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蜘蛛侠头戴凤翅紫金冠,手执如意金箍棒,一席红色披风,宛若齐天大圣。各宇宙蜘蛛侠化身四大天王、巨灵神、哪吒和十万天兵,滔天声势,威逼而来。大战一触即发。



这一幕出自《蜘蛛侠:纵横宇宙》(以下简称《纵横宇宙》)中国版“大闹天宫”艺术海报。海报发出后,引来全网热议。


待到电影上映,豆瓣开分即有9.0,之后略有回落,仍高达8.7。非但中国如此,该片在IMDB评分 9.1,烂番茄新鲜度和爆米花指数更是达到惊人的96%。



这部电影能斩获如此高的评价,背后原因其实就隐藏在“大闹天宫”版的艺术海报中。





“大闹天宫”讲的是孙悟空反抗天宫秩序,孤身对战十万天兵天将的故事。这个阶段的孙悟空和《纵横宇宙》里的蜘蛛侠可谓异曲同工。


孙悟空自打进入天宫,一直寻求“身份认同”。从弼马温做到齐天大圣,他自以为获得了天宫的承认;实则,齐天之名,大圣之尊,不过是安抚他的幌子,他连列席蟠桃会的资格都没有。孙悟空恼羞成怒,由此引发大闹天宫的戏码。


1961年,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大闹天宫》剧照


《纵横宇宙》的故事也是从“身份认同”开始的。


要讲述这个故事,得先回到前作《蜘蛛侠:平行宇宙》(以下简称《平行宇宙》)。


年轻男孩迈尔斯,不小心被蜘蛛咬伤,身体逐渐出现异能。有一天,他撞见蜘蛛侠彼得·帕克在对抗一个纽约犯罪头目。这名头目建造了一个超级对撞机,想以此打开平行宇宙“复活”家人。这个计划会让整个纽约化为焦土。


彼得想要阻止,结果惨烈战死。迈尔斯继承他的意志,成为新的蜘蛛侠。与此同时,对撞机无意间开启了时空通道,其他宇宙的蜘蛛侠,如“女蜘蛛侠”格温等人纷纷来到此间,和迈尔斯一起战胜犯罪头目,阻止了一场危机。 



《纵横宇宙》接续前作,首先将叙事视角放在女主角“女蜘蛛侠”格温上。她父亲是警察,以抓捕蜘蛛侠为己任。她却认为自己和父亲一样,都是在惩治罪恶。当格温不得不表露身份时,父亲竟持枪对准了她,只因作为警察的他,坚信蜘蛛侠也是罪犯。



双方在身份认同上的对立,促使格温逃离自己的宇宙,由此引入了男主角迈尔斯的故事。


迈尔斯在接任本宇宙“蜘蛛侠”身份后,一直在纠结该不该告诉父母。因为他既要维护自己的日常生活,又要打击罪犯维持正义;既想得到家人的关怀,又要避免给他们带来危险——蜘蛛侠这个身份让他疲于应对,与父母之间产生了情感危机。


事实上,几乎所有的蜘蛛侠都避不开“身份认同”问题。围绕自己的特殊身份,他们与周围世界总是会产生“错位”或“对立”,这令他们苦不堪言。



此外,孙悟空还有第二层属性,就是对抗宿命。他加入天宫,位列仙班后,突然发现,在天宫眼里,他从来就是一个小小的弼马温,一个上不得台面(蟠桃会)的野路子妖怪。他深感不公,也厌倦了天宫的虚伪,于是转而向众仙宣战,与宿命为敌。 


在《纵横宇宙》中,当迈尔斯与格温重聚后,他们因追击反派来到多元宇宙空间,见到了数百个宇宙的蜘蛛侠集结而成的“蜘蛛联盟”。迈尔斯本以为在这里可以找到同伴,结果“蜘蛛联盟”存在的意义就是维护蜘蛛侠的宿命,即所有蜘蛛侠都必须经历某些重要时刻,包括失去至爱,改变它会导致所在宇宙覆灭。


于是,一道“电车难题”,摆在迈尔斯面前:要么救他的父亲,牺牲宇宙;要么遵从宿命,坐视父亲牺牲。他的决定是两个都要救。“蜘蛛联盟”认为他是无知小儿;他却不惜任何代价,都要与宿命为敌。双方爆发大战。



可以说,迈尔斯和孙悟空如出一辙,他们都不信命,都是以寡敌众,执意走自己的路。“大闹天宫”版海报,将二者视为一体,堪称“神来之笔”。


遗憾的是,在迈尔斯赶去救父的路上,影片戛然而止。后续故事只能期待第三部《蜘蛛侠:超越宇宙》(以下简称《超越宇宙》)。


纵观整部影片,故事核心就是与孙悟空大闹天宫遥相呼应的“身份认同”和“对抗宿命”。这两个命题向来是动画电影叙事的制胜法宝。就像中国动画电影票房榜冠军之作《哪吒之魔童降世》,魔丸和灵珠的身份错位,哪吒的“我命由我不由天”,便是对这两个命题的演化。





“大闹天宫”版海报,除了表明孙悟空和蜘蛛侠的故事脉络相似,更重要的是它制造了一种独特的审美奇趣:借用东方美术风格来描绘西方超级英雄。 


事实上,《纵横宇宙》远不止是对某一类异域艺术风格的借鉴,它几乎涵盖了人类史上所有的艺术风格,是对迄今为止所有造型、设计、绘画、摄影等艺术的海纳百川。



从最初的手绘到当代的CGI,从老式的线条风到今天的赛博朋克风,从波普艺术的色块到更现代的装置艺术,影片荟萃精华,简直抵得上一部博物馆。 


当年,《平行宇宙》横空出世,除了主流动漫风格,还采用了分屏、分拟声字体特效、文本框等元素的动态画风,兼有黑白、日漫、卡通等各种画风穿插其中,使得影片创意十足,备受推崇。


