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
我们编写了一份性骚扰字典,拆穿男性回应的“典中典”
“洗白”篇
这些看似“上不了台面”、“不太正确”、“冒犯”的对话,其实是因为只在我们两人独处,在这种私密场合下才会发生的。其实是在把“性”、“性骚扰”这件事划到私域的范畴,认为既然是私人的领域发生的私密对话,就不应该被“公开处刑”,更没有“公之于众”的正当性。 然而,“私域”不能成为骚扰、侵犯女性的遮羞布,即使是门内、私人的对话,也必须建立在双方互相尊重和“性同意”的基础上。如果门内的情调,只有单方面的享受,就不能叫门内的情调,而是门内的“强暴”。
试图用艺术、先锋的概念包装自己的不负责任。 实际上并没有做到性自由/开放性关系的尊重、坦诚、平等的前提。 言外之意是“如果你不和我发生肉体关系,说明你太保守”。
也许是看过福柯的《性史》或波伏娃的《第二性》(也许是看的5分钟快速解读),对女性主义有些理解(偶尔在对话中会引用一两句),也因此很喜欢跟女生探讨“性”方面的知识。实则借女权主义之名,行心中龌龊之事,把“性骚扰”的冒犯性话语冠以“学术讨论”、“知识交流”的名头。 部分男性用“女权主义者”的名号包装自己,从而降低女性的防备之心,但实则对女性的处境却很难有共通的感受,甚至都不愿意坐在马桶上小便。 另外,一个热知识,男性选择丁克和不婚主义,相比女性,并不会付出多少实质性的惨痛代价,远没有主动结扎来得实在。这不过是他们不承担责任、不考虑未来的一个借口而已。
试图用“玩笑”、“逗你玩”这类看似不正式、实则不正经的说辞为自己明知冒犯的言论进行开脱,并作为一种压力性和服从性的测试推给对方,言下之意为“谁当真谁就输了”。这类说法因为其“玩笑”的属性,使得被开玩笑者很难直接表露出不满的情绪,否则就会被认为是“气量小”。 这种用法不仅会用在男性骚扰女性的场合,当男性对女性进行外貌评价、荡妇羞辱,或对女性做出挑逗、侮辱性的行为时,男性也常以“玩笑”、“幽默”的表现来掩饰自己下流的话语,将其包装为一种“无意的冒犯”。 冷知识:有学者指出,处于优势地位者的人能更自由地“开玩笑”,以此来显示谈话的支配权,以及确立权威的表示。他们在谈话中也更具攻击性,且更喜欢取笑他人,是一种幽默暴力。 有意思的是,当处在权力下级的人,如果开上级的玩笑,即使原本没有恶意,也很可能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别忘了,杨笠在脱口秀的舞台上开玩笑吐槽“男人就是普通又自信”的时候,男人们又是怎么反应的。
男性为自己的性骚扰行为辩护时,总是认为只要把情境置于恋爱、交往的私域之中,性骚扰的指控就会不攻自破,因为“那些不过是情侣间的情趣”。然而这种“交往关系”往往是男性单方面一厢情愿的认定(“我以为我们在恋爱,不是吗?”),双方也从未正式建立任何恋爱关系。 “我们交往过”的说服力之低,无异于男性在马路上对女性施加暴力而谎称双方是情侣。在很多男性的视角里,回复微信、见几次面就可以自行等同于交往,也反映出男性和女性在定义恋爱关系上的观念大相径庭(如果说他们真如自己所说的那样“愚钝”的话)。
当然知道这是不对的,只是没有意识到这些行为如今需要付出代价。 这种说法其实是“男性至死是少年”的同义词,一旦东窗事发,都是年龄小不懂事惹的祸。企图用当年事来给自己“减刑”,并强调自己已经改邪归正。但大部分这么说的人并不知悔改,只是在手段上更隐晦/更进阶了而已。
“我欣赏你,是你的福气,识相点”。“欣赏”一词同作为一种性别权力关系不平等视角下的“糖衣炮弹”,被欣赏者往往作为被挑选、被凝视的对象,导致她们需要欣然接受对方的美言之词,即使其中包含着性暗示、性骚扰、评判或贬低女性等令人不战而栗的话语。若女性选择表达不适或拒绝欣赏,则等同于是一种“不识趣”。 除此以外,这种欣赏也容易模糊女性对权力上位者男性对自身的态度——“万一他是真的欣赏我呢?”、“是不是我想多了”,来降低女性对被冒犯可能性的警惕。 这种对“欣赏”话语的默认也剥夺了女性在关系建立过程中的主体性和反驳的权利。“不敢反抗”使得男性将其视作为某种“同意”,紧接着等同于是“性同意”。在这种权力不平等的关系中,女性也往往会面临丢失机会、资源的风险,而不敢表达反抗。
“我只是一个老实人,你想太多了,不要这么敏感。”合理化自己语言上的骚扰,消解对方感受到的不适,并把责任推给对方的“过度敏感”。 小疑问:面对自己的上司的时候,也会如此不善言辞吗?还是说,其实自己只是在用这个当作保护伞?
