖的后面是一片森林。梁博有一些烦躁，把手机关了想睡觉，但因为忘记买窗帘，窗户透过的月光，照在了他旁边的地上，他觉得是这月光太亮扰得他睡不着。

他盯着这月光，胡思乱想起来。张哥其实对他挺好的，大学刚毕业来这家公司实习就是张哥带的他，并没有因为他是实习生就爱答不理。

其实梁博当时并没有想过会留在这家公司，因为这家公司在业内待遇不错，前景很好，自己虽然在大学里有认真学习，但以目前的水平应该还进不了这家公司。在张哥的指导下，梁博很快学会了如何工作，实习期结束之后居然直接留在这家公司。从各种意义上来讲，都算是相当幸运。

梁博其实不用这么累，自己要是不想晋升的话，就可以不用理会这些工作，但一方面这是张哥的好意，另一方面晋升了可以挣到更多的钱。 

想着想着，梁博就睡着了。

叮铃铃——叮铃铃——

梁博被闹钟惊醒，发现闹钟原来已经响过第三遍了，急急忙忙连饭都没有吃，就往公司赶去。

卡着7:29，梁博坐了下来。

张哥又过来了，给他带来了一人高的文档，还让他不要只是单纯的收集整理，最好看看里面的一些内容。

梁博不知道怎么回应，就只有一句：

“好的。”

梁博一个月的时钟像是一天时钟的发条，胁迫着每个日子疾跑。

一年的时钟又像是一月时钟的发条，赶着每一个月奔走。

在大裁员后的第3个月，梁博晕倒了。

梁博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医院在病床上躺着了。他并不感到意外。梁博看向窗外，今天天气不怎么好，云压得很低，像是要下雨的样子。

他先是给张哥打了电话，张哥让他这两天先好好休息，假张哥已经帮自己请了，梁博说了谢谢，又把张哥垫付的医药费发了过去。

然后梁博又给父母打了通电话，父母很心疼他，让他好好休息。

傍晚起了大风，晚上天清月明。梁博觉得自己有点小感冒，又不敢大声咳嗽，病房里还睡着其他病人。

四周非常安静，今夜微凉，外面只有一点点蟋蟀的声音。

梁博看着穿过窗纱的月光，他发现这月光不像纱倒像是雾气，和自己目前的状态一样迷蒙。

恍惚间梁博觉得自己和这团雾气融为了一体，他在月光间流动，流出了窗外，顺着铺满整个城市的月光渐渐飞升。 

他滑过高楼，飘过天空，穿过云层，来到了月亮的身边。月光莹明，他不敢直视。于是他向下望去，整个城市散发出迷人的光彩，他找不到自己在哪里，但他知道自己埋在这座城市里，自己的身体埋葬在这片钢筋水泥地里。

梁博只是过劳，身体并没有什么病变，躺了两天，在听了医生关于好好休息的嘱咐后，就办理了出院手续。

回到家里恰是正午时分，梁博躺了那么久，睡了那么久，但觉得还是不够，又坐到了床上。

日子的针脚滴答滴答地过，指挥着天空的颜色由灰蓝染上昏黄。

梁博觉得自己很饿，想吃点热的，又想在家里吃。

便硬撑着站了起来，从小冰箱里拿出了鸡蛋和生菜。

热锅，菜籽油略宽，炒鸡蛋加生菜，配一点蚝油和一点点盐，不放辣椒。

从电饭煲里舀出重新热过后的饭。

热饭热菜还带着锅气，一点点咸味加上很闷的油香味，梁博觉得自己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