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院的复兴与现代转化

——以同济复兴古典书院为例

杜华伟（兰州交通大学副教授）

《大学教育科学》2017年第3期

（《大学教育科学》杂志及作者授权发布）

书院起源于唐代私人治学的书斋与朝廷整理图书典籍的衙门，最初并不具备讲学功能。至宋代，在批判继承传统官学与民间私学的教育理念、教育方法与教育制度的基础上，书院成长为一种独特的教育组织。在强化教育教学功能，完善藏书和祭祀功能的过程中，确立了正式的书院制度，形成了藏书、讲学、祭祀和学田四大规制。到了元代，书院组织进一步推广，曾创下全国平均每2600人即拥有一所学校的辉煌成绩。但因为与科举的结合，也给书院独立运作带来很多弊端。明代是中国书院发展史上承前启后的环节，虽然明初由于以官学结合科举制度、推行程朱理学而沉寂近百年，但在和王阳明、湛若水之学说体系结合后，又重新散发出思想的光芒。清朝时书院仍然强劲发展，并且得到了真正普及，全国共有5000所以上，这是书院发展史上的一大盛事。然而，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除京师己设大学堂，应行切实整顿外，著各省所有书院，于省城均改设大学堂，各府及直隶州均改设中学堂，各州县均改设小学堂，并多设蒙养学堂。”【改书院为学堂上谕．参陈谷嘉，邓洪波．中国书院史资料（下册）[M]．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1998：2489.】有着千年历史的书院在蓬勃发展之时因一纸诏令戛然而止，实在令人痛惜！当然，书院改制为现代学堂，既是接受西学之果，也是本身长期积弊所致。

古代书院以《四书》、《五经》等儒家经典为教材，通过系统的讲学论道、开放的学派会讲、庄严的祭祀典礼、平等的质疑辩难、严格的学业课考、惬意的外出游学以及通俗的社会宣教等形式，向书院生徒及社会大众传递价值观念、传播文化知识，同时非常注重个体的自省检视与躬行实践，使个体的“知”与“行”达到真正统一。书院曾在中国绵延数千年而不衰，并且还相继传入美国、日本、朝鲜和新加坡等国家，对当地文化、教育发展都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那么，书院是否适合现代社会的发展节奏、它在现代社会该何去何从？书院在现代社会又有什么功能与价值？这些都是当代读书人、教育工作者，乃至每一个当代公民应该关注和思考的问题。

同济复兴古典书院学员在课堂上

随着现代社会发展，人们的生活方式、工作方式和思维方式都发生了很大变化，但学习始终是人之为人的永恒需要，是每个个体生命最切身的追求。书院只有充分认识并适应这些变化，有效实现其现代转化，才能在现代社会重放异彩，发挥它特有的作用与价值。现代书院作为一种民间性质的讲学机构，它继承了古代书院崇尚道义、自由讲学、尊师爱生以及关注个体成长、知行合一等优秀传统，对以知识传授和技能培训为根本目标的体制教育做了很好的补充。以下将以同济复兴古典书院为例，探究书院在现代社会如何复兴、复兴什么以及如何实现其现代转化，现代书院的使命到底是什么？

之所以选择同济复兴古典书院为例，是因为该书院是体制内机构办古典教育的最早先行者之一，相对于很多现代书院而言，它有较长的发展历史。最早在网络上开展语音读书会，后又落实到实体书院。经过多年的探索与发展，它已成为上海这座大都市最具影响力的书院，积累了一定经验，也取得了不俗成绩，曾被《人民日报》、儒家网等众多媒体报道。2016年“研读经典修德笃行——同济大学‘复兴古典书院’建设”项目还得到了教育部和《光明日报》联合举办的“礼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系列活动的“特色展示项目”奖。古代书院的讲学、藏书、祭祀和学田四大规制，同济复兴古典书院都有一定程度的继承与发展。该书院有固定课程、兴趣小组和定期会讲，还有著作出版、游学雅集和参与祭祀等活动，并且发展了自己的微店，形成了一套相对完整的系统与机制。

