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下的深呼吸 | 没办法，得出去啊

没办法，得出去啊

口述者：阿光（化名）/河南籍

打工所在地：珠海

编者注：阿光，39岁。早年辍学，16岁外出打工，做了多年的苦力，后来到珠海进了一家外企电子厂，在流水线上做普工，已经干了近10年。家里有两个孩子，都跟着媳妇在河南老家上小学，家里就靠着着阿光在外打工的工资养家。

谁都知道城市的教育比农村的好，但是没有办法

我大概５岁时，父母外出都不跟我联系了，我就跟着爷爷生活。爷爷去世后，我又只好跟着叔叔生活长大。小时候，叔叔也是靠卖鞋底、收破烂和种几亩地生活，加上叔叔家也有两个孩子，所以我们没钱上学。因为没钱缴学费，那时候我还被学校赶出来过，也不想欠学校的学费，没办法，就不去上了。我父亲前些年去世前还回来老家几天，去世的时候，我专门从外地回去把他的骨灰带回老家安葬了。说实话，我现在都不记得我爸爸长什么样子。

▲ 阿光在珠海协作者做志愿服务（拍摄于2018年3月）

我是16岁开始外出打工，刚出来是在工地上、砖场等地方做，也去过北京，江苏等地，大部分都是在工地上做，还去过深圳的电子厂做普工（普通工人），后来到了珠海，就一直在一家电子厂做。后来结婚生子，只有女儿一个孩子时，还能在珠海上个幼儿园，后来儿子出生，我一个人赚钱养家在珠海开支大，消费不起，老婆和孩子就只能先回老家了，留下我一个人在珠海打工。谁都知道城市的教育比农村的好，但是没有办法。

如果持续好几个月，我们的生活就没法办了

2020年１月16日，我一个人从珠海坐高铁到广州东，从广州坐火车回老家过年。从广东到老家没有高铁，我坐了24个小时的硬座。火车票很难买，回家前我都是每天盯着手机抢票，因为火车票便宜，177.5元，也为了省点钱，如果坐大巴车600-700元，就比较贵。

我回家时还没有听说疫情的事情，到大年初一才听说，当时村里拉了红色的横幅，还通过大喇叭宣传说疫情，让大家不要外出。当时我心中有点郁闷，感觉像“非典”一样，大家都是提心吊胆的，买东西都是戴口罩，因为有传染性，感觉比“非典”还厉害。记得“非典”是天气热的时候发生的，那时我在深圳的工厂上班，每天也都是要带口罩，没什么其他制约，但是目前整个村庄都静悄悄地，网上很多人也说感觉像坐牢一样。

因为在农村，没有消毒之类的东西。我们村里就只有一个很小的药店。大家出门就要戴好口罩，但目前我家里也已经没有口罩了，还是媳妇去邻居家借了２个回来，出门时可以使用。孩子们也没有口罩，就让他们天天在家呆着，提醒他们多洗手。

阿光老家村口的防疫人员（拍摄于2020年2月，摄/阿光）

谁都不想有这种事情发生，我心里还是有些小怕。我现在看到陌生人，都会尽量离得远远的，感觉每个人都会受到影响。孩子们对这些还不太了解，我们大人都还不太清楚。孩子们有时候觉得无聊，我就陪他们看看书，听一下音乐，陪他们玩一玩。家里人也都不怎么出门。如果没有这次的病，大家都开开心心过年，可以串门，去逛逛，但出了这个事情，大家都是呆家里面。现在超市有时开门，有时不开，年前集市还有人，现在都是静悄悄的。

这次疫情，持续一两个月，对我们影响就还不大，让我们能上街买东西就可以，目前我家快没有馒头和菜吃了，因为都是年前买了一些，疫情出来就不许开集市，买不了。如果持续好几个月或半年，我们的生活就没法办了，不止我一家，而是很多家庭都经不起，时间太长，家里也没有那么多存款了，现在我就想着什么时候去上班。

儿子在汽车后面追着一路跑……但是没办法，得出去啊

我心里的愿望就是希望孩子们在家里学习好，成绩优秀一点就好了。孩子的学习让我比较头疼，我知道老师、家长双方也都有责任，我们文化程度不高，都是小学文化，也是没办法。孩子们写作业遇到问题，有时候问邻居家的孩子，或邻居家当老师的人，要么就是回学校问老师，有时候就是微信问老师怎么解题，再把方法教给孩子。

为了和孩子多联系，近5年来，我通常是在过年时回家，但平时家里有事情也会回。如果过年买不到火车票，只有大巴车票，太贵了也就不回了。在珠海工作时，一般２到３天就会跟孩子们视频聊天，有时候孩子自己就打过来了。每次回家看望孩子，再回珠海时，孩子们都是泪眼汪汪的。有一次，我到镇上坐车去市里搭火车，儿子就在汽车后面追着一路跑，媳妇也在后面追着孩子跑，那时很难过的，但是没办法，得出去啊。

目前在家里，农村也没什么地可以种，因为国家南水北调，村里的地都要搞绿化。土地被承包了，我家只有两亩地可以种，承包土地补贴的钱一年也就3000元左右，还不能按时发，没办法，只能出去打工。孩子前些年生病，家里也欠下了一些债务，但这些年还了一些，还有几万块。我目前没有什么技能，也没什么文化，在工厂干了一年又一年，真不知道以后还能干什么，也还没什么打算，想做点什么，也没有资本。希望疫情早点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

社会工作者手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