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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再误会我们了! | 关于 95 后的六个误解

宋超 南都观察家 2019-07-27

宋超,北辰青年首席执行官

全文3800余字,读完约需7分钟


有人认为大量的青年人找不到社会意义感,我想,可能是因为这代青年人和整个大历史、大社会的连接没有那么强,很多人躲在亚文化群体里,感受自己作为一个个体和小群体的价值感。


我们举办过一些差别巨大的活动,参与者却是同一批人。比如美食活动的参与者都很踊跃,结果后面的减肥活动还是这些人,他们一方面很挣扎,立誓说“不能再吃了”,但是另一方面又拼命地吃。


“北辰青年”是一个致力于帮助18-30岁青年人全方面发展的组织,在目前看来,主要就是和90后、00后在一起。作为一家社会创新企业,我们推动过许多年轻人的社群化学习。


有很多前辈企业家用非常新奇的目光看待90后,认为我们是新兴人类。但其实,90后已经“排队进入30岁”了,却还被视作特立独行的新兴人类,这很奇怪,也是事实。社会上其实对年轻一代有很多误解,我想聊一下对95后的误解。


第一种普遍的误解——认为95后都想创业,不想打工。有人认为当前国家大力扶持创业创新,在这种环境下,大学生都想自己干点自己的事。但是在《中国大学生就业报告》里,2017届毕业的大学生半年后自主创业的比例是2.9%,也就是100个大学生只有不到三个人真的在创业。《新京报》反映六成大学生对创业感兴趣,但是实际创业比例仅3%。我们去大学做交流,更多学生关心的问题还是怎么考研,考公务员,怎么看待外企和国企,真正敢于创业的年轻人不多。


当然,这个3%要比五年前、十年前更高,只不过目前来说,创业在青年群体,尤其是大学生群体中是一个极小众群体。所以很多企业家或事高校轻易地喊出“年轻人愿意创业、热爱创业”的时候,其实违背了现实状况。



▲ 中关村创业大街是创业家们的“朝圣之地”,街道全长220米,有超过45家咖啡店、“创客空间”等创业服务机构。 © 秋水长天 / 图虫


第二个误解——95后都家庭条件很好。他们认为这一代大多都是独生子女,父母又大部分是工薪阶层,抚养一个孩子应该不愁吃穿,孩子花钱也比较“大手大脚”。所以看到那些吐槽年轻人“穷死了”、“隐形贫困人口”一类的热点文章时,你可能会想,凭什么这些文章能这么疯狂地刷屏?而且,那些关于存钱的活动都特别火。其实大家对钱很在意。随着物质生活的上升,消费欲望(从消费物品中求得满足)、分期付款等方式、渠道也在增多。欲望在增加,但是他们对于金钱的渴望没有很明显地下滑。


第三个误解——95后都很有个性。我自己都曾一直以为年轻人们已经放弃了我们传统的东西,比如仁义礼智信。可是我们做了很多活动后发现,最受年轻人欢迎的活动反而是关于这些的。我们在感恩节前的凌晨4点去寻找校园守夜人,我们去守卫摩托大军返乡,这些是我们平台上是最热门的活动。为什么这些活动能在青年人中达到这么高的热度?我们发现其实年轻人没有抗拒“意义感”,甚至是更加追求“意义感”,而在追求“意义感”的时候,公益行动是比较典型的方式。


第四个误解,很多人说95后太浮躁,在一个地方待不住。可是我们发现很多95后对于离开一个地方的抗拒和畏惧程度非常高,要不要换工作的纠结主要来自于要不要切换城市居住地。


第五个误解,认为95后很有创新思维。其实我们不用对他们的创新能力有特别高的期待,因为大体上95后的教育体制和环境相比于十年前并没有更多的创新。他们的确摄入了很多信息,但是让他们输出很难。这个时候如果做到了陪伴、指导、引导,效果会好很多。所以95后有没有创新思维,也取决于你怎么带领他们。


