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江月谈 | 淄博烧烤的冰与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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淄博烧烤的冰与火

之江月谈第一期文字纪实

2023年5月24日，浙江大学数字法治研究院正式推出“之江月谈”月度对话类活动，浙江大学光华法学院研究员、最高人民法院原新闻发言人、阿里巴巴集团原副总裁孙军工作为活动发起人，邀请阿里巴巴达摩院语言技术实验室负责人黄非博士参与之江月谈第一期的讨论，话题是“淄博烧烤的冰与火”。

据悉，浙江大学数字法治研究院自2021年3月27日成立以来，就致力于搭建汇聚社会各界力量的产学研平台，在关注数字社会发展变化的同时不断推动法律与科技的融合，推动教学模式和人才培养模式的创新，期待为中国数字法治发展探索出一条新路。

“之江月谈”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诞生的，希冀通过月度对话活动，动态关注数字经济社会发展中出现的新样态和新问题，将产学研平台进一步落地、抓实。

发起人孙军工介绍，之江月谈将是一个“破圈”的对话类活动，其核心当然是紧紧围绕法治展开，但研讨的内容不会仅仅局限在法律圈，更会强调法律和数字社会实践相结合，实现跨界融合、价值共生，只有这样，数字法治建设才能取得成效。

话题背景

 淄博烧烤之火

淄博烧烤是一个自2023年3月份以来引人热议的经济热点现象。本期讨论聚焦当前媒体和学界较少关注的问题，即淄博作为一个转型中的工业城市，其在数字社会治理方面值得汲取的经验和需要注意的问题，并探讨以法治为基础和保障的城市化转型应当采取的举措。

2023年5月，山东省16地市相继发布第一季度经济运行数据。淄博市以1057.70亿元的生产总值位列全省第七，同比增速为4.7%。其中，第一季度全市实现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313.6亿元，同比增长8.3%，分别高于全省、全国2.7个、2.5个百分点。

大众点评网的数据显示，3月份以来，淄博地区“烧烤”关键词的搜索量同比增长超370%，“淄博烧烤”关键词在全平台的搜索量同比激增超过770%。

孙军工从两组数据切入，介绍了淄博烧烤给淄博市带来的亮眼的经济数据，但该数据在5月份公布的全省数据当中仅仅排第七，也就是说，淄博烧烤很热，但是它的热度并未使淄博市在山东省内成为第一、第二梯队的城市。

法治是最好的营商环境

● 3月31日起，烧烤专列开通。

● “五一”期间酒店价格上浮超过50%的，按哄抬价格行为予以查出。

● 593家较大规模的夜市、烧烤摊、大排档，明确巡特警、警务站和派出所分级分类巡逻责任。

● 新增、梳理停车泊位1.95万个，有效缓解停车难、停车乱问题。

● 设置交通检查站点 506个，严查超速、超载、酒驾醉驾等交通违法行为。

孙军工从以上数据出发，指出淄博市政府从经济角度考虑游客的吃、住、行问题，采取开通烧烤专列、明确警力巡逻责任、增加停车泊位等措施以保障淄博烧烤持续火爆，实际上也蕴含着维护社会秩序、依法保障商业繁荣的思考和逻辑。

黄非表示，营商环境是经济健康发展的一个最基本条件。建立一个良好的法治营商环境非常重要，中国在这方面一直做的非常好。改革开放几十年，中国经济取得的成绩大家也都有目共睹。

但是营商环境的建设并不是一朝一夕，需要有规律的、持续的不断的建设和完善。以淄博烧烤为例，政府从供给侧角度，在吃、住、行、安全方面对社会资源进行合理分配，另外从技术角度，我们也要发现技术对优化营商环境建设的作用。

去年，阿里巴巴达摩院联合浙江省高院、浙江大学法学院、浙江大学计算机学院做的买卖合同智能化审判其实也是营商环境建设比较好的案例。

买卖合同是企业日常经营中量最大的一类合同，买卖合同纠纷的处理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市场主体的获得感，通过这次联合合作，让合同纠纷的审判效率提升了30%，其实也是助力营商环境的尝试。

以淄博为例，将数字化技术、人工智能技术融入交通管理方面和安全保障方面，能够帮助当地政府更好地建设营商环境，使淄博烧烤的热度能够持续。

孙军工和黄非都认为，技术能够助力法治更好地保障营商环境。

数据驱动资源有效配置

2023年4月24日，市城市管理委员会办公室印发《关于免费开放淄博市市直及各区县部分党政机关事业单位停车场、公厕的通知》，按照应开尽开的原则，要求具备开放条件的市直及各区县党政机关事业单位免费向社会开放停车场和厕所。本次全市共开放207家，其中市直34家、各区县173家。

