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插队生涯琐忆之拐点(汪向明)

点击关注👉 知青情缘 2024-02-02




插队生涯琐忆之拐点


作者:汪向明





   当年一个伟大的号召,对于中学毕业生来说,除了特别有能耐的选择参军以外,下乡成了唯一的选择,没有任何可以讨价还价的余地,由此失去了继续求学、深造的机会,也绝无谋求其他择业的可能。20岁那年,我上山下乡去了,这插队生涯是我人生中一个重要的职业阶段,本应是每个人生命中最美好的20至30岁,由于出现插队落户这一拐点,生活也就成了另一番景象。总算承蒙知青贵人肖芸的一封信,这十年没有白丢,成了我总共40年工龄的四分之一。


   我的人生自那开始就有了一个重要拐点,从一个大城市的青年学生顷刻间转变成一个小山村的人民公社社员。本篇就从这大拐点的第一天写起,内中穿插一个小拐点,再以苦难年头的结束煞尾。



之一:插队第一天


   大约在1969年上半年的后几个月里,几乎每天有3000余名知青从上海出发前往黑龙江、吉林、内蒙古、安徽、江西、贵州和云南等地,短短的几个月,从上海走出的知青约有四五十万。我是那年3月11日在上海的老火车站北站出发,前往江西插队落户的。



   我父母早年支援东北建设,在我下乡之前就已经被赶出了他们奉献了青春的沈阳市,去到一个名为绥中县的某公社乡下插队,外公外婆也年近古稀,因此我是独自一个人前行的。


   列车出发前送行的人很多,有出发知青原所在学校的领导,也有许多知青的家长亲属、朋友一类。几乎所有的知青都不知迎接自己的将是什么命运,但都明白此去一行,将来再把户口迁回上海是一件难上加难的事了。想到此,当火车刚一启动之时,不知是哪位女同学起了个头,顿时车厢里哭声一片,此起彼伏,……列车轰隆轰隆行进着,丝毫不理会这一群离家渐行渐远的少男少女的哭声,车过嘉兴,再过杭州,哭也没用,哭声也渐渐地平息了;继而车又过了诸暨、金华,车走走停停,到了江西境内车外已经漆黑一片了,车上的无奈乘客也渐渐进入梦乡……

   天亮时分,列车终于在江西鹰潭停下不走了。大家下车后,一会儿听到有人喊着,余江的余干的万年的乐平的各自排到自己的队伍里,跟上领队前去寻找各县派来接知青的卡车。我提上随身的一个小旅行袋,跨上一个当年非常时髦的绣有“为人民服务”字样的军用书包,紧跟队伍,直到上了一辆有帆布篷的卡车。


   卡车沿着崎岖的公路大约走了2个多小时,来到了一个名为黄金埠的地方稍作休整,这是因为需要过信江,而当时信江没有桥,我们只好车子与人分别摆渡,所以大家可以抽时间方便一下。其后继续前行,路越来越难走,有一段路还很危险,边上就是河,道路与河面落差有20多米。为了保障安全,领队要求知识青年下车等车子开过去后,再走过去上车。走过这段路后有些知识青年不愿上车了,是带队领导做了很多思想工作以后再上车。可以说我是第一次乘坐这么颠簸这么危险的汽车出行,又过了大约2个小时,便被告知到达了我们所要插队的公社——万年县垱下公社。


  这垱下公社所在地,就在一片平地上,四周盖有一些仅一层楼的砖房,看上去十分简陋。原以为这里就是我们所要到的目的地,一行40人中不少人就去询问我们的行李什么时候能到,得到的回答是:不急,会有人把你们的行李运到你们各自的生产队的。我听到此话,明白这里还不是我们能够落脚的地方。


