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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高斯得经筵进讲修史故事发覆——兼论《中兴四朝国史》的成书时间

内容摘要:南宋人高斯得以史才名世,参与了《中兴四朝国史》的编修。他所奏上论修史札子一道,是廓清淳祐国史编纂实情的重要文献。然高氏文集后世不传,幸由四库馆臣从《永乐大典》中辑出,方重见天日。也正因为如此,后人对这则奏议的断限不免受四库馆臣左右。本文还原乾隆年间馆臣辑佚、整理、编订高氏文集的流程,在此基础上梳理这篇奏议的文本源流,框定其上书时间,从而为廓清《中兴四朝国史》修纂的真实面貌提供文献与史实依据。
关键词:高斯得;经筵进讲;《中兴四朝国史》;四库馆臣
 
宋代官修本朝史当中,《中兴四朝国史》的纂修颇为仓促。苏天爵元末供职翰院,曾亲见前朝国史,其中“《中兴四朝史》诸传尤少”[1],远不能令人满意。危素至正初年与修《宋史》,其《书张少师传后》亦称:“太祖至徽、钦列传,至为详备。至高、孝、光、宁四朝史,盖蜀人李心传氏所修,其阙漏不可计。心传亦以是论罢。”[2]元修《宋史》列传部分详北宋而略南宋,则与这一特点密切相关[3],学者于此已多方辨正[4]。而探讨《中兴四朝史》纂修、流传情况,高斯得始终是无法绕开的关键人物。
高斯得长年就职史院。理宗嘉熙二年(1238)三月,命“李心传为秘书少监、史馆修撰,修高孝光宁四朝国史、实录”[5]。十月兼秘书监,史职依旧[6]。高斯得作为秀岩门生[7],一同参与了国史修纂。《宋史》本传称:“心传方修四朝史,辟为史馆检阅,秩同秘阁校勘,盖创员也。”在国史院中“分修光、宁二帝纪”[8]。淳祐二年(1242)四朝帝纪毕工[9]。然此后《中兴四朝史》的修纂陷入停滞,数年间志传几无所成。最终全书是否完成也颇成聚讼[10]
高氏既为中兴四朝馆创员,曾就其任内所见,在进讲经筵时纵论利弊,有奏文传世,可谓廓清淳祐国史编纂实情的重要文献。其进讲原文不乏对当时修史工作的讥评之语,如“更三史官,虚度岁月”,“规模不立,人情涣散”云云。该篇收入高斯得文集,《历代名臣奏议》、王圻《续文献通考》亦原文照录。高氏文集由其孙辈刊于元朝[11],然刻本后世不传;幸由四库馆臣从《永乐大典》中辑出,差可仿佛。《大典》以外,《宋史》本传及《历代名臣奏议》尚有不少零篇断简,可补四库裒辑之缺[12]。惟其源出辑佚,旧貌难明,对这篇奏议的系年尚存种种龃龉。蔡崇榜《宋代修史制度研究》洵属相关研究集大成之作,然其论述援据武英殿聚珍本及其衍生本之说,将高斯得进讲修史故事的时间系于度宗咸淳八年(1272),最终得出国势蹙迫之际未惶定稿的结论[13],某种程度上偏离了《中兴四朝国史》纂修的真实情形。实际上,今高氏文集既为四库辑本,后人对这篇文献的认识就不免受馆臣掣肘。本文拟还原四库辑佚始末,推究致误之由,在此基础上梳理现存奏议文本源流,判定进奏时间,从而揭橥宋末修史的真实情况。
 
一、四库辑本《耻堂存稿》篡乱始末
四库馆辑佚《永乐大典》的工作始于乾隆三十八年(1773[14]。据现存《大典》书前签条可知,《耻堂存稿》的签出应始于这一年,而发写、誊录[15]则不会晚于当年八月十二日(见图1)。

