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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亚社会创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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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注
这个世界正在变得越来越复杂。
文明冲突、贫富差距、环境挑战、技术变革......在当下的信息时代，似乎各种矛盾更加突出。无论是政府，还是企业，都没有足够的资源或能力来独自解决这些问题。这些复杂的社会问题需要多部门共同努力，以系统的方式加以解决。
好消息是，来自各部门、各行业的社会创新实践者正借助新技术、新方法用不同的方式解决社会问题。他们不在乎“形式”或“身份”，他们乐于模糊商业和慈善之间的界限。
我们将推出《模糊疆域：东亚跨界创新者》系列专题，通过一个个社会创新者的案例故事，提供关于东亚企业和非营利组织等如何应对新的社会挑战的洞察和灵感。
本文介绍了日本的“和平面具项目”，在国家内部和国家之间的社会分化日益加剧之际，该项目将艺术引入各类冲突转化的场景中，探索如何在今天这个复杂、断裂的社会找到通往和谐与和平的路径。
受访者：Kya Kim
常驻地：京都
职业：冲突转化专家 / 非营利组织“和平面具”项目总监
“冲突本身既不正向，也不负面。我们如何对待冲突决定了它的结局：是引向更多暴力，还是更多和平。”京都十月秋意萧瑟的雨夜，我和Kya约在平安神宫旁ROHM剧院内的一家咖啡店见面。Kya刚刚在京都精华大学主持了一整天的工作坊，神情有些疲倦。精华大学希望通过工作坊启发学生探讨校园内的平等与包容问题，而探讨的方式是为参加者制作面具。持续一天的工作坊允许参加者自由进出，三十多名参加者最后只完成了六个面具。Kya说，“制作面具的过程可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我现在也做不太好，主要还是我母亲在制作。她今年已经70岁了，我们得尽快接好班才行。”Kya的母亲金明姫是非营利组织“和平面具”（Peace Mask Project) 的创始人。金女士是一位把京都当作第二故乡的韩国艺术家。2000年，被历史恩怨纠缠已久的日韩两国确定共同承办2002年世界杯足球赛。金女士花了两年时间，用白色的和纸制作了1580名韩国人和日本人的面具，并于2002年先后在横滨和首尔巡回展出。作为装置艺术排列在一起的面具抹平了种族、肤色的差异，乍看难分你我。但细看就能发现每一张面具独一无二的轮廓。“和平面具项目”由此起步，在过去19年里与日本以及全球各地的志愿者、和平人士、非营利组织等各类机构合作，通过工作坊、展出、对话、演讲等方式，将艺术引入各类冲突转化的场景中，探索如何在今天这个日益复杂、断裂的社会找到通往和谐与和平的路径。
冲突转化（conflict transformation)与传统的“冲突解决”的思路完全不同，它并不将结束分歧作为最优先事项。冲突转化理论认为，冲突是生命的自然组成部分。冲突转化的斡旋者将冲突视为机会，通过提供一种机制，让冲突各方探讨不愉快的根源，鼓励各方用更高程度的理解力来回应冲突。励志畅销书作家布芮尼布朗在《做自己就好》一书中写道：“冲突解决指的是回到先前的状态，而且可能代表会出现赢家或输家。而冲突转化的意思是，用创新的方式看待分歧与意见不合，我们就有机会创造新的事物，至少会更加了解彼此。”冲突转化是Kya的专业领域。出生在京都的Kya高中毕业后离开日本去美国求学。Kya的美国父亲是一位多文化沟通领域的教授，她也选择了新闻与和平研究专业。硕士生毕业后，Kya曾经先后在几家国际倡导组织工作。几年的工作经验让她看到了倡导运动的问题所在，许多打着“反对XX”标语的运动带来的是更多的割裂和不信任，而没有从中产生真正的对话和理解。后来，她去奥地利的欧洲和平大学，师从挪威学者，被誉为“和平与冲突研究之父”的约翰加尔腾（John Galtung)。
“我从加尔腾博士的和平理论中找到了答案。冲突本身既不正向，也不负面。是我们如何对待冲突决定了它的结局是引向更多暴力，还是更多和平。”
“对话是需要开动人所有的感官去实现的。当你忙着动手的时候，你的思维方式进入了一个新的空间。”2014年，Kya成为“和平面具”的项目负责人之后，于2016年推出了“广岛长崎核爆幸存者项目”。核爆幸存者的平均年龄都在80岁以上，大多有严重的健康问题，关于战争和核爆的记忆也将随着他们的离世而被逐渐遗忘。Kya的母亲金明姬以100名幸存者和他们的子孙为模特制作了面具，并用众筹平台上所获得的资助先后在广岛和长崎展出。面具的制作是工作坊的灵魂所在。先用石膏做出参加者的面部模型，然后将五层和纸一层一层粘上。和纸使用的是以高品质著称的越前和紙，来自福井一个高度老龄化的山村，那里有金明姬的一个工作室。在制作石膏模型的半小时里，参加者安静地躺在制作者的面前，类似于一种冥想（如下图示）。几个小时后，参与者从干燥成型的面具里看到了一个陌生的自己。Kya说，“对话是需要开动人所有的感官去实现的。当你忙着动手的时候，你的思维方式进入了一个新的空间。”“和平面具”还推出了青年领导者项目，选拔来自中日韩的青年加入团队，学习如何制作面具和主持对话工作坊，并邀请跨文化对话、冲突转化领域专家来做讲座。“面对纯白色、属于自己的面具时，我好像发现了一个新的自己”。（中国留学生）
“看到完成的面具我吓了一跳，这真的是我吗？（韩国留学生）
”亚洲人的脸在面具的世界里难分彼此，让我感到仿佛可以放下一直以来让自己纠结的那些东西。“（日本大学生）“战争与和平”仍然是和平面具的重要主题。一些刚刚从战乱中复苏的国家和地区正在兴建和平纪念馆。2018年，“和平面具”应邀来到柬埔寨，与当地的妇女组织共同举办了名为“去听、听见、去看、看到、触摸、感受”的工作坊。与此同时，Kya希望能把这个工具运用到更多冲突转化的场景中去，无论是在社区甚至是在家庭内部。“比如，气候变化的支持者和反对者之间如何对话？被包装成完全对立的意见之间是无法对话，并进行转化的。主持对话的过程是将这些看似坚定不移的意见一点一点地掰开，去察觉里面的构成元素。而制作面具的过程非常适合这一个解刨的过程。我们在工作坊的过程中学会了不去预设太多的框框，而是尊重参与者和场景设定的需求。另外，和纸面具的好处是轻巧、方便携带和运输。”除了操心如何让机构可持续，接触到更多的受众之外，Kya还在京都的三所大学教国际关系和可持续发展。“今天太多的冲突以暴力告终，是因为我们对冲突缺乏理解和想象力。我相信只要公众，特别是年轻人能够有机会学习如何发现和应对冲突，我们就能和平相处。日本的年轻人有时被指责为和平呆子（平和ボケ），在和平安逸的环境里找不到自己的归属，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么幸运。他们不去投票，和其他国家的年轻人相比似乎有些“不谙世事”。但另一方面，他们和世界各地的其他年轻人一样，都能获得足够的信息和资源来实现影响力。那些有意愿、怀着好奇心的日本年轻人正在用创新的方法找到链接世界的路径。我很期待，并愿意尽力来支持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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