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世界》|| 解学梅、韩宇航：本土制造业企业如何在绿色创新中实现“华丽转型”？——基于注意力基础观的多案例研究

作者：

解学梅（同济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

韩宇航（同济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

文章刊发：《管理世界》2022年第3期

近年来，绿色创新和绿色转型日益得到国内外实践层面的广泛关注，正成为时代关注的热点议题。在实现2030年前碳达峰、2060年前碳中和，这意味着我国承诺将以西方国家一半的时间达成“碳中和”目标。此外，2021年3月，我国“十四五”规划基于“双碳”战略目标多次提出绿色转型概念，明确指出要大力发展绿色技术创新，推进重点行业和重要领域的绿色化转型。由此可见，“双碳”目标的提出不仅是我国实现高质量绿色发展的内在要求，也对制造业企业的绿色创新和绿色转型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然而，面临着环境保护、资源有限的现实约束，如何成功实现绿色转型成为制造业企业面临的现实困境。尤其从实践层面来看，不少制造业企业缺乏绿色转型的持续动力：一方面，由于我国多数制造业企业的绿色制造技术水平较低，传统资源要素投入比例偏高，企业的环保绩效仍然不尽人意；另一方面，绿色转型需要企业投入大量前期成本，且政府的环保规制也会增加企业的生产经营成本，部分制造业企业尤其是民营企业受限于成本压力尚无法主动选择绿色转型。与之相反，也有一批卓越的制造业企业通过积极开展绿色创新致力于探索具有自身特色的绿色转型之路，并取得了显著的成效。而探索这些卓越的制造业企业的绿色转型的过程、模式和机制对于推动我国制造业整体的全面绿色转型升级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本研究聚焦“本土制造业企业如何实现绿色转型”的核心研究问题，深入剖析四家典型制造业企业绿色转型过程“制度逻辑驱动→资源编排过程→绿色转型结果”的逻辑主线，重点回答以下3个问题：（1）制造业企业实现绿色转型的必经阶段是什么？（2）制造业企业实现绿色转型的典型模式有哪些？（3）制造业企业实现更高程度绿色转型的跃迁路径有哪些？

本研究采用等结果设计（Equifinality design）强调制造业绿色转型结果的“殊途同归”，要求案例分析单元有着相似或相同的结果：四家处于绿色转型中的中国制造业企业均入选国家级“绿色工厂”名单，部分卓越企业拥有国家级、省级“绿色设计产品”或“绿色供应链”认证；且在节能、污染防治、废物循环利用、绿色产品设计和企业环境管理等领域表现突出。

在数据收集阶段，本研究尽可能使用多种渠道和多元化方式收集资料，包括企业提供的内部档案资料（如绿色工厂自评报告、绿色产品自评报告、绿色供应链自评报告、企业环保承诺书），文献查询（如案例企业出版书籍和期刊论文）、手动检索（如第三方媒体报道）和网络爬虫所得的外部网络资料（如信息披露报告、企业网站文章），以及实地调研得到的一手访谈资料和现场观察资料，并尽量完整地记录与所研究过程相关的事件序列。本研究的数据分析和处理过程具体如下：（1）整合多渠道数据资料，建立案例企业原始关键事件和“绿色关键事件”时间轴，并借助软件实现可视化；（2）逐个编码案例企业资料（初始编码、聚焦编码、轴心编码和理论编码）；（3）进行跨案例分析，建立总体分析框架，提炼出本土制造业企业绿色转型过程的共性规律。

本研究基于注意力基础观的元理论框架分析制造业企业的绿色转型问题，主要结论如下：一是企业在传统发展期、绿色转向期和绿色转型期的主导制度逻辑和资源编排方式的演化特征各具差异，先后涌现出绿色工艺创新、绿色产品创新和绿色协同创新的差异化绿色创新行为，且绿色转型程度呈现“深浅不一”。二是企业的注意力配置对象（政府逻辑或市场逻辑）和聚焦方向（“短视”或“长视”）共同决定了制度逻辑的战略基础，影响了资源编排过程的结构特征（单一结构或耦合结构），形成了四种差异化的绿色转型模式（“追赶”、“蝶变”、“整合”或“集成”）。三是不同绿色转型模式通过调整注意力配置对象和注意力聚焦方向，经由三条跃迁路径（“长视引领”、“价值重构”或“双重预见”）实现深绿色转型。