   说是在公社休息一会,可以四处走走,但不能走远,待会儿各个知青点大队的老乡会来接你们的。我便在这公社里逛了逛,发现有邮局,就想发封信回家报个平安,问了一下信封信纸邮票均有出售,信封一分钱2个,信纸一分钱3张,于是我取出一角钱买了这三样东西,没想到邮票竟然是当年不许盖戳的“毛主席去安源”。邮票作为邮资凭证,使用就得盖戳,盖戳就难免污损画面,而印有伟人画像和语录的邮票是不能被污损的。在那个特殊的年代,这是“一项严肃的政治问题”。为此,当时的邮电部军管会于1968年7月底发出紧急通知,硬性规定此枚邮票“不能盖销”,交寄时,另在邮件封面空白处加盖收寄日戳。后来因有人揭下重新使用,所以又实行盖戳,只是邮政职工必须当心不要盖错地方。


   草草写完了信,开信封时我发觉这信封上还有造纸化浆时没有加工好的稻草秸秆,就用手把它剥去,想不到这一剥稻草秸秆居然把整个信封连带撕坏了。幸好还有一个信封,只得不去管有没有秸秆,小心翼翼地写好地址贴上邮票就投在信箱里了。可惜的是,当年家里信也多,没有意识把我下乡的这第一封信保留下来。不然的话,这个贴有不加戳“毛主席去安源”邮票的实寄封,无论从经济价值还是收藏价值看,无疑应该都属于珍品一类,是研究那个时代江西上饶一带的造纸技术、邮政历史和知青下乡史的珍贵史料。


   寄完信后没等多久,大队来了十多个推独轮车的老乡,带着我们推着行李步行大约5里路,来到生产队。已有组织好的老乡在带队干部的领喊下,扯着破哑的喉咙用赣方言普通话喊着破句的欢迎词:“热烈欢迎”……“上海知识青年”……“来我队”……“插队落户”!第一次听到口号可以如此这般的呼喊,着实印象深刻!


   我与其他3名男知青被安排在4队,生产队完全没有准备,既没有给我们造过安置房,也没有桌椅,连床也没有。找了一家农户,然后每人用两张条凳加几块长板就让我们铺床休息,真是让我大失所望。即便是已经想过可能的最坏境遇,但也没有现实这么残酷,这一拐点已经在心理上压垮了我,自此,我自认为的苦难就开始了……



之二:函授改境遇


   随着上山下乡年份的一年年过去,大约国家经济已经不再像我们刚下乡时那么窘迫,企事业单位也逐步恢复正常工作。上山下乡的政策有了些许的变化,先是“一片红”开始松动,中学毕业生不再是全部上山下乡,后是对已经下乡的知青尽可能地采取各种方式让他们安顿下来。“独苗”及病退返城的政策极具人性,深得民心;地方工矿企业的正常运营也开始招工,国家专门给正在上山下乡的知青下达招工指标;后来大学也恢复推荐入学的招生办法,知青的出路和前景似乎光明起来。但对于我,几乎不可能享受到这一切,因为在家庭出身几乎决定一切的年代,当时我父母尚处在打倒之列,子女说好听一点叫作“可以教育好的子女”,说不好听一点叫“黑五类”或“黑七类”,再难听一点就干脆就是“狗崽子”了。


   当阳光普照时,我也被闪到了一线光芒,倍感温馨,而且还真的很温暖。这一线光芒便是函授学习和随之其后的县社队会计学习班。


   这可是福音啊!