孙军工以淄博市城市管理委员会办公室印发《关于免费开放淄博市市直及各区县部分党政机关事业单位停车场、公厕的通知》（以下简称《通知》）为例，认为这是利用闲置资源的有效方式。

他认为，政府可以借助数据和AI的能力充分利用闲置资源。这涉及到数据的采集和处理。

对此，黄非表示，这一点与阿里在做的云计算非常类似，云上计算的思路就是弹性调度云上计算资源，可以使资源内部的利用率得到三倍及以上的提升，则每个用户使用同样的计算资源所需要的成本将减少，这实际上是提高资源的利用效率。

从此种角度来讲，淄博开放这些政府资源，能够使这些资源得到更好的利用，目的也是为了构建一个更好的营商环境。

孙军工认为，政府可以搭建一个数据平台，发《通知》的行为就是数据收集的过程，该《通知》不仅可以给市直机关发放，还可以给民营企业甚至居民个人发放。这就等于在政府搭建的数据平台上进行数据采集之后，再将数据做动态的统一调配。

此种做法不仅给淄博市政府的社会治理提出改进，还给城市治理方式带来创新。在未来进行城市治理时，要善于通过数据发现闲置资源，再利用AI智能技术去支配、使用、管理闲置资源。

黄非认同这一观点，并表示这就是共享经济的核心观念。如何充分利用资源，并使参与分享的提供方也能受益，这也涉及到数据管理、法律管理等相关问题。

阿里在城市大脑的构建上有层次逻辑：最底层涉及到交通数据，社会治安管理的数据、灾情监控数据等多种数据的收集、存储；第二层又称分析层，涉及对收集数据的理解、分析、推断；再往上一层是应用层，涉及运用数据解决不同行业的问题；最上层是决策服务层，政府能够利用这层大脑全面动态的了解整个城市的运行状况，能够帮助政府基于大量数据做出更有针对性、实效性的决策。

孙军工对此表示赞同，并提出了数据的作用这个话题。孙军工认为，我们经常可以听到很多机构在讨论，包括商业企业、司法机构，在讨论数字化转型时都反映收集到的数据不够用。除了数据壁垒导致的收集受限问题，还需要考虑的问题是是否数据收集的越多越好。

实际上，并不是数据收集的越多，就一定能实现良好的政府治理。因为从实践的情况来讲，数据不是越多越值钱，是越用越值钱。一定要把数据放在我们日常的经济、社会生活当中的各种场景当中去运用，才能达到资源的优化配置。

黄非对此予以肯定，认为重要的不仅是数据的数量，更重要的是数据的质量。以ChatGPT为例，它的训练数据量是很大的，但同时如果对生成结果质量要求更高的话，必须保证训练数据的质量。实验表明，把一些有噪音的数据放到模型里的话，反而产出一些很坏的结果出来，所以数据质量也非常重要。

另外，数据的实时性也特别重要。以政府、城市治理为例，我们需要的不仅是历史数据，更需要过去一个月、一天、一周这样的实时数据，因为只有基于最新的数据，我们对于了解城市运行的状况才能有一个更精准的了解，才能更好地做出决策。

如果只有一年、两年，甚至三年以前的数据，这些数据虽然有价值，但已经过时了，对于我们的决策也没有太大的帮助，只有让数据像新鲜的血液一样不断的流动，才能带来更大的价值。

孙军工认为，在搭建数据平台后，如何在时间维度上把控所需要的数据必须引起高度的重视。

另外，在数据收集后，怎么能借助技术有效支配数据，也是同等重要的问题。现实中的做法是将注意力更多放到了数据的收集上，而忽略了数据的处理，没有处理自然也谈不上高效的使用。

高质量转型之急

淄博文旅局局长在接受采访时曾表示：

“其实挺心酸的，一座工业城市用烧烤来让它展现在别人的面前。”