第六个误解,认为95后不懂得为人处事。可能是我们有一些本身对他们不懂事的预期和假设,导致大家看到现状以后大跌眼镜。我们接触的大多数95后都很有礼貌,对于对待他人、为人处事的行为举止,让人觉得非常得体。


这些是社会上比较普遍的关于95后甚至00后的标签,有些评判是正向的,但有些又过于正向,有些又过于负面,比如认为他们很狂妄,没有吃过苦。当我们拿着这些标签去问95后,问他这些能否代表他,最直接的回应就是——为什么要拿这些标签来说我们。


为了把这件事搞透,我们开了一个叫“有趣人类实验室”的栏目。这些实验都是围绕着年轻人各个领域各个方面很感兴趣的话题,在这个过程中我们看到有一些很有趣的发现。


▲ “有趣人类实验室”的活动之一,建立24小时后消失的图书馆,让阅读和边缘儿童连接起来。 © 北辰青年


我们发现年轻人对异性的关注是对父母关注的50倍。在我们做的两类活动中,一类是跟异性相关的,比如说72小时与陌生异性互换专业,或者10对男生女生到深山去,让人生暂停36个小时。这些活动特别火爆,五分钟内就有上千人报名。另一类活动是关于父母的,比如庆祝父母的结婚纪念日,这个活动一天才报了43人,报名人数特别惨淡。


我们还发现阅读的活动参与人数极高,但是完成人数极低。这说明大家对自己渴望的东西和真正想要坚持的东西存在重大误解。我们还做过“关闭朋友圈”实验、“24小时关机隐身”实验、“上课不玩手机实验”。一个参加24小时关机的用户反馈说,过程中他总是会摁开“Home键”看有没有消息,这是非常真实的写照。


在很多社交连接性的活动中,我们惊讶地发现年轻人对于社交和归属感的诉求极强,学校能有归属感,星座能有归属感,哪怕每天上下班同样经过的地铁站都有归属感。大部分年轻人一个人居住,一个人生活,自己在城市里打工,他们对归属感和社交的诉求很强。


我们会做两类事情,规划类和回顾类。规划类的事情通常叫做立目标,一到了重大节点给自己立flag。回忆类的则是梳理过往经历。在这两类活动中,立flag的事情大家特别能写,但是回忆的东西好像很难写出来。有一个活动是让25岁的参与者们写一个简短的人生回忆录,好多人愣是写不出来。可能大家都太往前看了,很少往后看。


有些差别巨大的活动,参与者却是同一批人。比如美食活动的参与者都很踊跃,结果后面的减肥活动还是这些人,他们一方面很挣扎,立誓说“不能再吃了”,但是另一方面又拼命地吃。


在一百多期实验过后,我们发起了一个“杀死90后”的活动。其实要“杀死”的,是90后这个标签。这个标签它没有概括和记录出除了“出生年月日比较接近之外”的任何信息,当我们尝试用出生时间去归纳一个群体的时候,发现一无所获,呈现出来的是碎片化的,无法抽象的一团信息。绝大多数90后、95后的状态和我们当代都市人的状态并无两样,他们并没有因为出生得晚而体现出特别鲜明的特征,即便有,那也是时代和科技发展带来的居多,而不是他们本身有什么样的奇奇怪怪的特征。


不过话说回来,我们确实会发现90后、95后在精神面貌上有些不同。与其说年轻人在变化,不如说年轻人所属的时代和背景在变化。


最显著的变化是亚文化社群的兴起。有些亚文化社群的规模大到让人惊讶,年轻人在这里面能找到很强的归属感和自己的价值观,而且能在这里面有完全自洽的文化环境和体系。亚文化社群塑造了他的社交方式,塑造了他的网络语言,甚至构建了他的价值观。