书院获得的奖状

一．同济复兴古典书院的发展历史

第一，道里书院的建立。

道里书院由同济大学柯小刚教授创办于2004年，它是一个集开放性和公益性于一体的师友群。书院长期开设现场读书会、网络读书会、年度会讲和书画雅集等多种活动。柯小刚教授在北大读博期间就曾建立“搜狐哲学邮件组”，与哲学专业学生及爱好者通过网络探讨严肃的学术问题。2003年到同济大学工作后，他又积极组织现场读书会，由于空间所限，外地朋友和学生无法参与，于是就尝试同时在网上进行。2005年开始做网站，2006年发起论坛，2007年开始做即时语音群聊的网络读书会，读书会内容都是围绕经典及历代重要注疏，读过或正在读的既有《论语》《左传》《诗经》《史记》《易经》《黄帝内经》《近思录》等国学经典，也有柏拉图对话和古希腊文版的新约等西学典籍。目前共有经、史、子、西四个读书会，每周中西各一场，在YY语音平台进行。网络读书会公益开放、来去自由，不设主讲人，所有参与者轮流读书、分享心得，主持人根据需要组织讨论、讲座或报告等。每期所读书目均会提前通过书院QQ群、新浪微博、微信公众号等多个平台公布，方便学习者提前预习。往期内容在喜马拉雅道里书院频道、搜狐视频和土豆网都有保存，学习者可以反复回放收听。道里书院现场经典读书会于2014年开始在固定场所不定期举办，目前与复兴古典书院读书会合并。

2014年的道里书院暑期会讲

第二，大有国学班的成立。

从2014年开始，道里书院与国学新知合作创办“大有国学班”，设有经史研读、士人书画和中医养生等课程。经史类课程选读经史子部的重要经典和相关注疏，结合实际生活体验，进行深入浅出的讲解。传统士人书画课程讲解书画篆刻历史及历代经典、诗书画印欣赏、书画临摹等内容。中医养生课程选读中医经典，讲解中医基本思想、中药基本知识、经络腧穴与针灸入门等内容。以上所有课程均采用课堂与网络相结合、理论与实践相结合、讲解与讨论相结合、读书与修养相结合的多形式教学法。

第三，同济复兴古典书院的建立。

柯小刚教授认为书院的使命就是做“公益开放的人文通识教育”。在前期道里书院、大有国学班的基础上，同济复兴古典书院于2015年1月1日发布首期招生通知，3月14日第一次上课，标志着同济复兴古典书院的正式诞生。古典书院依托同济大学人文学院的师资力量，同时吸引上海及外地多所大学的教师参与。书院致力于优秀传统文化的公益传播、经典传承和师资培养，面向大学师生和社会各界开展公益免费教学，授课内容包括《尚书》《论语》《孟子》《诗经》《礼记》《春秋》《周易》《史记》《汉书》《老子》《庄子》《金刚经》《心经》《坛经》等，做到了儒、释、道三个方面的全覆盖。同时还设立了古典音乐、古琴昆曲和书法国画、茶艺茶道等艺术实践类兴趣小组。

古典书院第一次课上的老师和学员们（2015年春）

第四，闻学堂读书会的成立。

同济大学闻学堂读书会成立于2015年3月，目前分为“古典书院读书会”、“茶话清谈”和“书友汇”三大体系，关注的话题主要包括：文学、书画、历史、中医和昆曲等多方面。“古典书院读书会”按主题分为诗经、左传、礼记、史记、四书、诸子、书画、中医、昆曲、古典文学、西学读书会等11个小组，所有经典文学小组都由专业导师、同学指导或带读。茶话清谈是同济大学图书馆闻学堂主打的“知行”体验活动，主讲人将自己的人生阅历、所见所闻以知识的形式传播，听讲者亦可互动分享、交流心得。自2015年春季复兴古典书院成立以来，已进行了多场次分享活动，主题涉及国画欣赏与解析、中国诗词创作与欣赏、奥斯卡获奖影片评析、心理学教育、摄影知识分享、时尚美容分享、中华武术养生等多方面内容。闻学堂“书友汇”承办了来自学校老教授协会、退休教师协会的“我读书、我快乐”等读书会活动。

