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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 记忆是个老寒腿

给丘吉尔做饭 给丘吉尔做饭 2018-12-14

 

昨天立冬,长沙的气温立刻变得砭人肌骨。

 

前几天还穿裙子和短袖,车内要开冷空调,一转身就要换成制热模式。

 

与北京阳光灿烂的干冷不同,长沙的冷,是要靠阴天、下雨,靠湿气来营造氛围,来为虎作伥。

 

小时候最怕这样的天。

 

要从好不容易暖和起来的热被窝爬出来——家里采暖设备不好,周遭的空气都是冰凉的,全世界似乎只有我的小床是个温暖的孤岛。

 

要穿着套鞋、撑着伞,走在不知深浅的人行道上——套鞋很冷,即使里面垫了厚毡子,脚掌以外的部分隔着薄薄的橡胶还是冷,尤其小趾,因为鼓出来撑着鞋子,与外界接触最直接,生生被冻出了冻疮,又痒又肿,还不能烤火不能挠,实在是苦;伞呢,不是太重,就是坏的,支棱着骨架,风一吹就会翻过去;人行道的地砖永远是松动的,不知道踩了哪一块,就会呱咕一声冒出乌黑的脏水来打湿鞋子,这时候倒要庆幸穿着套鞋了。

 

如果是骑单车,穿雨衣也是一重苦——雨衣冰冷,还变得硬邦邦的,不论是早期的橡胶制,还是后来的尼龙货,都是一样,穿在身上晃荡不说,帽子是永远不合适的,耷拉在头上,像个装得太低的大屋檐,挡住了大部分视线,如果戴了眼镜,这时候恨不能有个雨刮器;雨天路滑,视线不好,刹车也不好使,遇到危险,往往是直接跳下来。

 

到了学校,教室里也没有任何采暖设备,如果要破了一扇窗玻璃,就更惨了。雨天的窗户,永远是湿漉漉的铅灰色。空气里有冰碴子的凛冽,伸出来记笔记的手,触着冰凉的笔记本,也是没有着落的冷。钢笔的橡胶墨水胆,也会很应景地冻坏了,不出水,或者蓝黑的一大团,赶紧创作一幅吹墨画,倒是能调节一下气氛。

 

有在教室里跺脚取暖的。怕被人听到,悄悄地按在课桌的木质踩脚板上,至少比水泥地温度稍高。印象最深的是有个坐第一排的女生,穿得特别单薄,有一节课一直都在跺脚,但脚却是悬空的,完全没有落到实处,我觉得这个她活动可能为求个心理效果吧。她的鞋也特别薄,是扣绊儿的单布鞋,脚背有大部分都露在外面。穿这种布鞋,袜子也没法厚,唯一好处,是好踢毽子,因为前脚掌部分薄,踢那种“吸”毽子的时候能很方便地把毽子的长穗利用静电“吸”上来。印象中,她似乎的确是踢毽子的好手。

 

七十年代的长沙,家庭和单位取暖都靠煤球炉子,教室里没有,室内室外一样冷。煤球炉子的效果跟北方的公共取暖没法比,所以北京的冬天是最舒服的,那种进了门,热气嗡的一下扑过来,催着你赶紧脱衣服的热情和霸道,是北方冬天的可爱处,也像印象里的北方人。

 

刚想说如今孩子上学都是开车送了,不用吃苦,忽然想起在北京送娃上学还是苦差啊。忽略叫他起床、催他穿衣的数千字,直接说到路上,怕堵车,就骑单车去送,虽然是干冷,但毕竟是冰水混合的零度左右,风也是不含糊的,往北走,一只巨掌排山倒海地拍过来,人直接有被掀翻的趋势。因为要赶时间,一通猛踩,多冷的天也是要汗湿一背的,最让人气馁的,是狂奔之后还迟到,恨得直咬牙。

 

关于冷写了这么多,其实我的初衷是想起了很多年前去英国的感受。也是同样的阴冷。说“记忆是个老寒腿”,是觉得记忆这东西常常会靠环境唤醒。一直想写在英国的经历,不知道这回能不能就着这股寒气给揪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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