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崎骏动画中的“里山里海”，由我们来守护！

这，又是一篇来自智渔高能实习生团的高能科普文！

（海鱼同学在大分县安心院的里山体验农宿和农活~）

从多山多林的九州到车水马龙的东京，智渔实习生海鱼同学在霓虹国已经生活了近五年时间。攻读“可持续发展科学”的她热衷于参加各种各样的公益项目。尽管曾经“跨过山和大海，也穿越人山人海”，海鱼最留恋的还是那水木明瑟、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里山地区。这一回，海鱼同学就要和大家谈谈那些关于里山里海的生态故事。

大家一定看过许多宫崎骏的动画电影——《龙猫》、《千与千寻》《魔女宅急便》......他的动画中最打动人的除了一个个关于梦想的故事，还有如诗如画的日本乡村风景。但你知道那些幽灵公主居住的神秘森林，和龙猫一起躲过雨的屋檐都是真实存在的吗？——没错，这样的地方，就是“里山（satoyama）”。

《龙猫》的故事就是发生在美丽的里山哟~（来源：）

什么是“里山”和“里海”？

什么是“里山”和“里海”？

将“里山”从字面上拆开来理解，“里”=村庄，“山”=林地，所以“里山”=与人类居住地（村庄）毗邻的林地。“里海（satoumi）”则可以理解为传统的沿海地区。

但是本着学术严谨的精神（正经脸.jpg），海鱼把联合国大学的《日本里山里海评估报告》（2010）里的定义搬过来：“...satoyama … is a term for landscapes that comprise a mosaic of different ecosystem types including secondary forests, agricultural lands, irrigation ponds, and grasslands, along with human settlements.”（里山是指具有不同生态系统类型，包括二次林、农用地、灌溉池和草场，并且有人类居住的地形。）

这样的地形是经过人类与生态系统长时间的互动逐渐形成并得到发展的，多见于乡村及城市边缘地区。“里海”则用来指因人类的作用使当地生产力及生物多样性得到提高的日本沿海地区。简单来说，里山、里海地区是大自然与城市的过渡地带，并且强调居民与其生存环境的互动和互惠关系。

里山（海）是大自然与城市的过渡地带（来源：https://www.toyota.co.jp/moritanken/text/c_what.html）

“里山里海人”的活法

“里山里海人”的活法

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从生态系统上看，里山强调由树林、植被、草场、农田、牧场、灌溉池及运河等组成的陆地生态系统；里海则强调由海滨、岩岸、滩涂、珊瑚礁及海藻（草）床等组成的水生生态系统（毕竟山海有别嘛~）。生态系统的差异导致生活“里山”和“里海”的人们在生活方式、休闲方式、自然景观和文化等方面的不同。比如山里人养殖牛羊、农耕、打猎，海边人就更倾向于垂钓、捕鱼撒网啦~

里海地区的景观和人们的生活方式（来源：https://www.env.go.jp/water/heisa/satoumi/en/01_e.html）

“里山”和“里海”提供的生态福利

“里山”和“里海”提供的生态福利

从过去到现在，人们都受惠于自然。我们把自然提供给人赖以生存和发展的资源称为生态系统服务(ecosystem services)，主要分为供给服务（如食物和水）、调节服务（如调节气候、防止水土流失）、文化服务（如传统节日、习俗的形成）。下面让我们一起来看看里山里海为我们带来了哪些福利吧~

里山里海是构成日本社会基石的一部分，为人们提供了一些譬如种植水稻、维持森林及捕鱼方法等传统实践知识。可以说，里山里海在很大程度上组成且定义了传统日本文化。此外，里山里海地形还为观光旅游提供了资源，如最初在大分县安心院兴起的农宿活动（就是开头那张照片中我所在的地方啦~）。

这些服务对保障人类的福祉（主要是安全、生活质量、健康和良好的社会关系四个方面）有很重要的作用。

行走在消逝中的里山和里海

行走在消逝中的里山和里海

里山和里海的管理模式是一种传统知识和现代科学的混合。前文也说到，它对日本的社会文化形成有很重要的作用。然而，正如很多其他国家的乡村地区一样，在过去半个世纪，无论是里山里海的面积还是其提供的生态系统功能，都在被“全球化”、“都市化”、“商业化”等这些现代才有的“怪物”所吞噬。

急速的都市化对里山里海进行了什么样的“整容”？

• 林地等里山地形被用来建设房屋、高尔夫球场等；

• 乡村人口外流，原来被细心照料的里山因疏于管理而产生土地退化；

• 为了给本国建筑业提供木材，大片多样性程度高的二次林被转变成了单一的针叶林。

都市化的“整容”后，失去了生物多样性的里山里海会带来什么后遗症？

• 丧失了生物多样性，里山里海地形就失去了维持其功能且具有可恢复性的关键因素；

• 单一植被则摧毁了重要的生态系统服务，如水源供应、防洪、防土壤退化等；

• 他国便宜的木材在利益和全球化的驱动下被日本大量进口，因此那些种植着单一针叶林的里山逐渐被遗弃；

• 里海的情况并不比里山好——传统渔业活动和娱乐用的海滨地带在丧失、加剧的污染影响了海洋渔业，由依赖商业近海渔业和机械捕鱼技术导致的过度捕捞也对一些里海渔业社区造成负面影响。