闻学堂的书画兴趣小组在活动（2015年）

二．同济复兴古典书院的定位

同济复兴古典书院秉承“有教无类、变化气质”的教育宗旨，致力于打通学科壁垒和体制内外的界限，让教育回归朴素本质，让国学回归大众日常生活。

第一，书院是社会通识教育及古典学术研究公益组织。

同济复兴古典书院公众号里对书院做了如下描述：志于道——这是一个启发智慧的共同体；据于德——这是一个砥砺德性的修身营；依于仁——这是一个爱众亲仁的同学会；游于艺——这是一个逸兴横飞的艺术雅集。书院提倡“为己之学”，开设经史子集、传统艺术以及西学经典、中医养生的目标都是想通过经典研读、心得分享和艺术实践，使每个人学习一种优雅而朴实、自然而幸福的生活方式，也希望这种健康的生活方式能在现代社会成为共识、成为常态。希望能在学院内外形成“同舟共济”的良性互动，对社会化通识教育形成规范引导，纠正目前民间国学教育的诸多弊病。

第二，书院以培养古典意义上的自由人为目标。

一个自由的人才会是一个有创造性的人，但在研读经典、变化气质的过程中，学员固有的思维模式、知识结构与古代经典表述、与老师讲解阐发难免发生冲突，有时候还会与自己的“旧我”产生矛盾。所以，互相讨论辩驳，与自己的对话和反省都是必须的，有时甚至误解、分裂和放弃也是难以避免的。但“文化上的每一个进步，都是迈向自由的一步”。【恩格斯．反杜林论．参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三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154.】只要每个人能够及时观照内心，及时调整固有想法，最终则可以成长为真正古典意义上的自由人。

第三，书院既是“同济的”，又是“社会的”。

同济复兴古典书院首先是“同济的”，因为任课老师和学员主要来自同济大学。即使校外学员中，同济校友也占了相当大一部分。大学本来就肩负着社会教化功能，所以，古典书院同时又是“社会的”，坚持体制内外一起教，使更多人有机会学习经典。而且，在书院教学过程中教师会不断成长，在书院学习过程中学生会不断成长，这些反过来又能够促进大学教育水平和全社会文化素养。

第四，书院是一个优秀开放的共学团队。

同济复兴古典书院是一个充满热情、富有批判精神的共学团队，从招生到考核、从课程到活动、从会讲到游学，每一位老师都全身心热情投入，每一个环节都有严格制度约束，但同时又充分关照每一个体的精神需求，老师和学员互相学习、互相勉励、共同成长。这个共学团队对于有志于国学教育的各界人士是开放的，希望更多的人一起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2016年9月11日金坛分院的成立，标志着古典书院在通识教育与社会教化方面又迈出了新的一步。但是，在今后的发展道路上，如何避免陷入急于推广、便于复制的功利怪圈，这是古典书院团队必须时时提醒自己注意的严肃课题。

书院课堂

三．同济复兴古典书院的教学特色

第一，课程设计范围广阔。

“经以明道，若太阳之御六合焉；文以通理，若四时之妙万物焉”，【宋·范仲淹：南京书院题名记．参陈谷嘉，邓洪波．中国书院史资料（上册）[M]．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1998：57.】“《诗》以道志，《书》以道事，《礼》以道行，《乐》以道和，《易》以道阴阳，《春秋》以道名分”。【曹础基．庄子浅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7：387.】同济复兴古典书院的课程涵盖了四书五经、历史诸子、书画中医和京昆古琴等国学经典，同时也兼以西学经典。因为儒家典籍蕴含着丰富的文化知识与深刻的人生智慧，是个体学习、修身的必读之物。因为只有认真学习西方经典，才能了解现代西方的来龙去脉、认识中国的优势与差距，才能有效解决现代中国的问题，而这正是学习经典的本质意义所在。

第二，教学方法灵活多样。

书院既有常设的大课讲座，也有小型专门课程和读书会，还有各类兴趣小组、定期会讲和不定期游学等多种形式。大课就是周六下午的课程，每两周一次，每次主讲科目不同，同一科目会滚动讲授不同篇目。小型专门课程目前有尚书、易经、诗经、老子、西学古典、书画养习、昆曲和少儿公益国学班等。兴趣小组活动包括经史子集四个读书会小组、书画小组和中医小组等，由辅导老师和组长根据参与学员的兴趣协调安排。书院会讲可以追溯到2005年道里书院的“会与通”，每年暑假连续进行，从2015年开始，正式以古典书院的名义办会讲，每次既有主题发言、也有自由讨论。书院还会不定期组织学员外出游学，在令人心旷神怡的大自然中师生一起体悟交流。

