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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爷”在苏州打造熟人社交空间

蒋瞰 乡见合作社
2024-08-29

想像一个场景——

周末,几个相熟的家庭相约一起放松下。
家里不行,既私密又不够大,于是,订了一家酒店。
要去吃饭了,刚穿上的睡衣不得不换下;
餐厅不敢高声语,恐惊旁边人;
晚上去酒吧微醺会儿,还没尽兴,酒吧谢客了;
各自回房间睡觉,在楼道恋恋不舍;
早上手机约了一起吃早餐,刚要出门,老爸被孩子指责“不能穿拖鞋出去”。
花了不少钱,所有人却都觉得没尽兴。
白相里·五亩田

场所割裂是城里人的尴尬。唱歌、喝咖啡、喝酒,都不在一个地方,到了酒店还不能住一起。
那么,有没有一个产品,可以维系熟人至少48小时在一起?
当张文轩看到几家人穿着睡衣在“白相里”吃早饭,他觉得自己最初的想法是对的。
白相里,就是上海话“好玩的地方”的意思。如果要定义它,民宿、度假村都不准确,张文轩称其为“熟人的社交空间”。

白相里·五亩田

“白相里·绿水人家”位于苏州南厍,“白相里·五亩田”位于苏州震泽,两个产品相隔2年,都只按栋卖
彼此熟悉的几家人同来,共用底层的客厅、厨房和餐厅,晚上各自回房间,早上起来再在同一个餐桌用早餐。
这种熟人之间的社交,就像小时候的农村群居生活,是一个可以提供连续性情感链接的场所,在寸土寸金的城市几乎无处可寻。
而人和人之间也可以几乎没有防备:从房间出来不锁门,不化妆直接穿浴袍下楼。

吃饭,在白相里有好几种方式。
绿水人家的河边土灶保留了传统的灶头,烧出来的菜有柴火香,客人可以让阿姨做好送到房间,也可以自己料理。

张文轩经常看到客人们在附近买了鱼虾菜,让管家提到土灶旁。就这样烧了两天饭,哪里都不去,再开车回上海。
太湖边自然资源好,食材也好,选东山羊的蹄子做成香辣羊蹄,是吴江名菜,蹄筋有嚼劲,羊皮很酥软;要是赶上吃蟹季节就走运了,老张手头还有老丈人的常熟大闸蟹,无论公的母的,都让人十指大动。
蔬菜、大米都是自己种的。
白相里·五亩田

“五亩田”就是因为张文轩向村民租了五亩稻田——坐在专门的景观位,满眼皆绿,稻田滚滚。东南亚的稻田晚餐也不过如此。

稻田边有半亩菜地,原本是垃圾场,张文轩去庙港镇买了一万块钱的小粉土——因此庙港镇才有好吃的香青菜。又买了生产著名蚕丝品牌太湖雪的蚕沙,混合在一起,垫了30公分土,上面种了玉米等农作物,自给自足。
城里人看到绿油油带有甜味的青菜上桌,这种心情,比见到燕翅鲍更甚。
张文轩觉得,之所以执着于这种方式,因为他有airbnb基因。
在进入乡村前,这个像极了周星驰和朴树(还有人说像陈坤)的男人既做广告也做建筑。


做地产建筑时,“今天没钱了,睡一觉就有了,赚的钱起码都是‘万’字头吧。”张文轩笑,“不像现在,来到乡村后,一百块都很难赚啊。”

张文轩也是制片公司老板。2013年,他在法国拍玛莎拉蒂的宣传片,演员意大利人,制片美国人,摄影师、经纪人台湾人,化妆师新加坡人。
他租了一个大房子,所有人住一起,买面包回来一起吃,随时开会。既省钱,又便于沟通。

回国后,张文轩做了两件事:先减肥,老外的身材真的是衣服架子;思考一种“住在一起”的度假产品,且坚信能做下来。
2015,张文轩和朋友合伙在迪士尼附近做了一个城市民宿项目,6栋别墅全部按栋卖。

旺季有游客和会议团队,淡季有本地人消化——想做本地人生意,酒店传统形式肯定不行,一个30方的小房间对他们没有吸引力。
因为定位准确,生意一直不错,后来发现很多火热的短视频都是在他的别墅里拍的。
张文轩认为,所有的项目一开始就得想明白,不是淡季没人了,加几个儿童乐园就可以弥补的。
城市民宿后来因为政策被关停,但张文轩觉得产品逻辑是对的。
2018年,他把这套理论在南厍的招标会上说了一通。

南厍是苏州吴江距离城市最近的一个村子,松陵镇西南,东太湖沿岸,属简村的一部分,而“简村远帆”是吴江八景之一。
白相里·绿水人家

那时,政府统一收了百余农民房,拿出其中连片区块公开招标,尝试开发乡旅。

“我不是莫干山体系的。”张文轩说,“但我是按照地产逻辑去思考的”。

白相里·绿水人家

的确,2018年的莫干山民宿已经从红火到被唱衰。张文轩看来,大城市边上1小时交通内都是黄金地带,未来土地很值钱,愿意享受生活的人都将首先奔赴城郊。
也因为有了成功的绿水人家版本,一年后,张文轩开始在震泽做五亩田。
震泽,以蚕桑文化闻名,拥有整个苏州最美的田园风光。这种柔软,让他将“熟人的社交空间”这个概念柔化成了“和所有爱你的人,一起来白相里。”