“都市化”到底用了什么样的“手术刀”让里山里海变了模样？

我们不妨来看看下面这张表，它展示了过去50年里山里海所提供的部分生态系统服务的转变和直接原因（原图在JSSA报告的第19、20页）：

图例：

里山里海面容巨变的背后，到底存在着什么样的爱恨纠葛联系与缘由？

记得大学里老师就曾在幻灯片上大大地写着：万物之间都是有联系的。里山里海生态系统服务在过去50年的退化，和三个关键的“相互联系(interlinkage)”有很大关系：

时间上，导因和结果（生态系统服务退化）并不会同时发生，而是先后发生的。比如，携带过量营养元素的河流进入沿海，要经过长年累积才会致使里海受污染而退化。同时，这些过量元素是由里山地形中引入化肥（如稻田）导致的，呈现空间上的互相联系：因在里山，果在里海。

这两者间呈现出一种权衡，在较短时间内往往不是相辅相长的状态。比如二战后的日本，人类福祉水平有明显提高，但由于里山生态系统服务的使用不足，甚至一些里山里海地形的遗弃，使它们提供的生态系统服务恶化。但用长远目光看，传统里山里海生态系统服务的恶化会对日本社会总体的健康及福祉水平产生消极影响。

为了恢复里山里海昔日的容颜，日本在法律、经济、社会及行为、科技和认知方面行动着：

• 制定相关法律保护里山里海；

• 日本的分权决策使本土及区域性组织数目增加，为保护里山里海起到很大作用；

• 宣扬传统知识和“公共地”的思想也让人们重新发现里山里海的价值，从而激发他们使用及保护这些地形的热情。

然而，由于缺少对生态系统价值的量化以及经济刺激，日本在里山里海保护方面仍有很大的上升空间。

中国的“里山”和“里海”

就算在看这篇文章之前，你没有听说过里山里海，你也一定耳闻过中国的“美丽乡村”——传统的山村、小渔村等都可以视为中国的里山里海。这些地区也面临着一些相似的困境，如经济的不发达、人口流失、难以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发展模式等等。自然，聪慧的你一定想到了我们可以学习日本的经验：强调传统知识、充分调动本土力量，而不是盲目地商业化、浪费了当地真正有价值的资源。

光说不练假把式，请小伙伴们跟着海鱼，在两个正在发展的案例中一探究竟吧。

CASE 1：湖北大耒山萤火虫复育项目

大耒山本来就是一个生态良好、萤火虫资源丰富的地方。然而，当地农药的使用和垃圾随便倾入河中的做法使这些夜间美丽的小生灵受到威胁。我在大学时期带头参加过当地萤火虫保护的活动，亲眼目睹过漫天萤火的美妙场景。想把这样的美妙分享给更多都市人和城里长大的孩子大概是项目领头人付新华老师和我共同的愿望。付老师参考日本的里山模式，一边以“保护萤火虫”的目的来推动当地自然环境的改善和维护，并推出无农药的“萤火虫大米”，一边用情感的共鸣来带动生态旅行和自然教育产业，从而推动当地经济发展。现在的大耒山萤火虫复育项目已经成功使萤火虫的数量增加到50万只，并且由于可以帮助当地脱贫而受到县里的重视。不得不说，要是事先没能充分考虑自然开采与人类发展的平衡或者未能为实现这种平衡而做足够的努力，这个项目大概是不会进行得如此顺利的。

中国的“里山”：位于大耒山的硚口村（图片来自果壳网公众号文章，摄影Calo）

CASE 2：云南昆明石城公园内的石城自然学校

石城自然学校是专注自然教育的社会企业“在地自然”（以下简称“在地”）的活动据点之一。在成为自然学校之前，这里是一片靠山的已疏于管理的土地。“在地”租下这片地后建立起了自然学校，重新规划土地利用，充分利用现有资源适度开垦农田，管理果树等，并且实行厨余垃圾堆肥、垃圾分类、水循环使用等使学校能够环保、可持续地运作。最近我在石城自然学校体验了两周，与“在地人”一起践行了许多环保理念，如用茶籽粉洗碗、循环多次利用废水、用厨余堆肥、利用自然资源自己动手建造鸡舍等等。另外，我还参加了“在地”组织的无痕山林（LNT）培训。在台湾LNT资深讲师斌哥的带领下，更深刻地理解了自古以来人与土地的深厚联系。然而，处于现代文明的我们，什么时候起变得和土地那么不亲近了呢？无痕山林让我找回了血液里流淌的那股原始的气息，在人与自然如何和谐共生上有了更深层次的思考。（ps:想进一步了解石城自然学校或LNT培训，欢迎给我留言哦~）

石城自然学校的湿地净水系统：将化粪池中的水通过湿地植物净化成可供灌溉的水（作者摄）

无论是日本的“里山里海”，还是中国的“美丽乡村”，凝聚着的都是人与自然长期相处的智慧，体现的都是人以谦卑和感恩的姿态向周边自然环境的适度索取。回到文章开头，宫崎骏之所以如此热衷“里山”，源于他对人与自然关系的探讨和追问。然而，我们何尝不是呢？

当我们不断追求“可持续发展”时，我们也是在探索一条可能的人与自然互惠的路径。没有哪一种模式堪称完美，但只要在这条追寻和探索的路上，我们终会离真正实现人与自然的共生关系更进一步。

参考资料：

Japan Satoyama Satoumi Assessment, 2010. Satoyama-Satoumi Ecosystems and Human Well-being: Socio-ecological Production Landscapes of Japan – Summary for Decision Makers. United Nations University, Tokyo, Japan.

感谢为我提供许多第一手资料的付新华副教授和“在地自然”的伙伴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