图1《永乐大典》卷15073—15075书前签条
 
有趣的是,《永乐大典》辑本现存两种迥异的流传系统。其一为文渊阁《四库全书》本,据书前《提要》结衔日期,此本抄成于乾隆四十二年(1777)三月之前;其二为武英殿聚珍本,校定时间当不晚于乾隆四十四年(1779),其篇目、次序与文渊阁本差异明显。而抄成于乾隆四十九年(1784)的文津阁本与聚珍本依据了同一底本。篇目方面,文渊阁书前《提要》结尾称:“至乐语三首,体近俳优,殊非正格。今以原集所有,姑附录卷末,而于刊本则并从删削焉。”[16]文溯阁、文津阁本均予删落,然聚珍本则与此呼应:“至其宴赵尚书、徐知院、包知府乐语三首,体近俳优,殊非正格,谨遵圣谕,于刊刻时概从删削焉。”[17]今文渊阁本末卷较聚珍本及文津阁本多出《台州宴包知府乐语》、《宴建宁知府赵尚书乐语》及《建宁府宴徐意一知院乐语》三篇,与书前《提要》所记相符。删除此类文体当出自清高宗本人好恶。按乾隆四十年(1775)十一月十六日上谕:
据《四库全书》馆总裁将所辑《永乐大典》散片各书进呈,朕详加披阅,内宋刘跂《学易集》十二卷,拟请刊刻。其中有青词一体,乃道流祈祷之章,非斯文正轨。前因题胡宿集,见其有道院青词、教坊致语之类,命删去刊行,而抄本仍存其旧。今刘跂所作,则因服药交年琐事,用青词致告,尤为不经。虽抄本不妨姑存,刊刻必不可也……又如时文为举业所习,自前明以来,通人擅长者甚多,然亦只可听其另集专行,不宜并登文集,况青词之尤乖典故者乎?再所进书内,有拟请抄录之王质《雪山集》,内如《论和战守疏》及《上宋孝宗书》诸篇,词音剀切,颇当事理,竟宜付之剞劂,但其中亦有青词一种,并当一律从删。此二书着交该总裁等重加厘订,分别削存,用昭评骘之允……诸凡相类者,均可照此办理。[18]
刘跂《学易集》、胡宿《文恭集》及王质《雪山集》均属《永乐大典》辑本。该上谕无疑对四库馆臣从《大典》中辑校前人文集起到起例发凡的作用。“乐语”与“青词”性质仿佛,馆臣对高斯得文集的处理尺度因抄、刻不同存在差异,其内在逻辑与此一脉相承。
有证据表明,文渊阁四库本依据的是四库馆臣初次辑录的一个本子,而在聚珍本摆印之前,馆臣又对底本重加校订,在此基础上形成了一个新定本,后出诸本均以此为据。与文渊阁本相比,聚珍本及文津阁本增添了不少馆臣考订,皆以“案”字冠首,与原书注文(冠以“原注”)相区分。
更大的不同体现在篇目排序上。以收录《修史故事》的卷二为例,列表1比较两个系统篇目排序:
1  高斯得文集卷二排序异同
文渊阁本
文津阁本、武英殿聚珍本
【经筵故事】
七月二十三日进故事
七月二十八日进故事
八月十三日进故事
九月初三日进故事
九月二十三日进故事
十月十三日进故事
十月二十三日进故事〔修史故事〕
【经筵进讲故事〔原注:咸淳八年三月,除起居舍人,尽九年十月,除工部侍郎〕】
五月初二日进
七月二十三日进
七月二十八日
七月二十九日进
九月初三日进
九月二十三日进
十月二十日进
十月二十三日进
五月初二日进故事〔原注:咸淳八年三月十月十三日进除起居舍人,尽九年十月除工部侍郎〕
七月二十九日进故事
十月二十日进故事
咸淳九年正月十五日进故事
四月二十一日进故事
五月十九日进故事
八月十五日进故事
咸淳九年正月十五日进
四月二十一日进
五月十九日进
八月十五日进
 
文渊阁本将修史故事排在咸淳八年之前,武英殿聚珍本及文津阁本则系于咸淳八年,二者日期亦有出入,当是辑校过程中出现了失误。
文渊阁本抄成之后即入藏禁中,外人难得一窥;而聚珍版系统诸本则影响广泛。乾隆四十六年(1781)岁末,蛰居晋阳的卢文弨作《高耻堂稿跋》,云“世亡其集久矣,今此八卷乃从《永乐大典》中辑录者”[19],其所见当为聚珍本,此时距该本摆印尚不足三年。其后聚珍本被辗转翻刻,民国商务印书馆《丛书集成初编》本则据其晚出者发排,诸家庋藏无不由此而来。后人以此为据,将高氏上奏时间系于咸淳八年(1272[20]
事实果真如此吗?高氏奏文言:
赵以夫始专其事,不知亟加纂辑……迄以夫之去,四朝传竟无一字。汝腾继之,当其任矣,而乃引嫌力辞。尤焴又继之,亦复控避,久乃就职。更三史官,虚度岁月,几及两载,实为可惜。[21]
按,刘克庄《辞免兼权中舍第二状》曰:“伏躬念某昨奉御笔,令与尤焴同任史事。焴在职日久,所撰《天文志》已有次序。某在职日浅,当撰《地理志》。关会书籍未齐,每以阁笔为愧。”[22]又按,刘克庄于淳祐六年(1246)“十月时暂兼权中书舍人”[23]。则迟至淳祐六年,《中兴四朝国史》已有《天文志》诸志粗成规模。赵以夫淳祐十二年六月左右去职,高斯得此时“四朝志传竟无一字”,显然与事实不符。又,宝祐二年(1254)八月,谢方叔已进呈中兴四朝志、传;五年(1257)闰四月,程元凤续又进呈[24]。如果将高斯得奏议系于咸淳年间,称“四朝传竟无一字”,显然有悖于事实;而高氏既为史馆创员,众目睽睽下宣言此类毫无依据之辞,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不仅修史故事这一则,本卷其他篇目的奏上时间,亦多与聚珍本排布次序存在抵牾:
【七月二十三日进故事】臣窃见比者江浙、闽中诸郡同日大水,流移人民动以万计,中外一辞,谓非小变。[25]
按,《宋史·理宗纪三》记载,理宗淳祐十二年(1252)六月“丙寅,严、衢、婺、台、处、上饶、建宁、南剑、邵武大水,遣使分行振恤存问,除今年田租”[26]。同年七月,高斯得在所上《直前奏事》中称:“臣窃见六月以来,饶州、衢、婺、台、处、严陵、建宁、南剑、邵武诸州同时大水,败坏官寺屋庐,流杀人民以千万计。父老咸谓数十百年所无。”[27]故此处“七月二十三日进故事”,显然应系于淳祐十二年。

【九月初三日进故事】今日所甚病者,又在于二相矛盾,私意相持,坐视朝廷旷官废事,历岁踰时,曾不知恤。[28]