“文学”只是一个幌子,后续的“加微信”、聊骚才是目的。前一天晚上和你大聊萨特、鲍勃迪伦云云,后一天上午就自然地提起性话题,这样的对话从不少见。 以文学之名猎艳,精明地为自己套上了第一层保护壳:当被人指摘时,可以第一时间澄清“这并不是骚扰,只是一种文学交流和探讨”,是一种高级的艺术、写作技巧和经验的分享。 所谓的“文爱”是隐秘的,但它并不比所谓实质性的行为更不卑劣。它是一种几乎不用付出任何成本的言语骚扰,让受害者怀疑是否只是“自己想多了”或是“自己不够对文学就事论事”,但它造成的精神伤害同样严重。不用怀疑,那些我们说不出的,不舒服、被冒犯的感觉,就是骚扰。
暗示你之所以会认为我的行为冒犯是因为“你在气头上”,或者是“你太激动了”,等你消气或者平静下来,以客观事实来评价我对你做的事情的时候,你就不会认为它是“性骚扰”了。 我理解你有一种我在情绪上更占上风的感觉,实则是在无声指出女性就是容易变得情绪化,而身为男性一方,“我”总是能做到理性与冷静。 望周知:“性骚扰”是事实,而不是“情绪”的产物。
通过笼统的“人性复杂”掩饰自己的过错。 这种话语明显是在推卸责任,暗示自己受到的指控是一种“变心”后的污蔑,最多是“没有处理好复杂的人际关系”,狡猾地模糊了性骚扰行为的不正当性。“复杂”是一个太容易被用来辩解的词语,它放之四海而皆准,可以解释一切,抓到这个词就像抓到了所有监狱的万能钥匙一样。 毕竟,即使他们承认自己真的有错,也不过是因为人很复杂,都会犯错啦。
“兄弟”篇
表面上评价男性有风度,实际上是默认了“风流”的男性可以肆意挑逗女性、随意开女性玩笑、甚至对女性的身体有冒犯行为。 “风流”在男性同性之间是一种比较高的评价,表面是崇尚“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君子行为,暗里是男性期望拥有可以随意“羞辱”、“侵犯”女性的权利。 不理解男性“风流”之举的女性,就是不识趣、没气度。
试图用“聊骚”这样轻飘飘的词汇暗示性骚扰发生的情境是双方共同默许的一种交流,然而它掩盖了另一方的意见,把女性的礼貌回应或不好意思拒绝偷换为一种默许。 把性骚扰定义为所谓的成人世界里开放、正常而普遍的“情感沟通”,是一种弱化性骚扰的严重性的惯用手段。
为“me too”加上被动语态,仿佛男性是 #me too 运动的受害者,言下之意是“#me too 运动中也有被冤枉的人”、“被冤枉、被误伤的人也同样是受害者”、“我朋友受损的名誉再也回不来了”。 在国内 #me too 运动依然受到很多阻碍的当下,大多数受到伤害的女性依然无法维护自己的权利,但当女性经过艰难的心理建设勇敢说出自己的创伤时,男性常常只能共情“兄弟会”中男性被“cancel”可能付出的代价(遑论事实上被冤枉的男性究竟有多少?),这样的共情来源于男性对自己的不当行为被揭露、可能面临同样处境的恐惧。面对这种恐惧,相比强调微乎其微的诬告可能,男性更需要做的是管好自己。我们远远还没有到指责“矫枉过正”的时候。
“性骚扰无伤大雅,他还是一个好人,优秀的人格瑕不掩瑜。” 吸毒、虐待动物、逃税都鲜有人会为之开脱,但是仿佛性骚扰、性侵是可以被原谅的道德污点。
“聪明”指的是,面对骚扰,女性不能不识趣地反抗或拒绝,反而要学会配合。 “乖巧”指的是,在权威面前,只能顺从。 看起来是夸奖,实际是在巩固自己的权力地位,将对方置于更低的位置上——当作宠物或附属品。
在男性的世界里,最美好的家庭模式就是自己在外打拼,风尘仆仆回到家里时,家中的伴侣已经打扫好卫生、晒好衣服、做好饭菜,满脸笑意地等待他的到来。 这背后是落后的“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中国家庭观。默认男性是家庭的中心,女性就应该主动承担家务劳动、“服务”好男性,这样才能算是合格的女性。
“你得成为兄弟们喜欢的女人”。 “飒蜜”、“大飒蜜”一词,在北京话里常被用来赞美那些面容姣好,性格潇洒大方、仗义非凡,能被男性称兄道弟,能为男性行侠仗义的“高情商”女性。这些“飒蜜”往往用尽浑身乏术来使男性保持身心愉悦、如沐春风。 女性努力往“飒蜜”一词上靠拢,意味着男性与女性权力阶层的分化,表面上是对女性表示肯定和欣赏,实则是要求女性需要成为“飒蜜”才能享有与男性同等的权力、资源、地位等。 与此同时,与男性“称兄道弟”的“飒蜜”们也往往需要忍受师长、师弟们的“玩笑”、“爱慕”、“骚扰”、“揩油”,被“飒蜜”的身份所捆绑,且无法地合理地否定对方行为的不妥与表达拒绝。在规训下不敢愤怒的女性,往往只能故作大方、假装习惯或者角色扮演来转移注意力。