白相里·五亩田

概念很好,生意也不错。但是,张文轩一直面临着“不够网红”的矛盾。
“好住好玩但不好拍。”包括朋友在内,所有人都这么说他。
被说得多了,也没能让张文轩转型。他一直对隈研吾在采访中说的一段话很触动,大意是:人对空间的情感是一样的,走到那个场域,就会产生一种情感。比如,去墓地是肃穆的,去音乐会是庄重的。空间营造得好,就不需要符号去凑。
白相里·五亩田

白相里的所有项目,开业前60%都是张文轩自己操刀,主要是定位和建筑造型。他给白相里·五亩田原本四五个零散的空间上面造了一个大屋檐,将它们连在一起,让人产生安定感。
“古人的房子都是有礼仪的,是对生活方式的尊重。但近一百年来都没了。我给它们加了门廊,不用太隆重,但是要有。”
因此,张文轩对合作设计师万浮尘(浮点·禅隐客栈创办人)说的最多的一句是:“老万,你手法轻一点”。
减少设计师的存在感,是张文轩最强调的。有点“裸装”的意思,就是花了很大力气,却是为了营造什么都没做过的效果。
白相里·绿水人家

为此,张文轩还很任性地把看到好看的都往白相里塞,二手家具、自己用过的写字台,很少去想是不是搭调。
“那就是家啊,真正过日子的家,哪有什么都统一的。”与其说是张文轩自信自己的空间营造,不如说他是擅长对情感的把握。
就是有点吃亏。因为符号才能被拍出来,空间怎么拍啊。
情感,是培养出来的。

从上海来到苏州农村,他先是去走街串巷。
老缪家野味店开了好多年,女儿是高材生,不常回来,夫妻俩平静地经营着铺子;
陈秋华的渔具渔药店已不如早年那么俏,网线、竹柄等工具搁在旁边的工具间。
理发店只剩一家,老式的剃头椅,躺倒后还能顺便刮个胡子;
偶有铁皮船经过,将捕获的鱼虾卖给岸上的人,难得听到吴侬软语“阿要小鱼小虾、水菜莼菜”;
岸上,人们趁有太阳,赶紧晒起了菜干。
南厍老街
跟着张文轩走在南厍,一路上都是跟他打招呼的当地人,不知道的都以为他是当地一霸。
对他来说,这才是乡村建设的第一步——乡村不是你闯进来实现自己理想的道场,也不是弄块地,安插一个店长在那儿,而是要在和当地充分融合的前提下再造。
所以,这次的老张不偏激也不先锋,代之以“轻”。心态轻、价格轻,以及给人轻松的感觉;而民宿,褪去“打卡”、“网红”,要的是真正的“聚”和“在地”
一线城市居民受够了嘈杂和疏离,希望平静和团聚;二三线城市人民本身就生活在平静中,他们渴望霓虹闪烁。当民宿来到乡村,难道还是关上门换个地方过二人世界吗?
建设过程中,“留住记忆”又是一门课题。
白相里·绿水人家

2000年前后造的民宅普遍使用红色、紫色瓦顶,张文轩的设计团队想换成江南小青瓦,但领导说:“房子已经改得很漂亮,如果仅剩的瓦片也改掉,就会出现村落空间记忆断层。”张文轩就没换。
后来,张文轩碰到一位阿姨,问能不能进楼房看看。张文轩告诉她可能不行,因为客人即将入住。阿姨说,这是她们之前住的地方。张文轩惊喜,自己带着阿姨进门参观。
留住那片瓦,让村里人能找到家。
蒋瞰:2019年,第一个民宿产品才问世,遗憾觉得入行晚了吗?

张文轩:对于我的产品,我觉得是遇上了一个好时代。经过前十年的大浪淘沙,大家知道自己要什么了。
蒋瞰:你好像不太混民宿圈,也不去什么论坛?
张文轩:我挺怕别人说我是做民宿的,它只是我和乡村之间的一个媒介。我混的比较多的是电影、创意、影视等圈子。如果非要说,我觉得我是乡村生活的买手,我懂乡村。
蒋瞰:你之前都是做奢侈品、地产,现在和政府合作是什么感觉?
张文轩:不要以为政府古板,全世界的政府都是最时尚的。也别以为时尚就是流行色这些小东西,真正的时尚是趋势、风向标。我和政府是互相帮扶,把店开起来。
蒋瞰:你觉得自己为什么能在乡村扎根下来?
张文轩:中国乡村的宅基地不能卖,离开土地,房子气场就不一样。村子里的每一栋房子和每个人,都是凝固的。
我们下乡,但是带不走。我来这里,换了我的人生。这样的心境,反而对所有人、事怀有尊重,因为财产私有的时候,你就会想着利益最大化。
我叫阿姨“老板”,阿姨脸红,我说,这是真的,我装修好了,都没你待得久。租期到了,我走了,你还在这里。这是我心底对乡村振兴的认知。

撰文:蒋瞰图片:部分由作者拍摄,部分由受访者提供视觉:明溪编辑:冰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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