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坚定也好，刀刀割人性命或者硬气也好，我并不是某一天被一道闪电劈中了，就变成这样的。为什么我们要追求独特的体验和经历？我相信只要一份体验足够独特，让我们能短暂地超脱日常和平庸，它就有更高的概率带来新的思考、收获，为我们打开新的视野。*本文是当当在4月3日益微乡村夏令营行动志愿者全员会的分享内容。
大家晚上好，叫我当当就好，不要叫当当老师哈！你要是想俏皮一点，可以叫我小当，叫老当也行，老当益壮，就当是夸我了。我大概从两个多星期前就知道我将要在今晚做一个分享，挺早的是吧，但这丝毫没能让我昨天晚上就少一点点忐忑。今晚这么大的场面，也是为数不多的全员会，我觉得我要说点掏心窝子的话。我在益微青年（EV）工作快5年了。8年前，我大二，也是益微乡村夏令营行动这个项目的志愿者。今天，我想和大家分享：夏令营里那些独特的体验，是我生长的裂缝。为什么我们要追求独特的体验和经历？我相信只要一份体验足够独特，让我们能短暂地超脱日常和平庸，它就有更高的概率带来新的思考、收获，为我们打开新的视野。我的乡村夏令营工作经历就是一份很独特的体验，独特到什么程度呢？能挑战老板的程度。我经常在看一些短视频、电视剧和我的朋友圈里看到我心中万马奔腾、白眼翻到了脚后跟的时刻，还面带微笑地回复老板“嗯嗯、好的、没问题、请问这边还有什么需求吗？”我曾经在实习和上一份工作时也是这样的状态：不敢说，或者知道说了也不会改变啥。对方不仅不会听进去，还会觉得你情绪化、不成熟、没有职业素养，这几个词立马把我压得张不开嘴。这几年的大学生伙伴对我最多的评价就是温柔、坚定。我的某些同事说话可就不那么好听了，现在经常调侃我温柔刀刀刀割人性命、硬气。我把这当成一种褒奖。说到这，不得不讲一个我跟我老板强子之间的故事。2019年签约EV时和强子的握手照
我现在在做乡村夏令营项目的设计和评估，其中也包括一些培训和学习课程。最近，我要和强子一起去带一场乡村夏令营大学生志愿者培训。在培训前我们就得先设计框架和内容，然后相互聊一聊再改，写更细的方案。强子先改完了，把文档发给我，让我补我的。我一打开，看了5秒钟就开始皱眉，这怎么有个环节没跟我说过就安到我头上了？这人怎么这样呀？都不带商量的！我看着那10来个字的描述，字我都认识，类似的活动我也带过，但我就觉得它们在扭动着身体冲我“略略略”。不行，我得说！我就截了个图给他发消息：“强子，这一块我们还没沟通过，我看懵了，不太清楚你设计这个的目标。如果是你写的这几个环节，我建议把带领人换成你；如果我来带这天晚上的环节，我会这样做......”你们猜他是怎么回复我的？一般情况下，挑战老板会是什么下场？他说：“支持你的方案，本来那天也是聚焦到志愿者备课的，我之前写了那个，是因为……你的方案其实更顺畅。”这就是我敬佩的人，我是能向他提出不同意见、甚至不爽的，我敢说这些，是因为我信任他是个明智、有很强的设计能力和接纳能力的人。而且我不是在单纯地宣泄情绪喔，我是在说：发生了什么、我的感受、我问他的目标是什么，也凭经验大概猜了一下他的初衷，提供我的方案。强子也没有发飙，不仅回复了他的目的，还肯定了我的方案，愿意支持我。类似这样的事情在我们的工作团队里还有很多，名义上我们是上下级，关系上，我们是彼此非常要好的协作伙伴。这样的协作每年也会发生在一些夏令营团队里，有比这激烈的，也有比这柔和的，但正是这些我们愿意袒露自我、面对冲突的时刻，让我们凝聚在一起，变成一个真正的团队。温柔、坚定也好，刀刀割人性命或者硬气也好，我并不是某一天被一道闪电劈中了，就变成这样的。我知道，温柔是因为我得到过足够多的被用心倾听，坚定是因为我一直被鼓励去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我想要什么、我的底线是什么。
这是我们工作的氛围，也是我们希望支持你们所在的志愿者团队在这个项目里能生长出来的状态。你们绝大部分人还没有老板，你们“挑战”的权威可能是队长、课组、团队里统筹任何一项工作的队友或是其他相关方，你们也将会尝试和这些人建立独特的协作关系，获得被尊重、被看见的生命体验。奇怪的是，我愿称之为独特的体验，有70%以上都跟我的本科学校教育关系不大。这并不是说我的大学老师们不好，绝大部分的老师我都很敬佩，他们的人品很好，有很高的学识。但如果你让我现在去回想我印象最深刻的在课堂上的学习，我想到的是：上教学技能的老师给我们讲马铃薯和番茄的故事，他们的原产地都不在中国，番石榴、番薯、番茄的原产地都在美洲，番就是外国、外族的意思，她把教学技能课上成了语文课；教我们植物地理学的老师业余爱好是摄影，课件里的照片很多都是他拍的，他说每棵植物都心怀鬼胎，才长成了这样或长在这里……为什么我记得这些？