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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纳往事】胶林的“小民工”(1)

2016-10-08 作者:诸炳兴 知青情缘





 西双版纳这块美丽的地方,曾留下了我青春岁月的足迹。那里的山、水、路、村寨、胶林、竹棚与人,那尘世的喧嚣,迷失了我多少纯真的梦想,带走了我多少宝贵的流年。那些人,那些事,总还会让我梦寐萦怀那无情的岁月




那是70年代初期,我与家庭“断绝关系”,“弃笔从戎”,报名云南农垦改制成的“中国人民解放军云南生产建设兵团”,那是自上而下成为部队编制的“挂羊头卖狗肉”的“部队”。从此,我把一颗“红心” 交给了党。身不由己的将自己的命运和这里的人们紧紧的联系在了一起。在曾没有人烟的深山老林中,开垦荒地,种植橡胶,将青春的年华和充满激情的汗水肆意挥洒。


我们的13连是三面为山的“夾皮沟”,刚到连队,眼前是大山、草房、球场、人与狗。“兵团战士” 虽然来自四面八方,除了话音不同外,但他们个个都瘦骨棱棱,脸上无光,粗略望去,如同一家。  


也在那艰苦环境下,老职工的孩子,他们上山找野菜,山沟摘野果,房前屋后,水沟球场四处玩耍,更是瘦得象小猴,很长时间,才分清张三李四,哪家孩子是哪家的。


兵团的生活是极度匮乏的,我总喜欢在休息无聊时,与老职工闲聊,来打发时间。李排长的老婆生了4男1女,5个小孩,我问她:生活那么艰苦,为什么还要生这么多孩子?那不是受罪吗?她说,小诸啊,你不懂,我忙着弄小孩,什么苦啊,甜啊都忘了,每天忙得精疲力尽,倒床就睡,这样的日子过得更快些!


   我的印象中,她始终穿着那件,已失去本色与印花的汗衫,从不穿内衣,总坦露着两个吊垂的乳房,不停地给孩子喂着奶,只是相隔一年多,她又一个孩子的新名字出生了……。那些孩子们,别说教育质量了,能吃饱穿暖都不错了。


日久天长,知青叔叔阿姨都与这些孩子有了感情,平时知青们吃他们家的咸菜、辣豆豉,知青们探亲回来带点上海大白兎奶糖,有小孩的送包奶粉,有病人的从城里带点药,那个年代麦乳精都算是营养品了。还有的女知青帮他们抱抱小孩,探亲时给男孩带件衣服,给女孩带条裙子。还有的知青忘了白天的劳累,在煤油灯下教这些孩子写作业,做功课……。这点点滴滴的情感交流,知青们与这些职工的“二代”都建立了深厚感情,至今还在延续。


后来,因为我有能写会画的一技之长,被调离连队,去营部机关写写画画,从事为领导们“吹喇叭、抬轿子”的工作。


我们的营部驻扎在离嘎洒镇较近的南联山脚下,东面是胶林的山坡,西面是傣族寨子,南面是胶林,北面是流沙河。过了流沙河就是景洪城里,傣族人叫城里叫“车里”。


营部机关办公楼在东边山坡脚下的一块平坝上。解放军来组建兵团时建的,房型与团部办公室规划相仿,都是“飞机” 形态,一个机身,两叶翅膀。这里既非常幽静,又非常热闹。说它幽静,那是因为机关办公室,是个执行政策方针,严肃、认真的地方,这里离开了噪声污染,听不到牛叫声,狗叫声,妈妈喊孩子的叫声,孩子们玩闹的欢笑声……眼前只有茂密的树林,宁静的大山,清静的草坡,翩跹飞舞的山蝴蝶,山沟沟里,崖缝缝里淙淙潺潺地流淌的小溪。这里不象连队,静得让人有些寂寞。


我的住房是土基瓦房,在办公楼的东南侧,离办公室一丁点儿路,两分钟可抵达。居住在这里的人,一是机关干部的家属和场部直属队的职工,也有百把号人。



70年代初作者在办公楼前留影


我的住房后是直属队职工,从养鱼养马到理发电工,从食馆到商店,都属于机关后勤的勤杂人员。在这排房子里住着一家老职工。一家三口,父亲叫“老民工”儿子叫“小民工”,母亲有间歇性神经病,有人叫“疯婆娘”。