第三，学习方法精泛结合。

结合必修的主体大课，书院不定期开设自由选修的专门小课，精读与泛读相结合，全面筑基与一门深入相结合。关于学员提出的“一学期只专注于读一篇经典”的建议，柯小刚教授的回答是：对于学员目前的知识积累而言，还达不到一年只读一篇的能力。之所以跟不上讲授节奏，不是授课速度太快，而是学员自身积累太少。所以，第一遍走马观花式教学，让学员有个初步印象，为将来进一步深入解读奠定基础。书院周六下午的大课讲授可视为泛读，每次一篇；周六晚上的读书会相当于精读，一学期乃至多年连续读一本经典。另外，书院教师和同济其他老师的课堂是完全开放的，愿意向学之人都可旁听。这些课程基本上都是每学期精读一本经典，可以作为精读课程的选择。工作日没有时间的学员，可以选择道里书院网络读书会，既可以实时跟读，也可以课后反复重听。

第四，课程讲授滚动进行。

根据经典文本的特点，书院采用滚动式教学，每学期重复开设《诗》、《书》、《礼》、《易》、《春秋》、《四书》、《庄子》、《史记》、《坛经》等基本经典和书画古琴、中医茶道等实践修养课程，但每学期讲授不同篇目或不同内容，每讲仅列出大致范围，具体选读篇目或讲授内容由主讲教师确定。学习中国传统文化诚然需要逐层深入，但又没有非常严格固定的先后顺序。没有听过《学而》的同学，直接听《先进》也是不存在障碍的。无论对于从《学而》开始听的老学员，还是从《先进》开始听的新学员，每次听讲都有新的理解与感悟，收获大小取决于自己的前期积累及学习的认真投入程度，而并不取决于老师讲到了哪一篇内容。同理，老师在反复讲授同一文本的过程中，每次讲解都会有新的认识与阐释，每次教学都是一次再学习的过程。

第五，课堂教学注重互动。

每次上课前，书院公众平台都会提前公布上课时间、地点、授课教师和课后作业等信息，同时也会公布上课所用文本信息，便于学员提前准备材料、做好预习。每次大课讲座3个小时，前面两个半小时为老师讲授时间，后面半个小时为学员提问互动环节。这既有利于学员进一步理解所学内容，又能够激发其他听讲学员积极思考，对老师来说也是一种挑战与压力。有时候，互动环节会特别安排在老师授课之前，由学员发问、助教解答，为老师正式授课做好铺垫，有效地提高了课堂听讲交流水平。

第六，课前表演增加趣味。

有时在大课之前，会安排一些诵读、太极、昆曲弹唱等表演环节，这既给表演学员提供了展示学习成果的机会，又增添了上课的趣味性、灵活性和艺术性，而且还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鼓励其他学员加入兴趣小组、不断拓展能力，使理论与实践相结合，使读书与修身相结合。

第七，通识教育连续一致。

书院尽量打破学制概念（一年一期，以三年为基本要求，可申请延长），提倡“终身教育”的社会通识教育形式。对公益少儿古典班的小学员每年进行考核，通过者可申请下期续学，续学次数不限。连续学习三年且圆满完成考勤考核任务者，将来可直升同济复兴古典书院公益国学师资班。学员自愿参加的读书会及兴趣小组活动，可以帮助消化大课上所讲内容，防止听课只是浮光掠影、一知半解，书院严格的课前预习和课后作业制度是为了充分保证通识教育的连续性和持久性。

书院学员在听课

四．同济复兴古典书院的运营与管理制度

第一，书院的招生制度。

首先，书院采用个人网上申请、书院择优录取的招生方式。2015年1月第一期招生通知发出后，曾收到600多份申请，经过书院严格公平筛选，最终录取正式学员100人，候补学员200多人。书院对于正式学员和候补学员在教学信息、重视程度和作业要求等方面都是一视同仁的。对于上课时间不能保证但好学的人来说，候补是一种很好的跟班学习方式。再后来，通过老学员推荐的形式又进行了候补招生，被录取学员充实到候补群里，待有机会再转正进入正式学习群。这种新的招生形式使更多人有机会学习经典，并且为书院的后续发展储备了资源。书院录取极为严格，首次公益少儿古典班在招生公告中明确写明：择优录取，宁缺毋滥，不排除一个都不收的可能性。即使误收，也会立即劝退。未来教学中，不排除全部劝退的可能性。【引自同济复兴古典书院微信公众号.】对于报名公益少儿古典班者，书院根据申请邮件择优预录取，“预录取”只意味着具备了入学资格，并非正式录取。须学完一年课程，并且通过书院考勤和考核要求，才有资格转为正式学员，算是正式录取。

