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愿者手记：和云山一起，把长臂猿带回它们的故乡吧！

Original 志荣云山保护 2020-08-27

2019年2月23日—3月4日，10天时间，我们在云南省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盈江县5个村寨和一个小学流动开展“认识我家乡的长臂猿”主题宣传活动。针对长臂猿栖息地附近社区的宣传，是云山保护工作中重要的一部分。在此感谢我们的两位艺术志愿者志荣和兔子同学，也感谢支持我们活动的铜壁关省级自然保护区管护局。

本文是我们此次邀请的艺术志愿者志荣的文章，记录了她的经历和感想。文章很真诚，我们希望更多人能加入我们。点击文末“阅读原文”就可以捐款支持云山做更多的保护宣传活动。

志荣

植物爱好者，云山保护艺术志愿者

这是我参加过时间最长的志愿者活动。

参加这次志愿活动缘起很简单。春节前云山保护的项目官员陈镜羽邀请我参加这次活动，无业游民还没准备好过完春节就工作，索性再去做些没做过的事情吧。

本次活动中香柏站的合影。©云山保护

这次活动由云山保护（全称大理白族自治州生物多样性保护与研究中心）发起，联合云南铜壁关省级自然保护区管护局等单位，主要活动内容有长臂猿壁画、长臂猿主题摄影展、“认识家乡的长臂猿”小科普、长臂猿纪录片播放、保护区工作宣传以及社区保育意识调查，使生活在长臂猿栖息地周边的社区成员对天行长臂猿这一家乡珍稀物种有更深入的了解，清楚它们所受到的威胁。

活动特别关注社区内的孩子与妇女群体，在他们心中散播热爱自然、爱护野生动物的种子，同时将认识转化为行动，影响周边的人一起保护天行长臂猿、爱护大自然。（嗯，此段文字很正经，我是复制粘贴的。）

这几天朋友圈里很多人评论说我在做很有意义的事情，按道理来说，我应该会感到胸前的红领巾又更加鲜艳了，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然而，没有。

就跟看书、做家务、工作画图、逛街吃饭一样，对我来说就是一件件的事情，可能真正亲身经历过了，就会忘记了那层薄薄的光辉。

我和兔子同学（右）分别站在石头上、柴火堆上作画。©云山保护

最大的感受就是我这几天在和严寒做抗争的同时争分夺秒画墙画、画彩绘，满手颜料地拿着相机拍下小朋友们参与墙画的过程；黑漆漆的冰冷山夜里参与村民会议，听森林防火，打黑除恶，保护长臂猿的宣讲活动；坐车在山路八百八十八弯里颠簸中看窗外的森林田野；拍下冬未尽春将来的村寨的宁静与古朴；经常是一天两顿饭地品尝了一道又一道令我大开眼界的云南乡野菜；跟同行的人烤火聊天，宇宙、星空、人类历史、动物、植物、工作感受等等，聊着聊着时常感觉我就是个文盲。

小朋友：我会天天看着这墙想你们

需要说明的是，我从来没画过墙画（镜羽让我过年的时候在大黄村的墙上练练手，哈哈）。但就仗着和我们一起同去的兔子同学是做漫画的，也画过墙，我要是画残了，那就让他来救局吧（这个“他”字是不是会让很多人心中的兔子形象崩塌？）。

我们一般是打个线稿，然后调个颜色，让小朋友也拿起刷子一起上色。

小朋友和我们一起作画。©志荣

有时候我们站在柴堆上，或者木墩上画，旁边就是晒干的家畜粪便堆。小孩子对画画真的是有无穷的兴趣，在家长担忧他们会帮倒忙又带着温柔爱意的关注下，七手八脚扎实涂墙，不怕颜料弄到衣服上，在冰冷的水里欢快地洗刷子，调色盘，意犹未尽还想再多画几笔。

然后我们就再玩起彩绘，在脸上，手上甚至是腿上画起来，刚开始正经画长臂猿。母的长臂猿是棕黄色，公的是黑色。

“你要画公的还是母的长臂猿？”

“母的。”

我抓起小手一看肤色：“你还是画公的吧。”

因为要等涂上的颜料干了才好继续画，所以经常是一只手先画，“这颜料要等干了才能再画，我先给你另外一只手画别的，画个爱心好不好？“小朋友很认真地点头，小声说：“好。”

玩得不亦乐乎的小朋友和大朋友们。©志荣

再后来问他们需要画什么别的，大批动物植物卡通人物就浮现在手上了，让兔子同学是捉了急。

有一次，我大胆地在小男孩的脸上画长臂猿脸谱，小女孩看到了效果，赶紧把脸上画的白眉洗掉，低头自己画手指甲了。所以我非常感恩那几个调皮的小男孩为艺术献身。

画着画着，就让小朋友自己捣鼓颜料，自己画了，有涂口红的，有把自己的玩具枪涂得五彩斑斓的，有执着地拿着混着黑的紫色一层一层地刷玩具墙弹壳的，吸着鼻涕，叽里呱啦说着自己的民族语言，玩得不亦乐乎。

