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 《安阳婴儿》，依然在世间流浪

在京港澳高速上还有个安阳，一直想去，这回也如愿了。

去安阳当然是看殷墟，但走在洹水之滨，我脑子里想的一直是电影《安阳婴儿》还没看，得补课。

爱奇艺上可以看，无奈不能投屏，所以是在手机上看的，只能看看故事情节、基本运镜，损失了很多表演和场景中的细节。

即使这样，依然印象深刻，在脑中萦回不去，又找导演王超写的同名小说看了，二者在场景安排上稍有不同，电影的情节处理更简洁，情绪也更节制。

简单说，故事是这样的：安阳锅炉厂工人于大冈下岗了，生活来源成问题，吃面时捡了个婴儿，襁褓里有张纸条说养孩子能每月付200元生活费，就应了。孩子他妈是外地来做小姐的，亲爹是找小姐们收保护费的黑老大。于大冈在自家对街弄了个修单车的摊子，与小姐每月见一面，渐生情愫，让小姐搬来自家，白天她做皮肉生意，晚上再与他做夫妻。黑老大查出绝症，想有个后，要带走婴儿，于大冈不让，俩人动上手，黑老大被砍死了。临刑前，于大冈嘱咐小姐好好待孩子，说那是他的后。扫黄了，小姐被遣回原籍，在闷罐车上，小姐想起她被抓之前，把婴儿交给了一个男人，那人长得跟于大冈一模一样。

即使缩到300字以内，这个故事依然充满悲情，且恰在此刻，更能体会到某种丝丝入扣的共鸣感。

共鸣来自：

1、在强大的社会机器面前，个人生活的无力感。面对小姐和下岗工人，无法让我生出任何优越，因这种没有保护机制的社会，个体生命的缺乏安全是具有普遍性的；

2、卑微者的强悍令人震撼。于大冈收养婴儿，最早是因为钱，他与小姐的关系，最早也源于肉，但是婴儿的成长、女人的慰藉，让他生出一家三口的踏实感，这卑微的幸福，值得他用性命去捍卫；

3、徒劳的反抗之后，脆弱如婴儿的生命失去庇护，再次变得无依无靠。谁又不是终将失祜，孤独地在世间流浪呢？

黑老大开着桑塔纳，还带着四个喽啰。于大冈身材矮小，甚至比小姐还瘦弱。黑老大找到于大冈家，跟小姐说要把孩子带走，小姐不肯。于大冈不说话，就杵在一边，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却有黑云压城的张力。“杀人”的场面也省了，只听得厨房里两声锵锵的刀响。

影片的基调是中原县城里那种常见的灰扑扑，人的基本表情也是麻木和冷淡，象所有反映底层生活的文艺片一样，大量的使用长镜头和大景别，形成观影体验的凝神和凝视感。这是导演王超的处女作，很多镜头带有刻意的象征意味，如男女主人公与摄影机之间往往要隔了一条马路拍过去，人来车往常常挡住镜头，凸显了人物的渺小无力。

影片开头是于大冈自慰时看着灯泡的主观镜头，结尾则是小姐盯着闷罐车小窗户的主观镜头，在小说里，结尾处小姐哭得惊天动地，在电影里，则是倔强的脸部特写，再幻相出于大冈的转世，孩子似乎又落到了好人手上，很电影化地涂抹出一点温情。

安阳的殷墟博物馆以甲骨文发现及收藏著称，而让我儿子印象深刻的却是露天墓葬区的人牲骨殖，他很害怕。我说骨头很正常，而且你看到的也只是仿制品，真正可怕的是野蛮社会不尊重生命，只要有权就可以随意处置生命。

除辨识度不高的方言对白外，《安阳婴儿》并没有更明显的地缘特征，影片的拍摄地也是在开封而并非安阳，以此冠名或许有占据文化源头的野心，但毕竟牵强。而在这个上古封神之地，小人物的悲欢，从来都是杀伐之余被随意抛置的一点零碎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