孙军工认为，这句话背后其实反映了当前大众对于数据的认知问题。

在过去，淄博作为山东省的工业城市排在第3位，位居济南青岛之后。

但是近年来在发展理念上强调高质量发展，实现中国式现代化，淄博出清落后产能以后，它的经济发展水平就降到了第7位。

2022年淄博全市的GDP是4402亿元。排名全省第7，全年规模以上的工业企业实现利润是209.1亿元。同比下降了46.6%。

实际上，在规模以上工业企业降幅将近一半的背景下，淄博未来城市发展面临着非常大的压力。

黄非认为，今后对于老工业城市还是要从技术上强调发展方向，比如将大数据、人工智能技术与城市发展相结合，在城市治理上结合区位特点，借助经济转型转换新的赛道。以大数据为例，如果将数据比作金矿，必须有挖掘和提炼的过程，需要对数据进行清理、分析、归纳，才能从中看到一些趋势、方向和价值。

孙军工也表示，在当前企业探索数字化转型之路的背景下，未来90%的企业都会数字化，所有企业90%以上的业务也将数字化。

黄非则进一步以淄博为例，从数据的使用到发挥数据价值介绍了以下步骤。

1

首先是如何以智能化、数字化的方式获取数据。

以淄博线下停车为例，如果能够使用微信小程序自动化收集各区域停车位，可以提高收集效率，也能够实时收到停车位变化的反馈，既保证数据获取来源的广泛性，也能保证数据的实时性。

2

其次，是数据收集后如何使用，如何汇聚的问题。

以文旅产业为例，像导航APP如果能够在获取某个区域内足够的交通流量、人流以及停车位等信息，就可以对停车位进行智能化的分派，优化空间使用，避免进一步的拥堵。

另外，民众可以通过社交平台实时反馈信息，比如在淄博吃烧烤时分享各种体验，这些大量的实时性数据可以保证问题得到针对性的解决，以及做得好的方面在经验上从局部得到扩展。

3

最后，需要考虑如何将数据越用越有价值。

最后，从数据越用越有价值这一点上来看，从一个烧烤行业扩展到淄博，淄博当地扩展到淄博周围的一些其他的地市县，到最后带动整个区域，如此一来能够结合淄博独有的优势设计出一些新的旅游场景、文娱场景，或者烧烤外的一些其他新的行业能够把整个不同区域的优势结合起来，也是充分利用。比如说使用智能技术判断地区发展趋势，得出合适的方案。

孙军工提出，在推进数字化转型的过程当中，无论是城市或企业，首先面临一个逻辑前提——需求巨变。

人们选择到淄博吃烧烤并不完全是满足胃口，更有温情上的寄托。

比如有很多公职人员去做志愿者，甚至如果烧烤摊的座位不够了，外地人坐着吃，本地人蹲着吃，这些都表现出了淄博人民的热情。

另外加上交通的保障、酒店的价格控制、警力的安全保障，都共同助推了这一股淄博烧烤热。

实际上，大家向往的其实是一种和谐生活的烟火气。在互联网时代、在数字社会能够有一群陌生人，因为吃吃喝喝形成这样一种和谐的共处局面，这其实是非常好的。这其中反映了人们的需求在变化，AI技术要解决的就是千人一面。

随着改革开放，人们不再局限于一种生活模式，而随着对外部信息的获取发展自我，达到一人多面或者是千人千面。在未来数字社会的发展过程当中，甚至可能实现一人千面。

黄非表示，大模型技术特别是生成AI技术，是一种范式的变化，夸大一点好比工业革命时期蒸汽机级别的发明，但至少是互联网级别的发展。

以GPT为代表的技术会改变各个行业，甚至社会的方方面面。

具体到我们每个人的生活场景来中，我们可能有个性化的个人助理，能够了解我们各方面需求，提供教育、医疗、法律等咨询服务。站在社会角度，比如大模型充分了解法律法规以及具体的细节，能够立足各个场景给予我们针对性的建议、说明指导。

以及在工业化的场景中，能够帮助我们设计或生产定制化的产品。

孙军工就大模型提供的法律咨询服务进一步展开话题。

他表示，虽然我国民众依法办事、依法维权的意识在逐步提高，但是客观上而言，民众的法律需求还没有真正被激发出来。事实上，要求没有受过法律专业训练的人在短时间之内用清晰、简要的话语表达自己的法律诉求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情。

孙军工进而邀请黄非就自然语言模型帮助普通公民表达法律需求、匹配更优质的法律服务资源做分享。

黄非表示，司法GPT接受了包括法律法规、司法案例等数据的训练，普通民众即便没有接受过法律专业训练，以外行人的方式使用自然语言描述情况，司法GPT也可以帮助生成诸如请求书等文书，或者提供相关的诉讼咨询服务。