本文的实践贡献主要是为企业管理者和政策制定者提供了有益的管理启示：一方面，作为企业管理者，需要基于自身实际情况选择适合的绿色转型模式和路径。一是企业可以优化配置绿色创新的战略组合、资源组合和能力组合，融合使用清洁生产技术创新和末端治理技术创新，采用循环生产和再制造技术，提高绿色产品创新比重；同时积极申报国家绿色产品认证和其他绿色荣誉，不断提升企业绿色形象。二是企业需要协同内外部利益相关者参与企业的绿色价值共创。绿色创新需要同时协调多方资源，推动企业与内部、供应商和客户等主体实现可持续发展，重视客户绿色需求，构建绿色联盟，鼓励有实力的企业建立绿色供应链管理机制和产学研绿色合作机制；同时，发展高层管理者的绿色注意力，鼓励员工的环境公民行为，提升绿色组织认同感。

另一方面，作为政策制定者，各级政府首先要加快构建以绿色工厂、绿色设计产品、绿色供应链为主体的绿色制造体系。一是以绿色工厂为绿色制造体系核心支撑单元，加快国家、省、市多级的绿色工厂布局；鼓励企业加大绿色设计产品的研发投入力度，给予积极政策引导和配套支持；统筹协调更大地理范围内企业间的绿色合作，打造区域的绿色低碳产业集群。二是政府需要引导企业采用市场化手段进行绿色转型，充分发挥财政政策的激励作用，合理放大政府补助的信号作用，对于进行技术改造、引进末端治理和清洁生产技术的企业给予政府补助、通报表彰等实质奖励和荣誉支持，调整事后、事前补贴比例，探索多样化补助和表彰形式。三是搭建信息交流平台，推动绿色工艺创新协同，推广先进技术和管理经验，牵头搭建全国性及分级区域性的绿色信息共享平台，创新“产学研金介”多方绿色合作模式，促进各主体在绿色创新方面的信息协同、关键技术联合攻关与科研成果转化。

本文的边际贡献主要体现在3个方面：一是本研究通过整合注意力基础观、制度理论和资源编排理论，响应了对企业主动式绿色创新过程研究的呼吁，为本土制造业企业的绿色转型研究提供了新的理论研究视角。二是本研究在注意力基础观的基础上融入了“资源建构—资源捆绑—资源撬动”的资源编排理论框架，更系统地诠释了企业的绿色竞争优势来自何方以及绿色能力如何形成和利用的内在过程，揭开了“资源→能力→行动”绿色优势形成机制的理论黑箱。此外，本研究借助编码方法从绿色管理实践中识别出企业资源编排的三大过程和九种方式，揭示了绿色转型的资源编排过程是一个层层递进、相互联系的有机逻辑体，优化了现有案例研究未能实现全过程识别的研究局限。三是本研究立足经济社会全面绿色转型背景下的“中国故事”，以四家本土制造业企业作为典型案例，系统识别符合中国情境的市场逻辑和政府逻辑，抽离出与西方企业不同的本土企业绿色转型模式的共性经验，研究结论响应了一些学者对本土管理实践研究的呼吁，并为处于转型关键期的制造业企业如何实现更高程度的绿色升级提供了具体的路径建议，从而为研究本土企业如何在绿色创新过程中构建持续的竞争优势以及成功实现转型提供了理论启示。

本研究遵循理论抽样选择了四家案例企业，但案例的典型性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研究结果的普适性；而案例研究所构建的理论在本质上有待通过大样本进行实证检验。未来研究可以考虑设计实证研究以进行可行性验证和理论检验，采用多样化的方法和数据更加全面地探究制造业企业绿色转型的前因、过程、结果和情境问题。

作为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我国市场导向的绿色技术创新体系构建研究”（20&ZD059）的阶段性结果，本研究响应了国家“双碳目标”重大国家战略需求的号召。研究团队坚持实地走访和企业调研，在多元化数据收集与分析、人工与机器辅助编码分析、写作与反复修改等研究环节中与企业管理者、政府工作人员、学界研究者等不同身份主体展开多次对话，获得了宝贵的一手资料。在2021年中国企业管理案例与质性研究论坛中，文章有幸获评“最佳论文”，并获得了在《管理世界》推荐发表的机会。

我们非常感谢案例论坛和《管理世界》匿名审稿专家的辛勤付出。每一轮评审中的每一位审稿专家的意见都是对我们文章的不断打磨和优化，在此过程，我们对绿色转型研究问题的认知和理解也不断深化。此外，我们也想对案例论坛组委会和期刊编辑部老师们的耐心付出表示由衷的感谢。“道阻且长，行则将至。”本团队未来也将持续关注本土制造业企业的绿色创新与绿色转型问题，以期为“双碳目标”下制造业企业的绿色创新实践以及政府的政策制定提供有益的借鉴。

文章刊发：

解学梅、韩宇航：《本土制造业企业如何在绿色创新中实现“华丽转型”？——基于注意力基础观的多案例研究》，《管理世界》，2022年第3期，第76~10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