按,此处“二相”为吴潜、谢方叔。高斯得在《自叙六十韵》中叙述这一段经历称:“谢、吴对持铉,国势如舟偏。薰莸共一器,两党操戈鋋。予与赵徐辈,放逐纷联翩。吴公亦去相,国事堪潸然。”[29]据《宋史·理宗纪三》,淳祐十一年(1251)十一月,以谢方叔为左丞相,吴潜为右丞相;吴潜于次年十一月论罢[30]。故所谓“二相矛盾”,亦发生在淳祐十二年。
可见文渊阁本排序更加合理。那么,《耻堂存稿》为何会出现两种面貌迥异的辑本呢?武英殿聚珍本书前提要末署“总纂官内阁学士臣纪昀,侍读学士臣陆锡熊,纂修官编修臣程晋芳”,考程氏生平,“四库馆开,以荐为纂修官。书成,擢翰林院编修”[31]。显然在聚珍本奏进前后,程晋芳参与了高斯得文集的辑校工作[32]
此外,有证据表明,邵晋涵也同高氏文集的整理编校有关。乾隆三十八年邵氏入馆,四十年丁母忧南归,至四十三年(1778)秋方入都补官[33]。乾隆四十一年(1776),丁忧期间的邵晋涵曾为张廷枚《国朝姚江诗存》作序,曰:“余考南宋诗人,若汐社、月泉唫社,见于人间仅数篇尔。余从《永乐大典》裒其散见者,而后高耻堂、连百正诸君子方成专集。”[34]《姚江诗存》编辑于乾隆三十八年[35],这一年恰好是四库馆辑佚《大典》逸文之始。待四十三年邵氏还朝,《耻堂存稿》编校已近尾声。可以肯定,邵晋涵在乾隆三十八年至四十年间负责高氏文集的辑录工作。
综上所述,四库馆臣从《永乐大典》中辑佚高氏文集大致可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为乾隆三十八年至乾隆四十年,以邵晋涵丁忧去职为下限。期间邵氏将《大典》佚文逐条签出、誊录,并分类排布、划分卷帙,形成了一个初辑本;抄成于乾隆四十二年的文渊阁本即依据此本,誊录过程中还替换了不少“违碍”字句[36]。第二阶段为乾隆四十年至四十四年,以武英殿聚珍本摆印为下限。邵氏南归之后,程晋芳代其董理高氏文集[37],其间对初辑本进一步加工,重新整理次序,添加考订文字,并比照乾隆四十年上谕所定原则处理“乐语”一类文体。在此基础上完成重订工作;通行的聚珍本系统均源于此次重订本,文津阁(乃至于文溯阁、文源阁及南三阁)本亦据此抄成。或因程晋芳未能亲炙《大典》原文,而是直接在邵氏辑本基础上进一步加工,一旦失于考校,难免自出机杼,客观上扰乱了文集本来面目。经筵进讲一节年份舛错,与程氏后期修订不无关系。
 
二、高斯得修史故事的文本源流与奏进时间

1.文本源流

今辑本文集并《历代名臣奏议》、王圻《续文献通考》都采录了高斯得经筵讲义,然诸家所记进呈时间均有不同。其中《名臣奏议》系于理宗淳祐十二年,《续通考》为淳祐二年。其抵牾原因至为明显,细绎原文可见,二者属于同一文本系统,而《续通考》的文本均为《名臣奏议》涵盖,文字歧异也没有难以调和之处,均可归为传写讹误的范畴。因此,《续通考》所收文本当源自《名臣奏议》,“淳祐二年”自然就是“淳祐十二年”传写之讹(文本比勘,详见表2)。
2  同源文献对勘
《永乐大典》辑本
《历代名臣奏议》
《续文献通考》
十月二十三日进故事〔据文渊阁本;文津阁本、武英殿聚珍本作“十月二十日进”。〕
理宗淳祐十二年,秘书少监兼修注官高斯得进修史故事,曰:
理宗淳祐二年,秘书少监兼修起居注官高斯得进修史故事,其略曰:
李焘奏,臣蒙恩庀职史馆。
李焘奏,臣蒙恩庇职史馆。

所幸纪及志并奏全篇,其未了者止诸臣列传耳。
所幸纪及志并已奏篇,未了者止诸臣列传耳。
若旧本有误处,及有合添处,即当明著其误削去。
若旧本有误处,及有各添处,即当明著其误削去。
所有诸臣合立传而事迹无可寻讨者,且附他处,不必强立。
所有诸臣合立传而事迹无可寻讨者,且附合附处,不必强立。
正恐详于此则略于彼。
正恐详于此则略与彼。
庶几专力,速成大典。从之。〔原注:出孝宗皇帝实录。〕
庶几专力,速成大典。从之。
窃见修书故事,帝纪之传必一书成乃修一书。
窃见祖宗修书故事,帝纪志传必一书成乃修一书。
窃见祖宗修书故事,帝纪志传必一书成乃修一书。
首尾二十七年,四朝大典始备。
首尾二十七年,四朝大典始备。
首尾二十七年,四朝大典始。
亦不敢诡,并修志传。
亦不敢自诡,并修志传。
亦不敢自诡,并修志传。
茍有管见,不敢默然。
茍有管见,不敢默已。
茍有管见,不敢默已。
用力舛差,遂堕汗漫。
用力舛差,遂堕汗漫。
用力舛差,遂堕污漫。
迄以夫之去,四朝传竟无一字。
迄以夫之去,四朝志传竟无一字。
迄以夫之去,四朝志传竟无一字。
汝腾继之,当其任矣。
汝腾继之,当其任矣。
沈腾当其任矣。
更三史官,虚度岁月,几及两载。
更三史官,虚度岁月,几及两载。
更三史官,虚旷岁月,几及两载。
数月之内四修三修两修一修。
数月之内,抑何其轻易乎。夫神、哲、徽、钦诸臣列传,至焘之时已经四修三修两修一修。
数月之内,抑何其轻易乎。夫神、哲、徽、钦诸臣列传,至焘之时已经四修三修两修一修。
犹且逾四年而后奏篇。
犹且逾四年而后奏篇。
犹且逾四年而后奏进。
人数犹未能定,杂糅疏漏。
人数犹未能定,杂糅疏漏。
人数犹未能定,杂揉疏漏。
院吏所供初草,大抵徒其私家所供志状,全未经史官考按。
院吏所供初草,大抵徒其私家所供志状,全未经史官考按。
院史所供初草,大抵徒具私家所供志状,全未经史官考校。
乃欲趣办于四五月之间。
乃欲趣办于四五月之间。
乃欲取办于四五月之间。
务应限期,希恩赏而不以传信决矣。
务应期限,希恩赏而不以传信决矣。
务应期限,希恩赏而不足传信决矣。
本末闳阔,功力浩瀚。
本末闳阔,功力浩瀚。
本末闳阔,功力浩瀚。
兼史院官例多兼职,……有如焘所谓精力有限、详此略彼者。
兼史院官例多兼职,……有如焘所谓精力有限、详此略彼者。
且史院官例多兼职,……有如焘所谓精力有限、详彼略此者。
臣非唱为异论。
臣非唱为异论。
臣非倡为异论。
又使诸史官用志不分,成篇可准,不致茍且灭裂,贻笑后世。取进止。
又使诸史官用志不分,成篇可准,不致茍且灭裂,贻笑后世。
又使诸史官不分,成篇可准,不至茍且灭裂,贻笑后世。
 
