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胶林的“小民工”(8)

作者:诸炳兴 知青情缘 2024-02-02



胶林的“小民工”(8)

接上集

       岁月拖着长长的影子,在继续。故事踩着厚厚的脚印,也在继续。


   小民工从自己家的破碎瓦砾中站了起来,与妻子分手,妻子带着女儿离开了他身边,刚建立不久的小家,破碎了。小民工心灰意懒,成天萎弥不振,他的精神状态,正如西双版纳雨季天的流沙河,急流冲撞,快到崩溃、淹没的边缘……。


    小民工从小人生坎坷,屡次遭遇挫折。但每次都有贵人相助。又有几个热心的老婆娘,看到小民工独身生活,孤苦伶仃。她们把小民工的事,看在眼里,放在心里。她们为小民工四处活动,作媒介绍。又介绍了一个女孩,经过短促的谈情说爱,此刻的小民工早已没了挑选女方的丝毫要求,他“放进篮里就是菜”,几次你来我往,小民工又第二次“闪婚”。


   也许小民工命中注定这辈子只有女儿。第二次婚后,小民工又在自然规律的时节,老婆又给他生下了一个女儿。小民工把女儿当作自己心中的唯一精神支柱。将整颗心都融入了女儿的身上。不轮要去哪里走亲访友,小民工总把女儿带在身边,形影不离。


    小民工的两次婚姻都是草率行事,从某种意义说,这是一种互相“凑合” 成家,除了人的本身文化修养和素质外,也许是人性需要的一种结合。小民工只要求白天吃一锅饭,晚上睡一张床。


   小民工也许不懂珍惜,也许未尝到过家的真正幸福。他越来越象老民工了。他开始酗酒、好酒、爱酒,他常常驾着摩托车,四处寻找喝酒的地方。也许他用酒精刺激着自己的兴奋点,他逐渐发展到,闻到酒味,他双腿已迈不开步了,甚至,没有酒他无法度日了。他开始每天都在昏昏欲睡的酒醉中度过。



  胶林晨晖


   小民工每次外出,总骑着他的“代步” 烂摩托,版纳每个连队的路,都是九转十八弯,晚上又无路灯。这山路,不喝酒的人,都要谨慎驾驶,稍有不慎,非翻车倒人不可。小民工骑着这辆烂摩托,已不知多少次将小民工与女儿摔得半死。周围的好心人,总为小民工这种野蛮的“醉驾”,捏把冷汗。他们苦口婆心地劝阻小民工,少喝酒,喝酒千万别开车。一旦出车祸,这个家怎么办?小民工总是“虚心接受,屡教不改”,他总把这些忠言逆耳的话,当成耳边风,照样我行我素……。


    那天,又是一个喜庆、喝酒的日子,天上缀满了闪光的星星,像细碎的流沙铺成的银河,斜躺在青色的天宇上。夜色越来越浓了,村寨,胶林,坑洼,沟渠,好象一下子全都掉进了神秘的沉寂里。冷落的山沟,偶然一两声狗的吠叫,有点凄冷……。


   半夜时分,一个爆炸消息传到了连队:小民工带女儿骑摩托去外面喝酒回来的路上,连人带车,翻入山沟,女儿被甩出好几米开外,小民工再也站不起来了,在躺在沟里,象哭死人般凄惨地狂叫着……。小民工半条命了,他被抬去了医院,他遍体鳞伤,两条腿的骨头,已全被摔断。幸免女儿安然无恙……。


   大家众口一词,都指责小民工,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数日后,小民工出院养病。他行走困难,无法自理生活,这事惹来妻子的百感丛生,小民工每天在骂声中度过,他如梦方醒,悔之晚矣。每天精神恍惚,成天躺在床上,一事无成,他更不与人交往。


     日久天长,小民工晚上开始失眠,他常常夜不能寐,自言自语。他有些神经质了,他对连队的一切都看不惯,什么家庭、爱情、生活、人际关系产生负面的影响,甚至最终导致神经疾病的产生。他以反抗社会的态度来显示自己的愿望,恶意地解释各种社会现象。常常与人冲突,以显示自己的力量。追求享乐,缺乏自制力,虽然知道某些事情不好,却又容易受到诱惑。稍有不顺心的事情就大发雷霆,甚至诉诸暴力……。


    小民工被送进了精神病医院,妻子就带女儿留在了连队。小民工的又一个家破碎了。他整天生活在铁栏栅围的笼型病房里,他也许遗传了妈妈的间歇性精神病?也许精神刺激无法自拔?我也无法得知……。


    一天,景洪精神病院传出惊人消息,小民工在病房里,上吊自杀了……。


   按我推算,小民工那时大概也只有50岁。


    小民工最终走了他妈一样的不归之路。疯子留下老民工与小民工父子俩,撒手离去了。小民工留下两个女人与两个孩子,也离开了人世……。


    老民工被妻子、儿子丢在了人间,他早已被酒精麻醉了,他完全没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今年93岁的老民工  (摄影  谢斌2016年2月23日于南联山)


   2014年底,我因有事去版纳,事情办完,顺便去看看我知青时,工作过的营部。那天早上,晨曦未散,途经营部办公大楼的门口,我睁大着眼,向楼里探视,心想能碰到自己的熟人。

突然,见到门口边有一堆黑色的衣物,似人非人,但似乎在挪动,我让驾驶员立马停车,走近一看,真是个老人,我无法辨认,这老人是谁?照例,四十年前的全营老同志,我基本上都可以认识,眼前这个老头,非常面熟,可就是叫不出名了,也不知道这一大清早的,天又冷又潮,他怎么会蜷缩在这里?


   正好,对面走来一个青年人,我问,这个老头是谁?小青年满不在乎地告诉我:是老民工。啊,是老民工?我将老民工头护起,我躬身让老民看看我的脸,迎面扑来一大股浓浓的酒味。我怕他人老耳背,大声的问他:老民工,你格还认得上海的诸炳兴?老民工揉揉眼睛,费力的睁开眼,望着我,点点头,似乎想起来了,他憨笑着……。


   我不知老民工真的想起来我了,还是假的认识我,只有老民工自己瞎子吃馄饨,心里明白了。


   临别,我给了他两百元钱,也算是一点心意吧。谁知,老民工拿着钱,躬着腰,双手抱拳,向我鞠躬致谢,嘴里含混不清地叫着:谢谢小诸叔叔,谢谢小诸叔叔。……。


    看着这个四十年前,请我喝假酒的老民工,这副可怜巴巴的形态,眼帘里又跳出了他的老婆、儿子——疯子、小民工,我的视线渐渐模糊了……。


    我不再停留,驾驶员提给我纸巾,泪未干,思绪还在回放……。


   下次一定将答应给小民工的军帽和他女儿的裙子,送到我曾生活、工作过的连队,老账新账一起还清……。

  (全文完)

2016年2月26日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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