我调到营部搬家那天,正好是中午时间,烈日炎炎,机关干部们都在午休。这时走来穿着破烂的两老一小,对我笑脸相迎,帮忙御车,他们边搬边问我,叔叔你姓什么?我答,姓诸。喔,诸叔叔。旁边五、六岁的小男孩机灵地答着话,并介绍了另两个老人。他指着老头说,这是我爸爸“老民工”,又拍拍自已胸膛:我叫“小民工”,指着身边的妇女说,她是我妈。三个人一起向我连连点头,并争先恐后的都叫我“诸叔叔”。从此,我们互相之间,就这么不分辈份地称呼了。



 胶林的“小民工”


时间长了,人们都不知道他们的真名实姓了。不知怎么了,也许兵团的生活太枯燥无味,老民工一家发生的那些事,总让人哭笑不得,耐人寻味。几十年过去了,他们的印象总在我梦中。


老民工夫妇是1956年从云南景东农村报名来农场的老职工,来农场时还是一对小青年,老民工是汉傣族,姓邓,老婆姓廖,都是有名有姓的农场青年,老民工从不洗刷,不注意仪表,脸架成方形,眼晴深凹,加上又瘦,脸上无肉,粗看就象人头骷髅,蓬头垢面,令人生厌,平时很少人与他来往。


我去营部时,小民工才六岁,瘦骨伶仃,活像个猴,穿的妈妈做的小布鞋,小汗衫,很破烂,鞋没后跟,脚尖趿着,跑起来尽绊脚。小短裤,屁股蛋儿灰不拉几的满是土。鼻子下总流着鼻涕,脸上没块干净的地方。只见他到处乱跑,真如一只散养的小狗,只是饿了,天黑了,想到回家。


我刚上班不久,正临近傣族泼水节前的一天,教导员急匆匆跑到我办公室,说是刚接团部电话,小民工的妈在景洪城里发病,让我与通信员一起,马上驱车去景洪城里把她带回。我刚来机关,也不了解小民工他妈发病是个什么状况。


兵团“军令如山倒”,不管三七二十一,我满口答应。机务队派了一辆汽车,我与通信员一起,直驶团部,问清“疯女人” 现在那里?团部值班室告诉我:疯女人在景洪街上,大转盘那里……。  



景洪城里的大转盘


 我们驾车前往,来到大转盘附近,远远看见大转盘四周,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群,人声鼎沸,公路被堵的水泄不通,汽车催促刺耳的喇叭声,拖拉机待速嘈杂的引擎声,眼前喧闹纷乱,一片混混沌沌。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这里发生了什么?有人站在汽车车箱里,有人甚至爬到汽车驾驶室顶。他们的目光朝着同一个方向,跟踪追踪,不时发出一阵阵狂欢……。我正在纳闷着:这里面到底发生什么?为什么人们如看西洋镜一样的层层围观?……。


这时,我老远见到从人缝隙中,挤出一个满头大汗的小男孩。他手里夹着一捆衣物……。这不是小民工吗?我急忙跳出驾驶室,上前一把抓住了他,问他人群中间有生了什么事?小民工一下扑在我身上,嚎啕大哭起来!他泣不成声,断断续续说,他妈妈又犯病了,早上他妈带着他来到景洪城里,爬上街心花园的转盘边框,然后……。小民工示意他手里抱着一大捆妈妈的衣服,还有印花的内衣、内裤……。


我看懂了……!我惊讶,不知所措!这不是丢我们兵团战士的脸?有损我们营的形象?此刻,我恨不得一把将疯女人拉出来,带回去!


但,我是个年轻小伙子,我无法冲进去,我心在乱跳,脸也顿时刷红了……。我四处找不到通信员,我大吼着他的名字……,也许他已钻进人群之中,看着从未见过的“现场直播”的禁片……。


我无奈,束手无策!我命令的口气关照驾驶员,见到通信员,马上让他想尽一切办法,把疯女人带回营部!小民工哭着对我说,他饿了,两个餐沒吃饭了,他要吃饭。我拉着小民工去街边,叫了三碗米线,小民工饿得太可怜了,他竟然一口气干了五碗!我在旁边看着,真的眼泪快掉出来了……。再饿,也别饿着孩子啊!                                         

吃完米线,我心里好受些,我拉着小民工,又向人群走去,这时,围观的人更多了,显然,小民工他妈还在里面耍疯,我实在忍不住了,拉着小民工向人堆里挤去……。

(第一节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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