 
那么,《永乐大典》与《历代名臣奏议》各自收录文本之间又有怎样的关系呢?
从整体看,二者亦属同源文献,仅个别字句存在差异。而《大典》本“以百馀年间”至“易于成书矣”一句与《名臣奏议》、《续通考》相校,方知前者脱去了二十一字。
【《永乐大典》辑本】以百馀年间历史官二百八十馀人所不能成之书,自诡速成,于数月之内四修三修两修一修,可谓易于成书矣。
【历代名臣奏议】以百馀年间历史官二百八十馀人所不能成之书,自诡速成于数月之内,抑何其轻易乎。夫神、哲、徽、钦诸臣列传,至焘之时已经四修三修两修一修,可谓易于成书矣。[38]
很显然,这失落的二十一字属于传抄过程中整行脱落。究竟在哪个环节出现问题呢?值得注意的是,《四库全书》均为满行二十一字,有证据表明,在馆臣辑佚《永乐大典》过程中,不少黏连草本及誊清本即以这一行款抄成[39]。就高氏文集而言,无论文渊阁本,还是文津阁本及武英殿聚珍本,均脱去这二十一字。据此推测,极有可能是四库馆臣在誊清黏连草本过程中出现了文字脱漏。
而《永乐大典》庋藏中秘,虽与《历代名臣奏议》纂修时间相接[40],但后者断不可能直接过录《永乐大典》,必另有所本。高氏入元而殁,其所著诗篇奏疏为孙辈汇刻。有元一代,朝野并无总辑前代奏议之举。可以肯定地说,《历代名臣奏议》应直接过录了原本高氏文集;而《大典》与《名臣奏议》成书时间相近,都利用了当时存于金陵内府的典籍。因此,二者所据或为同一部官藏本高氏文集。此外《名臣奏议》载高斯得咸淳八年、九年经筵奏事两通,为辑本文集失载[41]。若非四库馆臣漏辑[42],则可为《永乐大典》、《名臣奏议》分别利用高氏文集增添一处旁证。至此,《历代名臣奏议》所收高斯得奏状的文本来源可以定谳(参见图2)。

图2  高斯得经筵进讲的文本流传
 
永乐十九年(1421),诏命“取南京所贮书,每本以一部入北”[43]。高斯得文集亦随之北上。纂定于明正统六年(1441)的《文渊阁书目》著录有“高斯得《耻堂存稿》一部七册”[44]。此本(或其同源本)就是《永乐大典》及《历代名臣奏议》的共同文本来源。成书于万历三十三年(1605)的《内阁藏书目录》亦著录此书,题《耻堂先生存稿》,计七册,为全本,注云:“宋理宗朝秘监高斯得著,凡七卷,抄本。”[45]则迟至万历末年,此本尚为文渊阁庋藏;嗣后不见公私记载,至清初已不知所终[46]
那么,高斯得文集是如何进入明廷官库呢?沈德符称:“国初克故元时,太祖命大将军徐达收其秘阁所藏图书典籍,尽解金陵;又诏求民间遗书。”[47]勾勒出明初官府藏书的两个来源。有证据表明,高斯得文集曾在元末入藏翰林国史院,并用以纂修《宋史》。今《宋史·高斯得传》的篇幅远长于一般南宋人传记,通过梳理文本,可以清晰地看到拼接剪贴的痕迹:
(1)李心传以著作佐郎领史事,即成都修《国朝会要》,辟为检阅文字。
(2)端平二年九月,稼死事于沔,时大元兵屯沔,斯得日夜西向号泣。会其僮至自沔,知稼战没处,与斯得潜行至其地,遂得稼遗体,奉以归,见者感泣。服除而哀伤不已,无意仕进。
(3)心传方修《四朝史》,辟为史馆检阅,秩同秘阁校勘,盖创员也。斯得分修光、宁二《帝纪》。寻迁史馆校勘,又迁军器监主簿兼史馆校勘。[48]
该段文本拼凑痕迹至为明显。第(1)条“以著作佐郎领史事”当系于理宗嘉熙二年,在端平二年(1235)以后。很显然,(1)、(2)两条记载顺序发生颠倒。而第(1)、(3)条记录的是同一件事。从内在逻辑来看,(2)、(3)条时间先后排布颇为恰当,且文气通顺,前后转圜,一气呵成,应同属一源。而第(1)条记载显然有不同于(2)、(3)的文献来源。此外通过离析本传的材料来源,可以发现其中奏议部分均节抄、改编自高斯得文集。高氏文集由其后人刊于元代,因此不可能在元世祖至元十二年(1275)由伯颜船载北上。可以肯定,翰林国史院诸老所见本当源于元末历次文献搜集;而明代内府所藏抄本,极可能是胜朝孑遗。

