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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望来路,愈加幽深,向前却也没有尽头 | 二湘空间

空间作者 二湘的六维空间
2024-08-30
思想的碰撞   民声的回鸣

有品格  有良知  有深度  有温度


小路通向哪里


文/青禾


昨天那一跤着实摔得不轻,第二天清晨,老伴去山上转悠时,我还躺在床上,八点多都不想动弹。


吃早餐时,老伴说完去了哪些地方,又说发现了一个溪流,特别凉爽,还有好多野花野果,路也很平,有人骑摩托车进去了。


虽然头天的摔跤还在我心理上挂着一片阴云,但经不住野天野地的巨大诱惑,早餐后身不由己,蹒跚着跟在老伴后边。


走过一段平整车道,老伴在一条溪沟的入口停下。我观察地形,发现两座大山几乎是摩肩而生,一条小溪从山脚穿出来。



往里望,满山的树木,藤状植物,疯长的野草,相互纠缠相互依存,把山坡覆盖得密不透风,遮天蔽日。峡谷里不见阳光,一股阴森之气随溪流而下。


有点恐怖,我低声嗫嚅,不想让老伴窥测出我内心的怯意。我俩都在山里长大,闲时说到小时候的故事,都难免吹牛。面对实战,岂能做了输家?


踌躇间老伴已经走了一段路程,回头唤我。


路不算窄,但完全是沙石土路,路面的摩托车辙坑坑洼洼,左拐右晃,勾画出一幅幅惊险图景。步行是没有问题的,但摩托车呢,我不敢细究。



进口还算平缓,溪水弯道处,有几畦窄条状的农地,被草木掩映着,被溪流侵蚀着,无奈中透着倔强。


水芋头长在溪水边,又高又廋,叶片淡绿。红薯的藤叶娇弱脆嫩,碰一下就会折断。几行茶树已经很尽力了,还是又矮又廋。禁不住感叹,没有阳光的护卫,生命如何强健?


溪水顺着山势弯来拐去,很快,两山靠得更近,坡度也在加大,农田不见了,溪流和道路分开,跌在了谷底。溪流上藤草覆盖,只听到细细碎碎的跳跃声,看不到流水。


道路紧贴着山边,一直在峡谷中缓慢向上,除了摩托车辙依然固执的延伸,没有任何人的迹象,甚至连一般小动物的迹象都没有。惟有此起彼伏的各种鸟鸣在相互呼应,仿佛正在演出“鸟语大合唱”。让人想起那句流传千古的诗句:“蝉躁林愈静,鸟鸣山更幽”。



此情此景,内心的感觉的确不是热烈,不是欢畅,而是与世界隔绝的漫无边际的孤独。


渐渐的,硬撑的坚强一点点垮塌,孤独从大脑弥漫至全身,一个又一个疑问让我犹豫,老伴却不见踪影。


不觉间神智恍惚起来,竟不知身在何处,一个更加令人惊悚的念头直击心头。


——那个带我进来的人呢,难道是一个幽灵,或是遇到鬼了?


快步往前,四下张望,山谷里依然只有鸟叫虫鸣,一波接着一波。疯长的草木缝隙里,天空被分割成一颗一颗蓝宝石,闪闪发亮,阳光却只在树巅上跳跃,永远到不了谷底。



回望来路,愈加幽深,向前却也没有尽头,进退维谷之时,所有的抵抗土崩瓦解,赶紧拿出手机打电话。


响铃好几声,总算听到老伴的声音。


“是不是掉沟里啦?”我恨恨地问,用愤怒掩盖内心的空洞。


“你往上爬,爬出头就有一条横路,我在拐弯地方的沟里等你”


他居然真在沟里,可这溪沟深不可测,怎么可能,我再次恨恨地想。但总算有了一点盼头,老伴到底还是真人不是幽灵。


正往上走,一段路垮塌到沟底,垮塌处露出一段粉红的光缆外层。心里更有底了,那个骑摩托车的人肯定就住在山上。只是这垮塌处他如何过去?如果再有一场暴雨呢?



顾不上多虑,鼓足劲往上爬,又有好一阵,终于钻出幽闭空谷,一座山坡横空出世,并且让小路与幽谷分道扬镳。小路那边阳光灿烂,溪流那边阴森可怖。站在拐点处的树荫下,山风习习,天高地阔。


“过来过来!”


正惬意时,突然听到老伴叫唤,转头望去,老伴居然正在另一条溪沟里。


没有路,不知道老伴是如何爬上去的。


不会再上当了,我非常决绝地向他摆手。


相持了一会,眼见我意志坚定,他只好从沟里钻出来,拨开丛生的杂草,来到路上,还在不无遗憾的跟我絮絮叨叨。



其实,那是他跟我说了几十年的故事:打猎,抓螃蟹,捉泥鳅,挖鳝鱼……最令他着迷的是,用砸烂的柳树叶丢到小水潭里,等鱼晕了翻出白肚皮,就用筲箕捞起,回家油焖了或油炸了,绝对美味。


——这山沟的鱼好肥,可惜没有柳树。


不搭理他,朝山坡上的路往上爬,虽然还是不知道小路的去向,但有了阳光照耀,一切生机勃勃。到拐弯处,果见一处农舍,又高又远,仿佛挂在天边。



俩老家伙都呆掉了,不约而同发出惊呼!


回想起那条险象环生的深谷烂路,脾气暴躁的溪水,荒无人烟的高山丛林,禁不住一阵胆寒!


还有眼前这七弯八拐的山路,还有多远才能通到他的家呢?


车辙还在延伸,我们却再也不敢前行。


而在乡村振兴之前,上下山的路又是怎样的,更是难以想象。即便我们从小在山里长大,也不能理解,如何能在如此的荒山野岭日复一日的坚持,一代又一代的繁衍生息。


此刻,无法用沉重二字表达内心的感受,或许用敬畏更恰当。当然,还有一连串的疑问在脑子里翻腾。



回到寄住的老板家,与他们谈起一上午的经历,还有心中的疑问,如此高成本的资源供给,真的值得吗。


老板说,政府其实也在山下为他们做了安置房,每人25平米的标准。如果按城市中人均住房面积算,也不算低。


但在农村,还有家禽家畜要安置,各种生产工具也要安放。更有收获季节粮食晾晒,储存。这些附属建设都是很大的投资。



更重要的是,农户所属的山林农田都在原处,即便他们住在山下,耕种采挖,还是得回到山上。


这些解释很实在,都是没法回避的生存困境。只是离开大山五十多年的我们,已经很难接受那每一步的辛苦。


或许,这样的艰辛已经成为他们的家常便饭,不以为苦,不以为乐,把每一个日子串起来,就是生命的链条,也是活着的所有。





作者简介

青禾,退休70后。

平台原创文章均为作者授权微信首发,文章仅代表作者观点,与本平台无关。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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