如果我们能够训练这样一个法律机器人，能够一定程度上帮助普通老百姓更便捷地获取法律的支持帮助，整个社会的法治观念程度也会得到进一步提升。

孙军工认为，如果真正把公民的法律需求激发起来，中国的法律服务市场是非常大的，通过人工技术能够让民众快速表达法律需求，进而快速匹配相应的法律服务，这是我们可以畅想的法治中国的愿景。

数智驱动协同发展

孙军工提出，在互联网产业以及整个数字化转型的过程中，上下游产业的发展都能创造出极大的价值。

以淄博烧烤为例，如何将淄博烧烤的热度辐射到周边，将周边城市同时带动起来？

淄博市距周边城市路程较近，但淄博烧烤所带来的“热”似乎并没有有效实现周边城市的联动，如何借助于数据平台、AI技术带动周边发展就不仅仅是淄博一个城市该思考的问题了。

山东省地图

黄非认为，可以借鉴杭州市“城市大脑”的做法，在淄博市乃至更宏观的山东省搭建“智慧大脑”，通过大数据技术实现不同城市信息数据的共享，将淄博市与周边城市的产业发展、文化旅游进行结合，打通全区域经济。

孙军工进而提出，周边城市可以参考淄博市做法，盘活闲置资源，实现“共鸣”。

数字时代下强调跨界融合和价值共存，即“利他才能利己”。数字社会下城市的转型一定不是孤立实现的，不同城市要充分扬长避短，这也是实现数字化转型、推动高质量发展的必由之路。

黄非认为辐射效应产生的关键在于全局规划，全局规划又要求数据层面的打通，例如淄博与济南、青岛等地的数据联通。

要想实现不同地区信息资源的配合和效率性实施，必然需要一个整体数据的联动。

结合达摩院所进行的一些项目，黄非认为实现上述目标一方面需要在数据层面实现打通，另一方面需要通过数据模型、AI技术形成一些通用知识技术，放大技术红利。

孙军工认为，数字社会治理一定是法律和技术的相互融合，二者要实现价值共生，在这一层面上，首先要通过数据技术实现平台协同；其次要利用数据智能释放数据价值，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实现城市转型。

对于单个的城市来说，可以首先搭建自己的数据平台；并且要眼光长远，形成资源循环闭环意识，这一点是数字时代困扰着城市转型、高质量发展的关键问题。

在法治智能化领域，孙军工认为也存在相关问题的表现，即过分强调利用信息化技术解决问题，而忽视了体制性、机制性问题，应更注重高层次的统盘协调。

黄非认为，淄博烧烤从场景上来看确实是一个“点”的现象，但如何将其热度持续下去，要从三个方面发力：

 1 

  利用智能化技术实现供给端资源的集合；

 2 

  利用技术更好地实现供给端和需求端的匹配；

 3 

  利用智能化技术实现联动发展。

通过智能化技术实现淄博与周边地市的资源联动、发展联动，盘活经济，真正通过人工智能、大数据等数字化技术能够给当地社会、营商环境以及人民群众都带来新的发展方向。 

互动

问答

同学1提问

各个城市都在数字化转型，包括浙江已经是有先发的优势了，淄博这样的一个传统工业城市在进行数字化转型的时候，应该是有什么样的特色或者是比较优势可以发挥出来？

答

黄非认为不同城市要发掘自身特色以及不可替代之处，以此作为城市名片进行发展，强调以城市自身优势与数字化技术相结合。

孙军工补充到，需求巨变是数字化转型的逻辑前提，不同城市要善于发掘自身特点，找出自身优势劣势，实现数据联动，推动城市发展。

同学2提问

数字建设需要大量成本投入，如何应对其有可能带来的治理负担？以及不同地区经济状况是否会导致数字化社会治理差距拉大？此类问题该怎么去解决？

答

黄非认为一些地区在先行过程中已经具备了一定的经验资源，将其推行到其他地区省份时能够降低一定的成本；同时在这一过程中，要找准不同地区的需求痛点，解决首要问题，实现最大效益，在已有模型的基础上根据新情景、新问题进行调整调配，适应当地特色。

孙军工认为，实现数字转型的目标要求不同地区首先研究解决的问题是否存在共性，在共性基础上立足实际、立足个性，进行及时调整，实现动态发展，用思想迭代适应技术迭代。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