2.奏进时间

高斯得奏议称,自赵以夫总领史事以来,“更三史官,虚度岁月,几及两载”。赵以夫于淳祐十一年六月以吏部尚书兼史馆修撰兼侍读,始提领史职[49];十一月提举秘书省,兼职依旧[50]。嗣后“几及两载”,恰为淳祐十二年。《历代名臣奏议》称“理宗淳祐十二年,秘书少监兼修注官高斯得进修史故事”,可谓由来有自。梳理高斯得生平,其进讲经筵当集中在两个时段:其一为理宗淳祐十二年,其二是度宗咸淳八年至九年。前文已证明,度宗朝绝非高氏上奏时间。因此,高斯得经筵进讲的年份应为淳祐十二年。
然宝祐二年十月,尤焴除授提举秘书省,提纲史事兼侍读[51]。或据此判定高斯得上奏时间在宝祐二年之后。然而梳理高氏淳祐十一年后生平可知:十二年五月,高斯得以礼部郎官兼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除秘书少监,兼职依旧;当月兼直史馆,七月时暂兼权侍立修注官[52];至年底去职[53]。次年,迁福建路计度转运副使。本传称:“董槐入相,召为司农卿。程元凤入相,改秘书监。”[54]董槐入相在宝祐三年(1255)八月,程元凤入相则在次年四月[55]。因此宝祐二年高斯得远在福建运司任上,无由参预经筵进讲。且宝祐二年距赵以夫任职的淳祐十一年间隔四年有馀,与高氏所谓“更三史官,几及两载”明显不符。
那么,尤焴总揽史事实际上始于何时呢?
赵以夫提领史事之后即饱受訾议。高斯得奏状称其“始专其事,不知亟加纂辑,乃欲先合九朝正史为一,而后以四朝续之,用力舛差,遂堕汗漫”。赵汝腾上书请求罢黜赵以夫史职,亦转述时议,称其不识文义,妄加贯通[56],与高斯得所讥如出一辙。刘克庄对此颇有不平之意,若干年后在为赵氏所作的神道碑中这样写道:“琐闼因论史属,诋公以丑语,名曰借黄;又言公改国史以激上怒。丐去,以本职知隆兴府。”[57]赵汝腾时为给事中,“琐闼……诋公以丑语”即其弹劾赵以夫之事。当年五月八日降旨,内有“《四朝国史》已进帝纪,志、传等尚未修纂,可令赵以夫、刘克庄同共任责,以全国家大典”之语[58]。而赵汝腾上书弹劾曾援据五月二十三日圣旨;则迟至淳祐十二年五月末,赵以夫尚未褫去史职。赵汝腾对尤焴则不吝褒美,力主“权以史事属之尤焴,为之长”。嗣后赵以夫任官于外,朝命赵汝腾继其修史之事,然汝腾“引嫌力辞”,加之受徐霖牵连,实际上并未就职。高斯得《留赵给事奏札》称“汝腾在琐闼仅两月”即除翰林学士,又谓“陛下朝逐徐霖,暮夺汝腾之职”,徐霖差知抚州在当年七月[59]。如此,赵以夫去职以及赵汝腾除授史职的时间均在五月底至七月之间。高斯得奏议称“九月以来,乃方分命僚属”,亦符合赵以夫去职后的人事变动情况。
此时国史院规模不立,人情涣散,尤焴事实上担负起总领修史之责。当年六月,兼同修国史、实录院同修撰;十一月,除授权工部尚书[60];旋转为礼部尚书[61]。此时尤焴位阶在史官中已居于首位。南宋同修国史事重位轻,多由权六部尚书、侍郎兼任,至于修国史之任则往往附带六部尚书。淳熙五年(1178)李焘与修神、哲、徽、钦《四朝国史》时,即以权礼部侍郎兼同修国史,并兼实录院同修撰[62]。嘉熙二年李心传与修《中兴四朝国史》则带权工部侍郎[63]。此外,赵以夫初领史事亦带吏部尚书,其后超迁提举秘书省以彰显优宠[64]。尤焴迁转路径与赵以夫大致类似:宝祐二年十月,从礼部尚书同样擢为提举秘书省,依旧兼领史职。其间悬隔三载,乃是丁父忧之故[65]。此时尤焴以权工部尚书总揽史事,无疑是符合成例的。
淳祐六年以来[66],尤焴、刘克庄等人久居史职,在《中兴四朝史》编纂过程中发挥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前期,尤焴尚未总领史事,曾分纂《天文》诸志,颇有条理[67]。与此同时,《地理志》则委付刘克庄执笔[68]。到淳祐十一年正月,王撝除授国史院编修官、实录院检讨官[69],分修《舆服志》[70]。刘克庄《辞免修史奏状》称:“臣五月十二日伏准劄子,五月初八日奉圣旨:《四朝国史》已进帝纪,志、传等尚未修纂,可令赵以夫、刘某同共任责,以全国家大典。”[71]刘克庄于淳祐十一年四月供职秘书省[72];当年六月,命赵以夫兼史馆修撰,刘克庄兼史馆同修撰[73]。所谓“五月初八日”圣旨令二人共担当史责,同样应系于淳祐十一年。圣旨所谓“志、传等尚未修纂”,实因粗具草目,尚未奏进之故。
 