其次，招收的学员层次各异。古典书院秉承“有教无类、不分彼此”的办学理念，面向社会开放式招生，学员的社会背景和知识结构各不相同，既有公务员、白领，也有社区工作者、农民工。既有大学师生，也有读经妈妈和读经少年。既有资产雄厚的企业家，也有一贫如洗的民间学者。既有85岁高龄的退休音乐教授，也有年仅13岁的小诗人。因为书院是计划长期办学，学员也希望是长期跟学的，所以，可以把不同年龄层次、不同知识水平的人纳入同一个课堂，将来时间越长、积累越多，师生都会整体成长提升。

第二，书院的考勤与考核制度。

书院考勤制度非常严格，学员上课须持听课证入场、须在规定时间内签到。有事必须提前三天请假，每学期因故请假两次以上或无故旷课一次，则取消学员资格。公益少儿古典班学员每年请假超过三次或无故旷课一次则勒令退学。2016年暑假首次开办的公益少儿夏令营坚持每日考勤，无故旷课一次则勒令退营。书院对听课学员有严格的作业考核，课前必须认真预习相关内容，师资班学员课后必须完成800字的听课感言或读书笔记，不按时交作业者勒令退学。少儿古典班学员每周须交齐300字日记或读书笔记一篇，书画临摹作业一张，一次不交作业或作业交不齐者勒令退学。少儿夏令营学员每日交书法临贴作业三张、听课笔记或读书笔记一篇，无故旷交作业一次则勒令退营。通过严格的作业要求，可以培养学员深度阅读、深入思考和准确表达的习惯，也可以帮助他们统筹安排各项事务，提高学习效率。

第三，书院的费用管理制度。

目前书院有兴业全球基金、浙江敦和慈善基金、蓝田书院和嘉盛企业等机构提供奖学金资助。书院教学是公益的，不以盈利为目的，国学师资班学员每年仅收取会费800元（在校学生减免），用于补贴房租和组织管理费用。自由选修的专门小班课程采用低收费公益模式。少儿古典班学费全免，为了有效约束学员，每人收取8000元押金，通过考勤考核要求者，押金全额返还。书院教师上课只有很低的课酬，网络读书会的主持、录音上传、QQ群和喜马拉雅道里书院频道维护也都是同学义务劳动。

第四，书院的奖励制度。

书院既有严格的考勤考核制度来约束学员，同时也有一定的奖励制度来鼓励鞭策学员。每学期最后一次课和新学期开学典礼时会举行简单的颁奖仪式，对于一学期之内出全勤、作业完成优秀和热心为书院服务者进行奖励，奖品为书院老师出版的学术著作，这既扩大了书院学术成果传播，同时又能鼓励受奖者再接再厉、鼓励其他学员努力向他们看齐。学员上交的作业，由古典书院学术部审阅，择优刊登在书院微信公众平台，一方面便于学员之间互相交流、切磋，同时对于作业完成者来说也是一种鼓励和鞭策。

书院学员在听课

五．同济复兴古典书院的主要活动

第一，开办公益国学师资班。

书院每年招收大学辅导员或公共课教师、中小学教师及教育管理人员、国学书院与私塾教师、各地读经学堂毕业生，以及其他有志于从事国学教育工作的人士来参加师资培训学习，以三年为基本学制，延请同济大学、复旦大学、华东师范大学及其他高校教授学者授课，系统学习《诗经》《尚书》《礼记》《周易》《春秋》《史记》《四书》《庄子》《坛经》、西学源流、西学古典、书画古琴等十余门课程，为体制内外的国学教育培养师资力量。 