“我讲的黄色笑话你得接,我对你做出的一些冒犯行为你得表现得很享受,并且积极回应我,不要如此扭扭捏捏、这么害羞。” 小时候,父母会教育我们在人际交往时,要表现得诺诺大方,这是一种“得体”。“放不开”的指责同样也有居高临下“教育”别人的意思:“你这个孩子,还是太害羞了,格局太小了”。 “他说”里暗含着一层逻辑是:即使面对“冒犯”性的话语或行为,我们仍然不应该感到不适、羞愧,而应该大方接受、回应,不然就是不得体、没有格局的。 女性也往往会被夹击于“放不开”和“放得开”两端,若放得太开,则容易被荡妇羞辱;若放不开,则会被指责“太过保守”,本质是一种控制女性的话术。
疯女人和不听话的女人常年被男性和社会用来羞辱和踩踏。于是,尤其当女性敢于表示对男性和父权制度的反抗时,形容女性“疯”、“逻辑不好”、“情绪化”、“精神失常”是一种常用的否定女性语言可信度的策略,污名女性话语的手段,同时来建立男性话语的可信度,以此来剥夺女性发声的权利。
无论是任何身份还是职业,不同的性别就会导致不同的结果或指向不同的水平。 我们很少去说“男博士”、“男司机”、“男玩家”,实际是默认了某些领域是由男性主导的,而女性在这个领域普遍没办法做得比男生好,或者在这个领域永远只能是从属于男性的存在。 这是变相的一种“性别歧视”。
无论是 20+、30+ 还是 40+ 的女性,“少女感”始终是男性对女性最高的称赞。清纯、干净、甜美的气质永远是最吸引男性的,无论女性活到什么年纪,都要在男性主导的框架中服美役,然而那些干练、成熟、衰老带来的气质与变化,却极少能被男性欣赏与接受。 在这一点上,男性对待自己也是同样的严苛。因为恐惧年纪增长会给他们带来的变化,他们才会选择至死仍做少年!
“我可以喜欢看擦边女,但我的女朋友/妻子一定不能是擦边女”。其实是在把女性分为两类:一类为“取悦”男性存在;一类为“照顾”男性存在。 暗示一个逻辑:女生做什么事、拍什么视频、选择穿什么样衣服的目的其实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取悦男性、或被男性爱。 而那些穿着暴露、成熟性感的女性,即使平时大部分男性遇上都会多看上几眼,但在他们心中,这些女性都是不值得被爱,也不可能成为她们的择偶对象的。就算谈恋爱,也只是玩玩而已,因为谁也不想做“接盘侠”把她们“娶”回家。
创作领域一直有把女性当成“缪斯”的说法,但对男性似乎没有一个对应的词。 蔡依林在《大艺术家》这首歌中就是在揭示“缪斯”这种权力不平等的关系。“缪斯”通常暗示女性是男性创作者、男性艺术家的附属品,即使这个创作者所谓的“灵感”可能很大程度来源于这位“缪斯”,或者本来就是“剽窃”缪斯的想法。这种说法否认了女性的自主意识,也否认了女性同样也可以成为非凡的创作者和艺术家。 女性因此容易在创作领域陷入“助理”的陷阱,因其拥有“奉献”的精神和特质,容易躲在男性身后,或自愿给男性交付她的创作成果,并遭受许多目光和压力,最终扼杀女性的创作之路。 有意思的是,女性创作者往往会因为在创作过程中,运用了TA人故事经历作为素材而拥有“耻感”;但男性创作者往往会认为成为“缪斯”对于女性来说是一件至高无上的荣耀。
最初源于老北京方言,意为“年轻漂亮的女子”。但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摇滚乐进入中国后,随着“骨肉皮 Groupie”文化的逐渐流行,“果儿”成为“骨肉皮”的本土化名词,用来形容追星并与乐手发生性关系的女性。在摇滚乐的歌词中,“果儿”会被随意塑造成“婊子”或“女仆”的角色。 后来,此词也不再局限于摇滚乐,在艺术、文学圈也开始逐渐流行。 “果儿”一词的出现,看似是对女子年轻、性魅力的赞美,隐含为了热爱的艺术献身(体)之意,实则是将她们排除在创作者行列之外的策略,以此来作为女性的参与门槛、行为规范和评价标准,暗含性别权力关系不平等之意。女性被认作“果儿”,容易沦为男性创作者的附庸,将女性的注意力转移在创作之外。
只有符合传统“女性气质”——长发、温柔、羸弱等的女性,才能被男性称赞、欣赏与喜欢。 说是女性不需要强壮的体格或强悍的气质,因为男性才是那个应该“罩”着女性的人。当女性成为可以自己保护自己,或者不再在男性的框架下去服美役的时候,男性就会诋毁她们,试图把他们排除出女性的群体。 毕竟,如果女性真的“帅”起来,就没男的什么事了 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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