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阅读指南 | 马基雅维利

马基雅维利

NiccolòMachiavelli

1469－1527

人物小传

但丁与马基雅维利相隔近一个半世纪。一个半世纪不算短，足以分开两个世界: 给“神圣的喜剧”收场，为“邪恶的喜剧”揭幕。当然，分开这两个世界的，可不只是时间……

这位现代喜剧大师起初似乎瞧不起喜剧，统共只编过三出小喜剧，还是在失意的晚年（其实也算不上晚年，只因他活得太短）: 本想在政治大舞台上施展政治天赋的马基雅维利，为什么会走上喜剧小天地呢? 还得从“命运的嘲弄”说起。早年受过古典教育的马基雅维利似乎是命运的宠儿，二十九岁，就以名不见经传的破落贵族身份，当上佛罗伦萨共和国的第二国务秘书: 那会儿，神圣基督帝国实际已然分崩离析，整个欧洲诸侯并起，意大利内部也陷入军阀割据状态，风云变幻的佛罗伦萨自然成了冒险家的乐园。马基雅维利在任十四年，主管外交和军事，出访过不少国家，组建过国民武装。正当他意气风发之际，“命运之神击倒了他”: 离开了十八年的美第奇家族卷土重来，共和国随之土崩瓦解，马基雅维利也锒铛入狱——聪明的马基雅维利确乎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

出狱后，马基雅维利躲在乡下，埋首故纸堆。但这个“身居卑位的”聪明人可不像他自己说的那么“老实”: 竟敢写《君主论》（Il Principe / De Principatibus，1513）这种“探讨和指点君主”的书，还呈献给“现实的君主”洛伦佐，大概仍想换得一官半职，不料只换来两瓶葡萄酒——大胆的马基雅维利还是没能征服自己的命运。对现实的君主失望之余，马基雅维利只能寄望于“潜在的新君主”。不过，向年轻人讲话之前，他特意编了一出看似纯属搞笑的五幕喜剧《曼陀罗》（La Mandragola / Comedia di Callimaco et di Lucretia，1513），讲“一个入了迷的情郎”跟“一个坏透了肠的教士”和“一个很会骗人的食客”如何巧设骗局，诱拐“一个没啥头脑的博士”的老婆。如今看来，这出关于欺骗和勾引的喜剧很成功——现代人的灵魂不是已经被马基雅维利拐走了吗? 殊不知，那据说可以让人生育的mandragola 没准儿恰是致命的毒药!

写完这出喜剧之后，马基雅维利才决定在长篇巨著《论李维前十书》（Discorsi sopra la prima deca di Tito Livio，1513－1519，中译本《论李维》）里，向“两个年轻人”展示“道德的新大陆”。在这期间，他还写了生前唯一出版的书: 《战争术》（Dell’ arte della guerra / De re militari，1516－1520; 或译《兵法》）——奇怪的是，这篇讨论战争艺术的论文却采用了对话体。

完成《论李维》后不久，“命运之轮”忽然有了转机，马基雅维利终于得到美第奇家族的恩赐: 受命撰写佛罗伦萨的历史。像马基雅维利的其他作品一样，《佛罗伦萨史》（Istorie Fiorentine，1520－1525）以古典风格书写了相反的主题: 只需浏览一下这八卷书的标题，就可以发现，这是一部充斥着分裂、混乱、暴政、瘟疫、阴谋的衰乱史和崩溃史; 须知，古典史述的目的在于回忆古人的嘉言懿行，颂扬过去的伟大事迹。该书结尾几成谶语: “洛伦佐死后不久，罪恶之树就开始发芽……”马基雅维利死后不久，向他学习也开始了。

神所爱者命不长; 马基雅维利不但活得不长，而且葬在教堂。

原典阅读指南

1.马氏主要作品基本都有中译，尤以近几年为盛: 潘汉典译《君主论》（商务印书馆，1985，据意大利文本并参考诸西洋译本; 还有其他译本，足有近十个），徐卫翔译《曼陀罗》（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据意英对照本），冯克利译《论李维》（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李活译《佛罗伦萨史》（商务印书馆，1982，据英译本），袁坚译《兵法》（解放军出版社，2007，据俄译本，附简要年表）。马基雅维利其他诗文、剧作尤其书简尚无中译。若对观伊拉斯谟的《论基督君主的教育》（李康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也许更能发现《君主论》的创新之处。

2. 国内研究除了两本普及读物和几篇论文，基本上停留在泛泛介绍水平，也许国人不太喜欢马基雅维利? 西文研究文献委实浩繁，据伯林粗略爬梳，光解释路数就有十几家，以致马基雅维利“成了一个谜”（“马基雅维利的原创性”，载《反潮流》冯克利译，译林出版社，2002）。不过，要想搞清马基雅维利本人说什么，而非解释者们说什么，最好还是细读施特劳斯著《关于马基雅维利的思考》（或译“思索马基雅维利”，译林出版社，2003; 参看刘小枫，“施特劳斯如何读马基雅维利”，见贾冬阳编，《思想的临界》，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另参《经典与解释10: 马基雅维利的喜剧》（华夏出版社，2006）和曼斯菲尔德著《驯化君主》（冯克利译，译林出版社，2005）。剑桥学派喜欢从历史语境挖掘共和观念，似对马氏情有独钟，如波考克著《马基雅维利的时刻》（尚无中译）、斯金纳著《马基雅维利》（王锐生等译，中国社科科学出版社，1992）和维罗利著《尼可洛的微笑》（段保良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不管怎么看，封面上那人都不像是在“微笑”）。亦参阅克利斯特勒著《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八个哲学家》（姚鹏等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迈内克著《马基雅维利主义》（时殷弘译，商务印书馆2008）有助于了解马氏在现代生出的众多“龙齿”。最近还有阿尔瓦热兹著《马基雅维利的事业》（贺志刚译，华夏出版社，2009）。

（以上选自《古典诗文绎读：西学卷·现代编》，进一步阅读请参考原书。）

李致远，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古典文明研究中心讲师，硕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为古典学、柏拉图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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