第二，开办公益少儿古典班。

“公益少儿古典班”同样采取网上申请、择优录取的原则。志在发现和培养读书种子，每期只招收5-8名中小学生（10-15岁），开展古典文化课外补习。首期班已于2016年3月开班，第二期将于10月份进行。要求必须学生本人申请，邮件中需写明本人的申请陈述（报名动机、志向和爱好、对古典班的期望等）；监护人的推荐陈述（孩子的年龄、性别、所在学校、学习情况及监护人对国学教育的认识等）；申请人写过的作文、日记或读书笔记两篇；学生成绩单一份和其他课外学习、获奖情况等相关材料。 少儿班属于课外辅导的自由博雅教育，每次课都会包括生活教育（扫洒应对、待人接物、修身自省、性情调养）、读书作文（经、史、诸子、诗文选读，辅导写读书笔记） 和艺术修养（毛笔书法、硬笔书法、国画入门、古典音乐）三部分内容，使知识与实践、学习与修身有机结合。

第三，开办公益少儿夏令营。

2016年暑假开办为期一周的少儿夏令营，每天上、下午各两小时课程，共开出《春秋左传》、《论语》、士人礼仪、文字学和书画等五门课程，每次课程都分为修身（含静坐、谈心等）、读书（经典篇章选讲）和书画（临帖示范及辅导）三部分。一周时间孩子们上交了200多份作业，老师们逐一认真批阅并将优秀作业刊登在书院公众号，整个夏令营活动受到孩子、家长和社会的一致好评。

第四，不定期举行会讲雅集。

道里书院会讲已有10多年历史，复兴古典书院成立以后，又以古典书院的名义开始办会讲。2015年暑期，复兴古典书院携手道里书院在上海进行了为期四天、共八场专题会讲活动。2016年暑期，与福建蓝田书院合作，围绕“经典解释与生命的学问”进行了为期三天、40多位学者参与的会讲活动，整个活动采用全自动录播系统录制，使得这些宝贵资料得以保存、传播和推广，能够让更多人深入了解中西方经典及古典艺术。2016年9月10日，同济复兴古典书院参与了无锡东林书院会讲活动，由同济大学曾亦教授主持，柯小刚、郭晓东和陈畅等老师阐发了《中庸》要义。2016年6月份，在无锡东林书院和常州大学分别举办了“书画修养与读书体道”雅集。9月24日，书院学员又自发组织了“秋之会•碧霄”雅集，分享关于品茶、做诗和书法的心得体会。

书院教师和助教一起在惠山研读《庄子》（陈亦刚摄影）

第五，举办古典教育论坛。

2015年11月7日，在同济大学举办了“现代社会的古典教育”论坛，来自同济大学、台湾中央研究院、中山大学等国内外学术机构的20余名学者参加了此次活动。据闻2016年年底继续举办第二次古典教育论坛，届时将邀请多名专家学者共同把脉现代社会的古典教育。

2015年的古典教育论坛（后排左起：山东大学张祥龙教授、中山大学李长春博士、台湾中研院何乏笔研究员、同济大学张文江教授）

2016年的“气化·感通·工夫：儒门内的庄子”会讲（台上左起：台湾明道大学林俊臣博士、台湾成功大学林素娟教授、华东师范大学陈赟教授、同济大学张文江教授、台湾清华大学杨儒宾教授、台湾中研院何乏笔研究员、台湾中山大学赖锡三教授、同济大学柯小刚教授）

第六，参与上海青少年深阅读计划。

2016年8月17日，书院代表郁迪在由上海团市委、市新闻出版局联合主办的“爱阅读乐分享——网络助力阅读”活动中发言。他指出：数字时代的网络深阅读不仅是阅读资源的整合，同时也是立体细分的学习模式，读者将会利用这种新型阅读方式获取更多知识。

第七，参与相关祭祀活动。

“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祭祀是一项庄重肃穆的活动，在古典学习与文明传承中有着重要的地位和意义。2014年3月7日，复兴古典书院与孟母堂、复旦大学国学社一起举行了上海文庙春祭。2016年9月10日，又指导并参与了无锡东林书院隆重的释奠礼活动。

去年在同济大学图书馆举行的“书画修身：古典书院书画展”

