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 | 蔡乐渭：对弱势群体的温度，是疫情防控的最强力度

蔡乐渭

中国政法大学法学院副教授

3月15日，有网友爆料称，深圳市南山区有不少快递骑手组团搭帐篷睡在桥洞中，其原因并非是无家可归或是没钱住宿，而是由于疫情防控的原因，骑手们担心小区封控从而影响工作。此事引发舆论关注后，深圳市南山区委组织部（区两新组织党工委）等相关部门临时调用了活动场所，设置“24小时不打烊”党群服务站点暨“暖蜂驿站”，为骑手们提供晚间休息港湾。据了解，“暖蜂驿站”设有“饮水区”、“充电区”、“政务服务区”等功能区，配备有空调、饮水机、医用除颤仪、医药包等便民物资，接纳的人群包括外卖员、快递员、网约车驾驶员等新业态群体。

近来，新一波疫情的发展影响了全国许多城市，一些地方不得不采取有力的防控措施，要求公众“非必要不出户”，甚至停止公共交通的运行。在这样的情况下，外卖配送等新业态就成了城市运转的重要力量，是解决生活必需品市场供应“最后一公里”问题的重要环节。而这些新业态的从业人员，也因此成了“慢摆”甚至“停摆”城市中最忙碌的人群，对人们基本生活的保障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在这个意义上，做好外卖骑手等新业态群体的基本生活保障、减少他们的后顾之忧，也就成了保障城市运行的必需，从而也成了政府的责任所在。

从根本上说，一些地方出现的新业态群体“有家不敢回”情形，是疫情本身带来的后果：为防控疫情而采取的措施，必然会对人们的生活带来一些负面影响，包括不能自由出入居住和生活场所。换句话说，是疫情会否发生及何时发生的不可预料性使得骑手们不敢贸然回家。

但毋庸讳言，这种情形的出现一定程度上也是疫情防控手段的不规范带来的。一些地方和单位倾向于采取一刀切的手段来防控疫情，人们一旦落在防控范围内，则势必受到这些手段的影响，乃至“能进不能出”。这些经常超乎法律规定的防控手段，使得受到不利影响的人群范围更广，受影响的程度更严重。更让人担忧的是，这些防控手段从内容到范围都具有不可预测性，人们不知道可能采取的措施是什么，不知道到底哪些人及在什么期限内会受到影响，也不知道一旦“中枪”，到底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一定意义上，这种不可预测性，才是外卖骑手们“有家不敢回”的主要原因。当然，也不排除一些人在外露宿是因为对政策不够了解或其他原因。

为什么受到影响以至需要风餐露宿的群体，偏偏是对城市运转极其重要的外卖骑手等新业态群体？这是由新业态群体自身的特性决定的，他们多数是年轻人、是城市的新居民，他们的收入与工作时长密切相关，一天不开展工作，就一天没有收入。相对于工作更稳定的居民而言，他们不只是在城市运转中具有基础性作用，自身也更需要这份工作不被打断。在这个意义上，新业态群体相对而言也属于弱势群体。他们选择露宿、坚持工作，不见得是为了疫情防控的大局；但他们能否持续稳定工作，却事关疫情防控和城市运转的大局。

无论范围和程度如何，部分人群受疫情防控措施的影响都是不可避免的，外卖骑手、快递员等新业态群体只是因其特性而显得更突出。在这种情况下，深圳市南山区等地采取的做法，是极具温度且符合疫情期间城市治理需要的做法，不但解决了新业态群体自身面临的困难，也通过让这些群体保持正常的工作状态，保证了城市基本功能的发挥，使得城市不致发生停摆等更严重情形。

在疫情及其防控长期化的背景之下，这种有温度的做法还有进一步深化的空间。比如，对于进入“驿站”的人员范围，可以再予扩大，甚至不限定范围而允许所有人进入。试想，谁在辛苦了一天之后，不想回到温暖的家中，与家人相聚？谁没事愿意在一个非正式的居住场所过夜？可见，会在夜晚来到“驿站”寻求帮助的人，都可视为真正需要帮助的人。也因此，疫情期间对于所有来到“驿站”的人，都应提供帮助，即便其中有一些人的到来与疫情无关，那也是城市治理温度的体现。

更重要的是，政府要努力做到真正依法防疫，避免出现层层加码、任意采取没有法律依据的防控手段的情形，尽量减少防控措施对人们的影响。在此基础上，要加大依法防疫的宣传，让人们了解疫情防控措施，使防控措施及其影响具有可预测性。这样，就可降低人们对疫情防控本身的无所适从，减少人们因不了解疫情防控而做出不必要的“有家不回”决定，从而也降低疫情防控的成本，保障城市的有序运转。

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新冠疫情还会延续，但城市新老居民的生活还要继续。疫情防控是必要的，但基本生活的保障也是必须的，对所有人群的生活与尊严的关注更是必须的，没有广大公众的积极配合，就难以取得防疫的胜利。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就是帮助我们自己；帮助一个群体，就是帮助一个城市；顾及各个群体的生活需要，特别是保持对弱势群体的温度，是一个城市疫情防控的最强力度！

编辑：王绪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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