   现实的:去县里参加学习班,生产队记工分,伙食是吃县里的四菜一汤,与久违的粉蒸肉重逢……,学习结束再按一天1.50元发给误工补贴。


   长远的:我回来几个月后就被公社责成大队安排我当个生产队或大队的会计。


   由来应该也有我自己一篇文章的功劳。县里社队会计学习班结束时,要求每个学员写一份小结,有的知青没有交,有的应付一下了事,但我却仔细想了一下认真地完成了这篇小结。三个月之后,这篇《学习雷锋同志的“钉子”精神》刊登在上海市上山下乡办公室主办的《上山下乡》杂志上,通过省地两级机构发到县里,再下发到公社转至每个知青点,我作为作者单独收到两本样刊(没有稿费)。看看目录,办学干部和协助函授单位人员的文章居多,真正知青学员的文章较少,我能够忝为其列荣光之至,可以说为垱下公社甚至万年县增了光,领导在不伤大雅的情况下,也会表示一下对弱者的关心和鼓励。这一安排,可是让我受益匪浅,也让我后面的农村生活得到了非常明显的改善。这篇文章在1977年恢复高考时对我取得报考资格还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看来,凡事认真做还是会有回报的,只是你有没有兴趣、有没有能力去做,做时是敷衍了事还是一丝不苟,其后的效果肯定是大不一样的。


《上山下乡》刊物目录及《学习雷锋同志的“钉子”精神》正文




之三:高考跳龙门


   最终结束插队生涯,全仗了高考的恢复这一拐点。1977年我参加了那次新中国迄今为止录取率最低的一届高考,在570万考生中幸运地成为了27万分之一(4.7%)。高考跳龙门成为我这一生,唯一可圈可点的经历,真是“平生唯此可称道”。


   1997年,恢复高考20周年之际,我写了《命运的转机》,后发于次年北京的《中国船舶报》;2007年,恢复高考30周年之时,上海《东方早报》发了《发表的学习体会让我最终参加高考》;2009年庆祝上海解放50周年,还是上海《东方早报》发了《1977年考生的故事》;2011年,《文汇读书周报》又报道了我参加高考的故事;直到2017年,纪念恢复高考40周年,我又为江西《老友》杂志写了《一波三折》话高考(见下图)。2018年,上饶师范学院举办建校60周年校庆征文,我为了纪念入学40周年,写了一篇《我的命运在此改变》被收入了复旦大学出版社出版的上饶师院校庆征文集《回望母校》中,同时,我写的《平生唯此可称道》发在了上海知青网上;2020年8月16日一篇《迟到的高考分数》又为“新三届”公众号发表。


   颠来倒去,就是一件事,我有幸参加了1977年的高考,把握了机会,改变了命运,从插队落户中走了出来,完成了人生的一个重要拐点。


   从理论上看,我的插队生涯至此业已结束,但在我内心深处,自1969年3月把户口迁出上海,到了读大学,乃至大学毕业当了老师,我还是漂泊在外,没有回到故乡。这插队所造成的人生里程,还只是一条没有封闭的曲线,不能算画了一个圆。我心目中,还得要等到把户口迁回了上海,才能算把从离开上海开始的插队生涯曲线画完,这曲线封闭成了一个圈。至1985年12月31日,我终于重新成为一个地地道道的上海人,还赶上了正在施行的公民身份证制度,随后取得了终生不会改变的“310”号码打头的身份证。但十六年的青春年华已经付出,唉!回到家了,出门满耳都是久违而熟悉的乡音,知足吧,虽不“圆满”也算“圆满”了!




 

2017年4月22日广州黄埔军校




作者简历



汪向明   1949年生于上海,高中68届,1969年上山下乡插队江西万年垱下公社,直至1978年春入上饶师范学院成为恢复高考后的首届大学生。先在上饶市上饶一中、杭州市求是中学任教,后调回上海,退休前任上海《家庭教育时报·高招周刊》责任编辑,主持学科复习版工作。



作品荐读

点击下面图片进入



插队生涯琐忆之换工经济(汪向明)



插队生涯之奇谈(汪向明)



插队生涯琐忆之怪论(汪向明)



插队生涯琐忆之时运命(汪向明)



插队生涯琐忆之见闻思(汪向明)



插队生涯琐忆之生存刚需(汪向明)



插队生涯琐忆之适应(汪向明)




插队生涯琐忆之奇景(汪向明)



插队生涯琐忆之老物件(汪向明)



本文由作者投稿《知青情缘》编辑发表,转载请注明出处。

.

继续滑动看下一个

插队生涯琐忆之拐点(汪向明)

点击关注👉 知青情缘
向上滑动看下一个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