结 语

书院曾在中国教育史上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书院作为一种文化教育组织，可以满足人们不同的文化需求，不同追求、不同爱好的人，皆可以运用书院来实践自己的理想”。【邓洪波．中国书院史[M]．上海：中国出版集团东方出版中心，2006：109.】书院教育有教无类、广纳生徒，任何人只要愿意学习，不论他的出身、背景、年龄如何，都可以获得接受教育的机会。会讲制度是书院教育的一大特色，不同学派之间常常就某一主题反复论辩交锋，有时虽不能最终达成统一，但却大大促进了彼此的学术思想发展。书院教育鼓励生徒主动学习、同老师质疑辩难，在此过程中发展学生的问题意识、思考能力和表达能力。书院教育强调知行合一，学习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提升个人道德修养，成为真正有担当、有抱负的人。
“好仁不好学，其教也愚；好知不好学，其蔽也荡；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贱；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杨伯峻．论语·阳货，论语译注[M]．中华书局，2006：207.】学习始终是人之为人的永恒需要，读书是每个人最切身的生命追求。报名同济复兴古典书院的学员通过竞争、选拔、淘汰，最终才获得进入书院学习的机会，他们都是遵从内心需要主动追求学习，而不是被迫或为了现实利益而学习的，这就回归了对知识的尊重、对传统的尊重，尤其是对人文精神的认同和追求。

随着现代社会发展，人们的生活方式、工作方式发生了很大变化，书院这种古老的教育组织与教育传统，要在现代社会重放异彩、为现代人生活与现代教育提供养分，就必须充分实现其复兴与现代转化。“同心同德同舟楫，济人济世济天下”，同济复兴古典书院正走在这条路上，它为现代书院的发展提供了有益的示范作用与参考价值。所谓复兴，就是承继古典文明中那些与现代人息息相关的文化资源与生活方式，比如书院开设的中西经典蕴含着关于自然、人类和社会运行的大智慧；书院少儿班的养成教育，对于塑造孩子的健康人格尤为重要；太极训练和中医养生学习对于现代人生活依然有着非常重要的需求和价值。所谓现代转化，就是对古老书院文化传统的转化与创新，既适应现代社会发展的需要，又不向现代社会完全妥协。同济复兴古典书院带给我们的启示，有以下四点：

第一，明确学习传统文化的重要意义。

2013年11月26日，***在山东曲阜考察时指出：“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强盛，总是以文化兴盛为支撑的，中华民族伟大复兴需要以中华文化发展繁荣为条件。”他强调说：“我这次来曲阜就是要发出一个信息：要大力弘扬中国传统文化。”中国传统文化蕴含着丰富的人生哲理与深刻的思想智慧，是滋养个体成长的重要精神源泉，也是引领社会发展的重要智慧宝库。“古典文化、传统道德和德性教育在现代社会貌似不再有用，而且似乎已经衰落到没有，但实际上却一直是未曾或缺的基础，默默地支撑着现代政治、经济和社会生活的巨大建筑。一旦我们认识到传统文化实际上是现代生活的隐秘守护神，我们就应该意识到，当现代文明面临危机的时候（目前中西文明都面临危机），在世界秩序濒临失衡的格局中，重读古典、复古更化、返古开新很可能是解决问题的关键所在。” 【柯小刚．现代社会中的古典教育[J]．文化纵横，2014，（6）：62-67.】现代书院教育首先应该使学员、使全社会明确学习传统文化的重要意义。

在2016年9月召开的第二届全国书院高峰论坛上，来自海内外的25名儒家学者和40家书院代表齐聚武汉经心书院，共同签署了代表着当代书院建设标准与发展愿景的《东湖宣言》，宣言中明确指出：“书院教育一定要以学习经典为主，原原本本地、一字一句地读儒释道的基本经典，这是起码的要求。不应以多样化、通俗化为托词，降低我们对经典，特别是对承载常道的四书五经的学习要求。” 【引自经心书院微信公众号.】现代书院最基本而最重要的任务就是阅读经典，学员和老师在此过程中都会收获很多。同济复兴古典书院丛书首辑已于2016年正式出版，这些学术著作正是柯小刚、燕凯、鹿芸薇和丘新巧四位老师在教学过程中的反复推敲与深刻感悟。书院学员在完成作业的过程中，为了弄明白一个问题，有时需要反复阅读体会、反复思考讨论，在此过程中，又会不断形成新思路、新感受，王光辉、李阿慧、郁迪、再农等一大批助教和学员在不断学习中，已经开始成长为优秀的国学教师，这对于个人发展和推动公益国学教育都是非常有意义的。