三、结论
综上所述,高斯得经筵上奏的时间应为淳祐十二年十月,所谓“列传粗有张本”,“乃若诸志,则从前未有片纸纂次,今始创为”,均为该年之前的情况。这无疑会对判定《中兴四朝国史》修纂下限起到决定作用。王应麟《玉海·艺文》称此四朝国史为“淳祐四朝史”,固因其纂修时间主要集中在理宗淳祐年间,又云“宝祐二年八月二十三日癸巳,进志、传,五年闰四月四日,修润上之”,可确定为《中兴四朝史》的完成之日。而度宗咸淳年间,贾似道亦曾“自选本朝十三朝国史及会要杂说中事,如《类说》例为百卷,名《悦生堂随抄》”,既称“十三朝国史”,那么《中兴四朝国史》自然包罗在内。然此时国势瞬息万变,贾氏节本“版虽刊,未及印,其书遂不传”[74]。近代学者所谓咸淳修史之说,实际上受了四库馆臣误导。试想,贾似道据以节取国史,若无定本,其事必然无的放矢;王应麟入元而殁,《玉海》亦刊版元朝,如果度宗在位时对此四朝史续有补缀,伯厚笔下不应无一语及之。元苏天爵曾亲见《中兴四朝国史》,其《曹先生文稿序》称:“愚尝备员史属,阅近代载籍,宋自建隆迄于嘉定,实录、编年、纪志表传盖数万言,其未成书者第宝庆、咸淳之事而已。”[75]以宝庆、咸淳赅括理、度两朝,高宗至宁宗四朝国史当已完具,惟“诸传尤少”而已。
《中兴四朝国史》尚未纂修完毕即流传于外。《遂初堂书目》“国史类”收录了“李秀岩《国史臣传稿》”、“史馆修《四朝臣传稿》”[76]。尤袤卒于宁宗嘉泰初年[77],尚在李心传修史之前,因此上述诸书绝非尤袤亲眼目睹,而与其孙尤焴专任史事密切相关。高斯得家亦存有“本斋所抄本朝帝纪,所修国史五十馀卷,并志”[78]。马廷鸾于宝祐四年(1256)辟为史馆校勘[79],开庆、景定间亦供职史馆有年[80]。其子马端临所撰《文献通考》大量征引《中兴四朝国史》,无疑与其父任职经历密切相关。周密下笔,每每援据《中兴国史》遗文。据上述事例,可一窥宋元之际南宋四朝国史在民间的流传情况。

 

编者按:本文刊于《文献》2020年第3期,如需引用,请参考原文。



[1]苏天爵著,陈高华、孟繁清点校:《三史质疑》,《滋溪文稿》卷二五,中华书局,1997年,第427页。

[2]危素:《书张少师传后》,《危学士全集》卷八,影印清乾隆二十三年芳树园刻本,《四库全书存目丛书》集部第24册,齐鲁书社,1996年,第758页下。

[3]邵晋涵讥称:“宋人好述东都之事,故史文较详,建炎以后稍略,理、度两朝,宋人罕所纪载,史传亦不具首尾,遂至《文苑传》止详北宋……抑亦姑仍东都书之旧,而不为续纂也?”(《南江文钞》卷一二“《宋史》提要”,影印南京图书馆藏清道十二年胡敬刻本,《续修四库全书》第1463册,上海古籍出版社,2002年,第590页下)。后收入《四库全书总目》,文字几无更动。

[4]葛兆光:《宋官修国史考》,《史学史研究》1982年第1期,第52-54页。蔡崇榜:《宋代修史制度研究》,台湾文津出版社,1980年。蔡崇榜:《关于宋修国史的几个问题》,《史学史研究》1993年第1期,第30-36页。会谷佳光:《宋代書籍聚散考:新唐書藝文志釋氏類の研究》,汲古书院,2004年。马常录:《宋初四部国史艺文志考论》,山东大学硕士论文,2012年。

[5]《宋史》卷四二《理宗纪二》,中华书局,1985年,第816页。

[6]张富祥点校:《南宋馆阁续录》卷七,中华书局,1998年,第248页。

[7]高斯得:《秀岩先生三礼辨后序》、《跋李秀岩先生学易编诵诗训》,《耻堂存稿》卷四、卷五,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182册,台湾商务印书馆,1983年,第70、78页。武英殿聚珍本及文津阁本均系于卷三。

[8]《宋史》卷四○九《高斯得传》,第12322页。

[9]《宋史》卷四○九《高斯得传》曰:“淳祐二年,四朝《帝纪》书成,上之。嵩之妄加毁誉于理宗、济王,改斯得所草《宁宗纪》末卷,斯得与史官杜范、王遂辨之。”(第12323页)又见于《玉海》卷四六《艺文》“淳祐四朝史”条,影印元刻元印本,日本中文出版社,1977年,第922页。

[10]详参蔡崇榜:《宋代修史制度研究》,第141-142页。

[11]龚璛:《耻堂存稿·原序》,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182册,第3页。

[12]王曾瑜先生指出:“不少宋人已无文集或奏议集传世,而他们的很多奏议却保存于《历代名臣奏议》一书。”(《历代名臣奏议》序言,影印明永乐刻本,上海古籍出版社,1989年,第2页)《全宋文》即从《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五二中辑出《乞谨择尚书之官状》、《乞严择亲民之官状》,卷一八五辑出《再劾赵善瀚等状》,卷二一七辑出《乞刑法宽严适中状》;又从《永乐大典》七二三七辑出《尊贤堂记》(曾枣庄、刘琳主编:《全宋文》第344册,上海辞书出版社、安徽教育出版社,2006年,第150-154、244-245页)。

