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选登】渠江舀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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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欧阳军
舀鱼，是渠江边上一道独特的风景。舀鱼人倾尽全力，志在必得，被舀的鱼儿奋力挣扎，企图挣脱，场面紧张、激烈。收获的同时，舀鱼人并没有忘记对珍稀鱼类的保护，也许这正是舀鱼成为渠江风景的原因之一。
世上有钓鱼，有叉鱼，有捞鱼，你知道渠江舀鱼吗？
渠江舀鱼甚奇，工具是一个简单的舀网，杆长约一丈，顶端分叉、系网，如昆虫学家捕蜻蜓捕蝴蝶的网，只是要大一些。站立江边，直朝水中舀，而且是顺水舀。外来客见之，一网是空的，两网还是空的，迷惑至极：这些人是吃多了没事干，搞休闲运动吗？
此话不全对，也不全错，钓鱼舀鱼形式各异，本质却一样，都是休闲与运动的结合，但舀鱼更独特、更刺激。每年三四月，喜欢急流环境的鱼类成群结队到渠江来，产下爱情的结晶。别看江水滔滔，其实水下鱼儿成千上万，逆流而上。河中是主流，水势太大，鱼都从两边向上奋进。
虾有虾道，鱼有鱼路。渠江两岸，曲曲突突，曲处为洄水沱，突处为急流滩，洄水沱是鱼类大本营，鱼儿稍事休息，补充营养，然后又发起集团性冲锋。江边岩石壁立，突入水中处是最佳位置，称为“头方”，依次排列为“二方”“三方”。有的“头方”水下一道石坎，有时“鱼跃龙门”，飞出水面，经验丰富者竟可以空中拦劫，堪称“舀鱼一绝”。
舀鱼人规矩纯朴，“头方”不能一人独占，大家排队，每人舀100下，舀到五斤以上者，哪怕是第一下也要停舀，让后面人上。五斤以下者不算，可以继续舀，鱼汛高峰期，“头方”处排队的多到二三十人，还搭临时窝棚，有人舀有人睡，挑灯夜战轮番上，白天黑夜一朝不停，女人送来饭菜，提鱼儿回家，拎着沉甸甸的肥鱼，跑得欢欢的。
看起来舀鱼悠闲，其实也有危险。头方处，高峰期，舀鱼人身系长绳，绳拴岩石上，有时遇到二三十斤大鱼，鱼力大凶猛，一翻身一摇尾，刹那间就能把人拖入水中。有经验者则抱住鱼搏斗，岸上人及时配合赶忙拉绳，连人带鱼一齐拖上岸来。然后抬鱼游街，结束后再将大鱼挂在大门上占尽风光，还要专门为此宴请亲戚朋友，荣耀乡里。所以，许多人都希望被鱼拖入水中，大风险才有大收获。
渠江鱼类繁多，舀鱼趣味无穷。有一种鱼叫“饭团”，憨头憨脑常被舀住，一进舀网中就发火，蹦跳几下又马上投降，老实得可爱。而“横叉”鱼最凶猛，嘴如箭，可戳穿小木船，一进舀网，就向河中横冲，拢共三五斤的鱼竟可拖人下水。鲤鱼入网朝河下钻，青鱼入网却朝岸边岩石撞，鱼死网破，连网杆也撞断，悲壮得令人肃然。鲢鱼则像乡下的姑娘，进网就乖乖缩成一团，惊怯怯睁着眼睛，一脸委屈。黄辣丁鱼还有小反抗，一入网就顺网杆想爬出来，舀鱼人提杆抖几抖，又把它抖入网内。至于麻花鱼、扁头鱼桃花鱼、叶鱼这些小鱼，不分季节，运气好的话几乎网网不空，油炸了下酒，连肉带骨，酥脆至极；炖汤喝，味鲜美，营养足。年轻母亲们一提两三斤的，催奶发奶，奶得孩子们白白胖的。
我二叔是村小教师，每逢周末便邀约一帮朋友去江边舀鱼。有一次，一位同伴舀到一条怪鱼，人们一片惊呼，说舀起一条“白蛇”！这鱼白如凝脂，线条优美，足有三尺来长，大家七嘴八舌说这下可以尝鲜了。可二叔却说，这鱼叫白鳝，又名鳗鲡，是长江珍稀鱼类，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国家颁布过鱼类保护法，受保护的还有中华鲟、白鳍豚、胭脂鱼等。这些鱼正濒临绝种，应该放回长江，以保护生态平衡。大家点点头，把白鳝轻轻放入水中，它竟频频回首，似乎是感激人们的不杀之恩，最后终于摆尾游去。人们连连招手挥别。
大江东去，青山依旧，站立江边的舀鱼人成了渠江的一道风景。每一舀都是希望，都充满着对生活的向往！
原载《群言》2019年第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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