“同济复兴古典书院丛书”首辑四本已于2016年出版

第二，有效地整合多方面资源。

教育是人类社会存续和发展的强劲动力，纯粹的学习是人之为人的永恒追求，书院恰恰又是修正、弥补现代体制教育之不足的有效方式和途径。政府的大力支持和参与对现代书院的发展很重要。2011年政府废除书院一百周年之际，各地学术机构自发组织召开了四次全国性的书院研讨会，同年秋天又在北京召开了“书院传统与未来发展”研讨会。近年来，相关研究机构、学术会议均取得了相当进展，现代书院应该充分利用这样的发展机遇，积极开展教育、教学、教化活动。书院是一种非盈利机构，但日常运行又必须有一定的经济支撑，所以，需要有抱负、有眼光、有能力的企业为书院提供必要的经费和场地支持。除了吸收企业赞助外，书院还可以发展公益微店模式，同济复兴古典书院在这方面做出了新的尝试，书院师生一起义卖产品，既享受学习与奋斗的乐趣，又以微薄收益支持书院公益课程、会讲及非盈利性学术出版，这是传统书院与现代社会结合的一种有效形式。当然，现代书院发展，关键是要有一批学养深厚、有操守、有担当、有能力的师资人员，他们不求名利、不图回报，一心只为优秀文化传承和传统国学教育良性发展。

第三，设置适合当代人需求的课程。

现代书院的教育对象已经发生了变化，教育形式也必须做出相应调整。“教育自古以来就是有张力地适应时代需要、不妥协地满足学生需要的事情”。【柯小刚．书院作为现代社会通识教育的形式：以古典书院为例[J]．湖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报，2016，（1）：9-10.】现代人的工作节奏、生活节奏加快，书院课程宜设置在周末和晚上，以不影响学员的正常工作。现代科技飞速发展，使得网络学习更加方便，书院可以设置网络读书会、微信公众号和微博等平台，方便学员与其他人随时查看学习。有些学员学习时间不能保证，可以通过设立候补群方便他们跟进书院教育教学。但是，教育形式的改变不能完全迁就于受教育者现状，学习内容必须坚持用经典注疏，听课后必须完成作业，书院通过这些严格规定来帮助个体养成深度阅读、深度思考的学习习惯。

第四，充分利用现代科技与传播手段。

据岳麓书院邓洪波教授统计，目前全国至少有2000所书院，这些庞大的民间组织是进行社会教化的重要力量。2016年9月签订的《东湖宣言》强调：“我们一方面要坚持原则，坚持书院的纯粹性与理想性，坚持正道，正讲，而反对歪讲、俗讲；另一方面要努力担负起教化社会、教育青少年的功能。我们要有民间讲学与推广的愿力与能力，深入浅出，让国学进入企业、学校、机关、营房等组织，流行于社区、乡村寻常百姓家。” 现代书院不能只做书斋里的学问，而应该通过媒体报道、游学雅集等形式进行有效的宣传推广，使更多人了解、热爱、受益于书院这种教育机构与教育形式。在同济复兴古典书院义务指导和帮助下，目前已有学员开设国学教育机构。书院与福建蓝田书院合作进行暑期会讲，与无锡茹经书院合作恢复东林会讲和无锡国专的教学传统，还与江苏大雅传统文化研究会合作开办了同济复兴古典书院金坛分院，这些无疑都将古典教育又推进了一步。同济复兴古典书院将来还计划开展社区儒学通识教育和乡村建设活动。现代书院应该与官办体制教育、商业性与宗教性培训机构保持恰当的互动与合作，积极帮助和带动一些商业性“高端国学班”和读经学堂规范运行，可以携手推动传统文化的普及与传播。

【附记：文中除注明出处外，其他重要数据与资料来自道里书院、同济复兴古典书院微信公众号，以及对书院教师、学员的访谈，在此一并表示感谢。】

妈妈来书院听课，小朋友也一起来。文化传承的希望寄托在新一代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