[13]蔡崇榜:《宋代修史制度研究》,第143页。

[14]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纂修四库全书档案》,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年,第50-60页。

[15]有关四库馆《永乐大典》本辑佚、改编流程,参见张升:《四库馆签〈永乐大典〉辑佚书考》,《文献》2004年第1期,第17-30、35页;史广超:《〈永乐大典〉辑佚述稿》,中州古籍出版社,2009年。

[16]高斯得:《耻堂存稿》,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182册,第2页。

[17]国家图书馆所藏武英殿聚珍版早印本(索书号:A03531)。

[18]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纂修四库全书档案》上册,第473-474页。并据《四库全书总目》卷首所收乾隆四十年十一月十七日上谕乙正文字。

[19]卢文弨著,王文锦点校:《抱经堂文集》卷一二,中华书局,1990年,第175页。

[20]蔡崇榜:《宋代修史制度研究》,第141-142页。

[21]高斯得:《十月二十三日进故事》,《耻堂存稿》卷二,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182册,第34页。《历代名臣奏议》作“四朝志传”。

[22]《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七六,《四部丛刊》初编影印赐砚堂抄本,上海书店,1989年。

[23]《南宋馆阁续录》,第255页。林希逸:《宋龙图阁学士赠银青光禄大夫侍读尚书后村刘公行状》,《竹溪鬳斋十一稿续集》卷二三,影印清抄本,《宋集珍本丛刊》第83册,线装书局,2004年,第578页。

[24]《宋史》卷四四《理宗纪四》,第853、859页。《玉海》第2册,第922页。

[25]高斯得:《耻堂存稿》卷二,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182册,第26页。

[26]《宋史》卷四三《理宗纪三》,第3册,第846页。

[27]高斯得:《耻堂存稿》卷一,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182册,第10 -11页。

[28]高斯得:《耻堂存稿》卷二,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182册,第31页。

[29]高斯得:《耻堂存稿》卷六,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182册,第105页。

[30]《宋史》卷四三《理宗纪三》,第845、847页。

[31]《清史列传》卷七二《文苑·程晋芳传》,中华书局,1987年,第5885页。

[32]金毓黻:《聚珍版本提要与四库本提要异同表》,《金毓黻手定本文溯阁四库全书提要》,中华全国图书馆文献缩微复制中心,1999年,第1069页。

[33]黄云眉:《邵二云先生年谱》,《史学杂稿订存》,商务印书馆,2018年,第38、40页。

[34]邵晋涵:《国朝姚江诗存·叙》,《国朝姚江诗存》卷首,清乾隆三十八年张氏宝墨斋刻四十一年印本,清华大学图书馆藏本(索书号:庚442.22/7867);又见于《南江文抄》卷六,《续修四库全书》第1463册,第442页。

[35]张廷枚:《国朝姚江诗存·例言》称:“廷枚自庚寅春即从事采诗,历四载始得裒辑成编。”(《国朝姚江诗存》卷首)又书前牌记亦题“乾隆癸巳”并“宝墨斋藏板”,则乾隆三十八年为诗集编成时间。

[36]如《永乐大典》卷九一七收录高斯得无题诗,内有“潞公四朝老,德望镇华夷”之句(《永乐大典》第1册,中华书局影印本,2000年,第407页),显然是耻堂诗原貌。文渊阁本作“德望钦边陲”。而后出的武英殿聚珍本及文津阁本俱作“德望镇华夷”,与《大典》本同。由此可见,四库馆诸辑本当同《大典》原本,唯独文渊阁本在抄写过程中对上述字词加以替换。

[37]史广超《四库馆臣辑〈永乐大典〉佚书考》称:“疑邵氏辑出此书后南归期间,程晋芳又董理之,并撰提要。此书实经二人之手始成。”(《传统中国研究集刊》第3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527页。)又见《〈永乐大典〉辑佚述稿》,第114页。

[38]《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七七,第3620页。

[39]国家图书馆藏有四库馆黏贴草本两部,均为戴震所辑,今据民国时期国立北平图书馆摄影复制本可一窥崖略:其一为《朱申句解》一部不分卷(一函一册,索书号:1449),其二为《彭氏纂图注义》一部不分卷(一函二册,索书号:1450)。二书均逐条黏连《永乐大典》辑出条目而成,每条首题书名并“纂修官戴”,正文行数不等,每行均二十一字,末署《永乐大典》卷数。另有《春秋会义》一部不分卷(一函七册,索书号:SBA01142,有孔继涵、孔广栻校语),为杨昌霖辑校本的录副本,每条末署《大典》卷数,尚见黏签本之旧,然每行十九、二十字不等,是否反映了黏签本原貌则不得而知(参史广超:《〈永乐大典〉辑佚述稿》,第67-68页;张升:《从〈春秋会义〉看〈四库〉大典本辑佚》,《图书与情报》2005年第5期,第100-103页)。