《平行宇宙》众蜘蛛侠集结


制作方索尼尝到“甜头”后,便在续作《纵横宇宙》中打造出更为极致的多元美学风貌。他们以1000多名画师组成的庞大团队进行联合作业,创造出这部涉及6个平行宇宙和200多个角色的作品。其中最年轻的是一位14岁的动画师,他在做作业之余,完成了影片中乐高宇宙的动画部分。


乐高宇宙版蜘蛛侠


《纵横宇宙》开场就是一场古典与现代艺术的碰撞:文艺复兴时期达芬奇手稿画风的装置“秃鹫”,闯入女蜘蛛侠格温所在的水彩画风的宇宙,双方的大战,就像是不同艺术风格的破次元碰撞。


秃鹫与蜘蛛侠大战


之后,在印度蜘蛛侠帕维塔的宇宙,场景特色变成纽约规整的几何风格和印度曼陀罗风格的结合体,他本人的面具也是使用当地民族彩绘,印度风味十足。而“蜘蛛联盟”的首领“蜘蛛侠2099”,他的宇宙属于一种硬冷的未来主义风格,干净利落且冷酷,隐藏着粗野的野兽派建筑。 


印度版蜘蛛侠


影片最特别的一个角色,当属朋克蜘蛛侠霍比。他留着莫霍克发型,身背一把吉他,满满的英伦朋克范儿。其形象是用大量不同颜色的拼贴画构成,造成一种快速、凌乱、粗糙的感觉,以区分主流美学类型。


朋克版蜘蛛侠


难能可贵的是,这些繁复多样的艺术风格,并没有脱离人物和故事。


就像女蜘蛛侠格温的水彩风宇宙,当她向父亲坦露身份时,情绪爆发瞬间画面随之变得明亮鲜艳,笔触也更加抽象;当她拥抱父亲时,内心的爱意又化作粉色从画中晕染出去。正如影片导演贾斯汀·汤普森所说,“格温自己的色盘会根据她的心情不断变化。她的世界就是她心情的色盘。”



迈尔斯在决意对抗宿命后,经过一番缠斗,自以为回到了自己的宇宙。可是画风突变,原先的传统美漫风格化作毕加索蓝色时期的阴郁风格,这几乎是在泄露剧情:迈尔斯来错了地方,这里不是他的宇宙。


毫不夸张地说,影片所有角色都有这样的设计。在《纵横宇宙》中,美术不是孤立的形式,而是人物的内心独白。


尤其是结尾的大混战,各种不同画风、材质、造型的蜘蛛侠轮番上阵,美式动漫、拼贴、泼墨、色块主义、嬉皮风、抽象派和波普艺术等汇聚一堂,将多元宇宙的无限可能展示得淋漓尽致,堪称影史奇观。



“大闹天宫”版海报的艺术特点只是揭露影片整体艺术风格的冰山一角。《纵横宇宙》的创作者对所有艺术形式的融会贯通,当得起更高的赞誉。





孙悟空可谓是中国知名的IP形象。我们对孙悟空的执念,或许正如同美国好莱坞对蜘蛛侠的执念。


他们有诸多相似之处,都是没有背景的年轻人,在导师的指引下,逐渐认识到自己命运的可能,于是闯进一个更大的秩序,去挑战外敌,接纳自我,最终完成惩恶扬善的使命。 


1961年,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大闹天宫》剧照


国内一直在翻拍西游题材的影视剧,美国也盯着蜘蛛侠不放。光是内地上映的以蜘蛛侠为主角的电影就有十余部。最近的一部真人蜘蛛侠电影《蜘蛛侠:英雄无归》,全球票房高达19.2亿美元,位列全球影史总榜第7。其中三代蜘蛛侠世纪同框画面,更是难以复制的经典。可见“蜘蛛侠”IP所蕴藏的巨大的商业价值。



但太多蜘蛛侠都是相似的人物形象、相仿的故事套路和相近的主题内核,很难在内容上推陈出新,所以最新一代的真人蜘蛛侠电影越来越乏力,观众甚至出现了审美疲劳。反而是动画电影《平行宇宙》《纵横宇宙》带给观众极大的惊喜。因为创作者在动画领域,不用顾及真人的限制,可以无所拘束,天马行动,将影片的艺术风格和形式设计发挥到极致。


正因为做到形式上的极致,所以哪怕是俗套的家庭关系、自我认同、拯救世界的叙事模式也不会让观众厌倦。或许,国内影视创作者可以从《纵横宇宙》上取经:在面对像孙悟空这样的超级IP时,若无法在内容上创新,就在形式上下功夫,把形式推到极致,内容自有产生新意。



《纵横宇宙》之后,第三部《超越宇宙》也将于2024年与全球观众见面。后者和前者同属一个世界观,艺术形式当不会大变,也很难大变,毕竟《纵横宇宙》已触及视觉效果的“天花板”。对《超越宇宙》的最终考验,将回归故事内容,看迈尔斯如何对抗宿命,破解“电车难题”。索尼动画版“蜘蛛侠”三部曲能否创造影史奇迹,我们拭目以待。




撰文李瑞峰    编辑李瑞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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