不仅是因为它们有趣，更因为我的老师们讲这些的时候，他们眼里有光，这就是他们热衷的、或是有真实生活经历的东西。在那些时刻里，他们在我眼里不是个知识的容器，不是只为了装点知识灌给我，而是个活生生的人。而遗憾的是，这样的时刻只占他们的教学的不到20％，大部分时候是在念PPT。我现在还记得，我大三的时候，要准备简历找工作了，有天下午，我趴在宿舍阳台的栏杆上，外面的夕阳很红，我的心却一片灰暗。我并不是那么想去中学里当老师，我感觉到学校里没有一节课能回应我对于未来的困惑，我的辅导员也只在乎我什么时候能入职一个不错的中学，我变成一个就业率的数字，因为我们专业培养目标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培养合格的高中地理老师。它足够具体，每个字都像双手绕在胸前，严肃地瞪着鼻孔看我，不屑于给我留缝隙。所以，我往校园外去找空间，去参加乡村夏令营，这个选择在我当时的同学们里也是很非主流的、小众的。我大二大三的时候，经常想：我现在很迷茫、焦虑，我还不知道我想干啥，但我知道我不想干啥，我该怎么办呀？我在一场EV的培训上跟一位导师提到这些问题，她当时用了一个思考的框架去帮我理解这种状态。我们在之后的项目里也会学习到这个框架，它叫4F。哪4个F呢？当一件事情发生之后，会给我带来一些冲击和感受，再往下深挖，我们会获得一些新启发，那将促使我们做出新尝试。而当我提到上面的那样的状态时，其实是陷在感受和接近发现、又还没有到发现之间的死循环。这意味着我开始有一些自我觉醒了，这很好，但也不能老陷在这呀~怎么破除它呢？回到上一步，创造足够丰富的Fact。也就是多一些跟以往不太一样的体验，它们能把你领到发现和未来行动上，这不是谁都能随便给你的，通常也不是靠在焦虑迷茫中光继续冥思苦想就能够得出的。
虽说我作为志愿者参加夏令营已经8年了，但我还能掰着手指头跟你数那些独特、珍贵的瞬间：我忘了一二年级的两个小男孩为什么打架了，我把看起来身体占了上风那个男孩先带出了教室，到楼梯转角没人的地方。他的手还握着拳，手臂离身体有两个拳头那么远，嘴巴憋着一股气，什么也不说。我蹲下来看着他，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生气吗？难过吗？委屈吗？他眼睛立马红了，转过身去开始抽泣，然后“哇”地哭出来。那一刻我真正懂得了看见对方的感受和需求对于对话有多么重要，后来我在中学里当了一年老师，也碰到过两个这样的学生，如出一辙。这男孩挺可爱的，后来还经常跑来办公室冲我做鬼脸。还有个男孩，放学后在旁边默默看我们做竹筒饭。夏令营结营都两三周了，给我发QQ消息，很自豪地说他找人一起做了竹筒饭。那时候我意识到了，除了活动计划表上安排的东西之外，还有一种东西叫隐性课程，孩子会观察你是什么样的人，你是怎么做的，它甚至比你既定的活动更能激发孩子的好奇心。
我的同班同学在成为我的队友前我们并不熟，尽管我们是来自同一个县城的，从中学起就有共同好友。我和她真正熟起来，可能是在我们俩深夜备课时她说起妈妈不同意她来参加夏令营，说起对乡村夏令营的价值是什么的疑惑；也可能是有天晚上，空气里凉丝丝的，我们球打累了，躺在食堂门口的一张乒乓球桌上看星星，黑裤子上全是球桌上的灰。回到大学校园生活后她成为了我失恋时去倾诉的人，陪我喝酒、吃烧烤、在我们学校被洪水淹了的时候跟我一起出去找有电的地方背书，她结婚时我还成了她伴娘团的一员。
这样的时刻还有很多，它们让我感受到我不再是个因为迷茫焦虑而飘在半空中的很危险的人了。我在大学校外找到了一些能让我沉下来的力量，甚至还开始有些自恋，我这么好的一个人，有这么多闪光点和思考，我会找到未来的出路的。
又回到那场我给导师提问的培训上，她还说了一句话，我听到的时候觉得我的脑门像被烧热的打火机烫了一样，她说：当你发现自己的认知有裂缝时，开一辆坦克进去。她长得小小个，说出这话时，我感到当时昏黄的灯光彷佛都颤了一下。值得庆祝的是，你们已经踏上了乡村夏令营这条路，这条路上如果你足够留意，会看到很多裂缝，短暂地脱离大学里的某些让你觉得想破头也没有新发现、迈不出脚的问题；去经历一些不太一样的学习和协作吧，准备好接收伙伴对你不一样的评价吧；开一辆坦克、自行车进去，或者搬着小板凳坐在那好好看一看或者用你的手指抠一抠这些裂缝都好。我敢说，你们将会在这些裂缝中获得源源不断的思考和行动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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