[40]王曾瑜:《历代名臣奏议序言》,《历代名臣奏议》卷首,第1-3页。

[41]《历代名臣奏议》卷一五二,第1989-1990页。

[42]实际上,今残本《永乐大典》中尚能裒辑出十二条高斯得《耻堂存稿》佚文,其中有两条不见于辑本文集。

[43]沈德符:《万历野获编》卷一“访求遗书”条,中华书局,1959年,第4页。

[44]杨士奇:《文渊阁书目》,影印《读画斋丛书》本,《宋元明清书目题跋丛刊》第4册,中华书局,2006年,第94页。

[45]张萱:《内阁藏书目录》卷三,影印《适园丛书》本,《宋元明清书目题跋丛刊》第4册,第340页。

[46]伪本《菉竹堂书目》亦收录高氏文集计七册,即因袭自上述记载。

[47]沈德符:《万历野获编》卷一“访求遗书”条,第4页。

[48]《宋史》卷四○九《高斯得传》,第12322页。

[49]《南宋馆阁续录》卷七,第243页。刘克庄:《辞免兼史馆同修撰奏状》,《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七六。

[50]《南宋馆阁续录》卷七,第243页。

[51]《南宋馆阁续录》卷七,第243页。

[52]《南宋馆阁续录》卷七,第256页。

[53]高斯得《跋黄给事钧所藏孝宗皇帝御制》自题署云:“岁在壬子十有二月,前史官臣高斯得拜手谨书。”(《耻堂存稿》卷五,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182册,第75页。武英殿聚珍本、文津阁本系于卷三)壬子即淳祐十二年。

[54]《宋史》卷四○九《高斯得传》,第12326页。

[55]  《宋史》卷四四《理宗纪四》,第855、857页。

[56]赵汝腾:《缴赵以夫不当为史馆修撰事奏状》,《庸斋集》卷四,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181册,第276页。

[57]刘克庄:《虚斋资政赵公神道碑》,《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四二。

[58]刘克庄:《辞免修史奏状》,《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七六。“刘克庄同共任责”原作“刘某同共供任责”。“供”字疑衍,径删;“某”字或为刘克庄转引时改字,今回改。

[59]《南宋馆阁续录》卷八,第288页。

[60]《南宋馆阁续录》卷七,第249页。

[61]尤圮:《万柳溪边旧话》,影印清知不足斋抄本,《四库存目丛书》史部第87册,第697页。尤圮为尤袤六世孙,尤焴孙辈;其所录尤焴生平当本之于赵发所著《尤端明日历》。按,尤圮记载:“门人赵谈话达甫君发感公教育之恩,著《尤端明日历》十一卷,其文淳,其事奇,镂板至今,盛行于天下。”(《万柳溪边旧话》,《四库存目丛书》史部第87册,第697页)凌迪知《万姓统谱》卷八三:“赵发,字达甫,江阴人。嘉定癸未进士第三,终秘书省校书郎。”(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957册,第218页)

[62]《南宋馆阁续录》卷四,第197页。《玉海》卷四六《艺文》“淳熙修四朝史”条,第921页。

[63]《南宋馆阁续录》卷七,第248页。

[64]据李心传《建炎以来朝野杂记·甲集》卷十“提举秘书省”条,“提举秘书省者,官制以来无之。政和中初置,以命蔡攸。其后秦伯阳继居是任。绍兴末,高宗召信安孟王为醴泉观使,乃命提举秘书省以宠之,月过局,如宰执例。孟王薨,亦省。”(徐规点校:《建炎以来朝野杂记》,中华书局,2000年,第208页)可知此职不常置,而以此授予史官应从赵以夫始(《南宋馆阁续录》卷七,第243页)。

[65]尤圮:《万柳溪边旧话》,《四库存目丛书》史部第87册,第697页。

[66]《南宋馆阁续录》卷七,第248、255页。

[67]刘克庄:《辞免兼权中舍第二状》,《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七六。

[68]刘克庄分修上述诸志,参见《祈祠状》:“见被诏旨,俾同吏部赵尚书以夫修纂四朝志传。某窃惟人各有能有不能,某于天文地理五行度数之学素非所详,责之执简,必无高论。”(《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七八)然终未克其功。其《感旧四首(其一)》云:“占籍喜居廉让里,掺觚悔记《太平寰》。”自注称:“余在史馆修《地里志》,未成而去。”(《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二十)。

[69]《南宋馆阁续录》卷八,第288页。

[70]《玉海》卷四六《艺文》“淳祐四朝史”条,第922页。

[71]刘克庄:《辞免修史奏状》,《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七六。

[72]《南宋馆阁续录》卷七,第248页。

[73]林希逸:《宋龙图阁学士赠银青光禄大夫侍读尚书后村刘公行状》,《竹溪鬳斋十一稿续集》卷二三,《宋集珍本丛刊》第83册,第580-581页。刘克庄:《辞免兼史馆同修撰奏状》,《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七六。

[74]周密:《志雅堂杂抄》卷下,清道光三十年南海伍氏刻《粤雅堂丛书》本。此段《学海类编》本系于卷一,文字略有差异。周密《癸辛杂识·后集》“贾、廖刊书”条所记略同(吴企明点校,中华书局,1988年,第85页)。

[75]苏天爵:《曹先生文稿序》,《滋溪文稿》卷六,第84页。

[76]尤袤:《遂初堂书目》,《海山仙馆丛书》本。

[77]刘浦江:《尤袤生卒年辨证》,《中国史研究》1989年第3期,第120页。

[78]周密:《志雅堂杂抄》卷下。据周密转述,上述诸书直至至元二十七年(1290)尚存于高斯得家,可为人借阅。

[79]《宋史》卷四一四《马廷鸾传》,第12436页。

[80]舒大刚:《马廷鸾马端临父子合谱》,《宋代文化研究》第4辑,四川大学出版社,1994年,第254-29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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