在价值观多元下面还有一个是边界的模糊,很多组织在做的事情已经不再用一个领域去定义自己了,很多组织做的社交特别有成长价值。成长和娱乐的边界在哪里,可能早已被模糊掉。而社交、娱乐、教育,在这三个圈之内的交集可能才是更多的行业要去关注的。


同时,还有一个是媒介的变化。从微博兴起,到后面微信公众号的流行,自媒体带来了非常大的传播的变化。很多刷屏的东西影响着我们的决策和对世界的认知,裂变式的传播、参与式的互动、人格化的品牌,都塑造出社会化的影响。同时我们还关注到“佛系青年”这个群体。冥想、禅修,这些精神追求的东西,在年轻人群体当中逐渐变多,是因为我们这一代人确实在物质极大丰满、信息极其透明的环境下,开始更加关注对精神层面的追求,这个是社会创新领域最应该关注的一件事情。


▲ 早从80后一代开始,年轻人们便开始在电视前长大,电视节目、电视广告早已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人们的消费思维和模式。 © X博士


很多人觉得95后是追求个性和另类的,其实对他们而言适合自己才是关键。在过往,人们想做的是让年轻人“有用”,现在“有用”早已成为一个前提,你肯定要“有用”,但是除此之外,你要让他认可,甚至陪伴。不管是公益组织还是商业品牌,都需要让人获得认可感和陪伴感。现在年轻人需要的是能够打动他内心,因为新鲜刺激东西太多,也太浮躁。


以当我们聊到社会创新的时候,会发现我们是在前面这样一个大背景下讨论这一代年轻人的,很难找到一个标签去定义他们。他们生活在一个社会化媒体拥有巨大传播力的时代,这代年轻人特别追求精神层面的满足和实现,特别希望能找到一个能够走入他内心的东西,能带来这些的,既可能是公益组织,也可能是商业机构。关键不在于如何影响年轻人,而是如何跟他在一起。


在这个环境下,不同的组织突然都在开始推动社会创新这件事情,很多企业的部门都在推动发起一个社会创新事件,鼓励年轻人参与,他的商业目的是推广品牌,或者倡导企业的社会责任感,或者赢得青年人的认同。


而在政府领域,在“双创”的大背景下,社会创新当然是题中之意,因为社会创新意味着你要以解决社会的问题为使命和目标来构建你的整个创业。此外还有高校,高校特别推崇和鼓励大学生的社会实践,社会实践在社会创新这个板块非常关键。


最后还有公益组织,很多公益组织也想以各种方式吸引青年群体来加入。


于是,社会创新慢慢引起了社会不同成员的关注。在这其中的青年人有两种角色,一个是从业者,他们加入到这个行业中做这个事情;另外一个是参与者,他们作为受众、传播者,也参与到这个事情中。


比较遗憾的是,社会创新在年轻人中间依然是一个小众话题,有人认为大量的青年人找不到社会意义感,我想,可能是因为这代青年人和整个大历史、大社会的连接没有那么强,很多人躲在亚文化群体里,感受自己作为一个个体和小群体的价值感,所以社会创新这么宏大的命题让他们望而却步。


更关键的是很多人对社会创新有误解,很多大学生不知道社会创新是什么,当有人说“公益要持续,不能依靠捐赠、要学会自己挣钱”的时候,很多人认为这就不是公益了,是商业化的。这其实是对社会创新还不了解。


所以最重要的,是让公众逐渐了解社会创新。在社会创新领域,有很多非常了不起的组织、项目,用创新的方法解决了一些社会问题,也有更多人在做更多的探索。我们发起了“全球社会企业创新大赛”,有很多年轻人非常踊跃地报名参加。我想,也许在这个领域中,我们可以把事情做得更好,鼓励更多年轻人加入社会创新。


*本文整理自宋超在“2019斯坦福中国社会创新峰会”上的分享。本文已加入“留言赠书计划”,优秀留言将有机会获得“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书单内图书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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