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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不下去了，休更

小西cicero 忘川边的但丁
2024-09-10
各位好，换季引起的鼻炎，鼻炎又引发了眼睛疼，已经折磨我几天了，原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今天终于到了难以忍受的程度，彻夜难眠，没办法再多打字，决定休更，去看个病，敷点药。

老实说，休更的原因也是因为看到一些读者反馈，心情不好。

昨天写了《扯淡的“踢不着球可以踢人”！》一文，通过足球聊了一些我的看法。文章本身看得人不多，但底下仍有一条留言在大骂，大意是说我小题大做，足球么，不就是个玩儿么。玩不好，解散国家队，不玩了就是了。你拉拉杂杂引申这么多干嘛？

点开这个读者的留言再往前翻，我最近写的西游系列，他也这个态度——《西游记》么，就是写个玩，孙猴子打妖怪，看个图一乐，没有那么多引申含义，你写西游引申那么多内在逻辑，累不累啊！

累！确实挺累的。尤其当我意识到，其实我在我面对的读者中，这样的读者才是大多数的时候。

老实说，每每想到这一点，我挺伤心的。
我记得马克斯·韦伯曾经有一段话，说的挺瞧不起中国儒家的，他说儒家不是实学，传统中国的学校里既不教数学、也不教科学和地理，培养出来的人都毫无逻辑创造才能。生活里的知识精英都学会了一些极度委婉、拐弯抹角的表达方式和文字游戏。仅靠吟诗作赋来进行社会管理，所以，才导致了近代中国混到了他看到的那个样子。

可是如果你让我站在中国古代知识分子的角度去写点反驳，我觉得马克斯·韦伯这话说的也涉嫌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又没有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没经历过焚书坑儒、文字狱，没因为写个“垂世做则”“维民所止”之类的就平被皇上砍了脑袋。

写点正经，严肃，有思辨能力，就着大事说大事的文章，在古代中国那是一件相当拼命的玩意儿。你能想象马克斯韦伯那个思维方式若出生在这里有几个脑袋才够砍么？所以吟诗作赋、风花雪月、极度委婉、拐弯抹角，不关心重要的大事，这不是知识分子的错。

当然韦伯的这个指责也不针对具体的个人，我相信他是能理解这种无奈的。

金圣叹论《水浒》，毛宗岗改《三国》，脂砚斋评《石头记》，四大名著中三本都有最经典的评论，《西游记》最初的点评者，据说是李贽李卓吾，可是李贽是个命运特别悲惨的人，我大学的时候读到他的《焚书》，一种突出的感觉就是这个人总算把读四书五经、程朱理学时正常人很多早该想到、早该说的说的话都说出来了。真的是特别头铁。但你看这个“头铁”的作者最终的下场，他在监狱里用剃须刀自刎了，马克斯韦伯所谓严肃的讨论者，所谓有逻辑创造力的人，在中国也不是没有，只是他们像流星，划了一下就泯灭了。


而《西游记》的作者如果是吴承恩，那么吴承恩至少活了八十多岁，你读西游记中能体会到他是一个把世态炎凉看的很透的人，不然也不会吸引李卓吾去评他的书。

可是吴承恩想的就很明白，我就写神魔精怪、荒唐玄幻，我就游戏文字、委婉表达，爱看看，不爱看滚！因为，凭什么啊？我要你一两句风凉话豁上身家性命，我才没那么蠢。

所以我想我写写足球、评评西游记，也该参考这个意见，能在我的文字中看出点启发的朋友欢迎，想继续看的朋友多支持我，觉得“你写这个有什么意思”的人，趁早取关，慢走不送。

我觉得我写的都是金玉之言，看不懂，那是你的损失。

就说昨天那篇文章吧很多人觉得“踢不着球可以踢人”就是气话，但我们这样的“气话”频率说的显然过于高了那么一点点。正如一个家暴者反复打老婆，问题就不是他道歉时的一时冲动而反应了他的某种劣根性一样。一种“气话”反复出现的时候，你就不能说它只是一句气话，而是反映了某种根深蒂固的底层潜意识。如那篇文章所言，我思考后的结果，是觉得这个潜意识就是历史让我们总把“规则”看成是王法，是强者用于PUA弱者的存在，而没有把它视为一种社会公约。

而一个无法形成契约式规则的社会将会是怎样的？我想起美籍阿富汗学者塔米姆·安萨利写的那本《无规则游戏——阿富汗，屡被中断的历史》，在那本书中，安萨利把阿富汗的历史比作中亚草原上流行的马背抢羊游戏，这种游戏参赛者不组队，各自为战，也没有裁判，没有规则，就是大家一起不择手段抢一头羊，谁抢到算谁的——这个游戏听上去很像我们的那个成语“群雄逐鹿”。

这本书给我的启发是很大的，因为以前提到阿富汗，人们总是站在外部视角上说它是帝国坟场什么的。但安萨利是个阿富汗人，或者说，至少是一个从阿富汗走出来的学者，他是站在阿富汗内部的视角去反思这个问题的，这个国家现代化的进程为什么屡被中断、越活越回去？（最近听说塔利班连妇女在公共场合说话的权利都剥夺了）答案就是无规则游戏。是所有人都笑话心中存在规则、底线的人傻、并催逼他们、杀灭他们的结果。

当你嘲笑文明，看到什么文明之物都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文明就会如此报复你。

跟我久了的老读者，都知道我大学之前是学理科的，老实说，学的还不错，也愿意学。中学时和我一起物理奥赛得奖的同学，现在总秀他在美国西海岸的大house、豪车，娇妻幼子，幸福生活。
可能当初老老实实的学理，不想那么多，为自己拼一份前程，确实是个更明智的选择吧。
而我大学决议去转学历史的时候，曾有老师很支持，说“转的好，中国需要真正的文科”，可此时此刻，我却在想，中国固然需要真正的文科，但中国人需要么？他们愿意看么？理解我的文字么，明白我为何要这样笔耕不辍的写吗？

我不知道，写作越来越难，知音越来越少，谩骂越来越多。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眼睛疼。

我只知道最近几天的文字，虽然看的人不多，但我很用心，我想对这个社会，对我的读者们有一点意义：
扯淡的“踢不着球可以踢人”
《西游记》初看是喜剧，再看却是最惨的悲剧
但至少今天，我写不下去了，休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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