互相画画的小朋友们。©志荣

等他们玩够了，我们就收拾五彩斑斓的颜料盒，乌漆抹黑的水桶，结束我们的任务。手上的丙烯颜料每天都洗不掉，衣服鞋子也是五彩的颜料，好在衣服都不贵。

山里这几天经常有雨，看着一朵黑云要飘过来了，赶紧画呀。因为天气冷，哆哆嗦嗦拿起画笔，多希望太阳再大一点，晒黑就黑吧，我是多么不抗冻。

特别是在达噶塘小学，这所建在山顶云端的学校，那天的风简直让我对在学校读书的孩子燃起了十二分的崇敬之意，风吹飞了调色盘，我时不时就要四周找寻被风刮跑的帽子。

小朋友们和我们的墙绘作品合影。©志荣

每到一处，画完，孩子们都会很朴实又带着腼腆地说好看，会拉着我们说你们什么时候会再来？有个叫曹妻妻的小朋友说我会天天看着这墙画想你。离开香柏的那个下午，下雨了，好些孩子就在家门口挥手跟我们说再见，那种感觉真好呀。

能够给小朋友们带去一些知识，分享一些快乐，留下一些美好的记忆，就已经很满足了。

山里的每一餐：开眼界的吃吃喝喝

这几天，特别是在老乡家里，经常是一天只吃两顿饭。一般是十点多十一点的时候吃早午饭，然后下午五六点吃一顿。每餐我都要认真吃饭，不然又冷又饿的干不动活，突然很同情我家里的鸡鸭也是一天吃两顿。

图中绿色的汤菜就是苦菜汤了。©志荣

农户家虽然不富裕，但是却用心招待我们。每顿饭里都会有个苦菜汤，会有一小碗自制的蘸料，蘸料酸酸辣辣，很好吃；还会有一两道凉拌菜。我们除了在住在农户家吃饭，也会在外面餐馆吃。

下面我想简单描述一下吃过的一些东西（舌尖上“云山”正式开幕）：Q弹的凉拌牛皮，味道浓厚的云南臭豆腐、用牛苦肠做的撒撇苦甘醇厚、茴香根炖鸡肉香甜地有点像胡萝卜、很香的炸猪皮、看起来油腻却是好香不腻的鹅油拌饭、看起来很像鱼子却是苦苦的棕榈花、鲜美肉嫩的小鱼儿、各种我叫不出名字的野菜，简直比我们的青菜品种还要丰富。

舌尖上的云山。©志荣

围着火塘惬意烤火的时候，也是各种美味呈现的好时候。香香粉粉的烤土豆、原汁原味的烤糍粑，火里烤了之后需要榔头捶松的牛肉干，花香里带着浓浓蜜意的密蒙花泡出来的水晶莹剔透、闻起来很香，吃起来酸酸的木瓜、鹰嘴核桃蘸山野蜂蜜、有点韧劲的细细米粉、像极了圣女果却酸爽极了的羊奶果、需要加很多蜂蜜很像黄酒的玉米酒等等。

美好的食物。©志荣

有天早上我们吃过早餐，去当地的小小菜市场逛一下，一边问人家这是啥野菜，一边拍照，还不买，好在卖菜的阿姨都是笑着用民族语言回答我们，并没有打人。都说广东人什么都吃，作为广东人我不服气，请来云南逛一圈，光是野菜就够让人眼花缭乱了。

还有活动中，那些最可爱的人

这几天都是浸泡在云南普通话、傈僳族语、傣族语、普通话里，听不懂说的啥，那你就微笑吧。

村寨经过脱贫攻坚的工作，有了公路、新房子，家里有冰箱、洗衣机、电视机，村民手里拿着智能手机，生活简单平静。

我惊奇吸着鼻涕、夹着拖鞋在冷天里蹦上跳下的小娃娃普通话居然那么好。问他们事情，好些娃娃好像要在肚子里打个草稿，再朴实地回答你，或者真诚点点头，不管你问的其实只是选择题。

村民也很质朴热情，拿出自家好吃的招待我们，一杯热乎乎的茶，招呼快来火塘坐着烤火。有些人普通话不大好，有些事情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就很腼腆地笑了。

拉马河温暖的下午。©志荣

中山坝的余大哥，意识觉悟很高，皮肤黝黑，胖胖的，衣着很简单，夹个拖鞋，思想却是不像个简单的村民。

他说现在生活好了，但是村里的环境却开始变差了，特别是尿不湿的使用，现在人懒了，都用尿不湿，垃圾成堆，应该要想办法缓解这个问题。聊起世界上的保护动物、国事时事，都很有见解，让我深深佩服。

跟村民宣传森林防火、保护长臂猿的事情，他们都很开心地欢迎，认真听，希望他们是真的听懂了，听进去了，希望他们的生活越来越好。

再来说说一起做活动的铜壁关自然保护区盈江分局的工作人员。他们是本地人，教了我们很多东西，真是受益匪浅。他们开车带我们穿梭在各种村寨，坡陡弯急。弯接近180度，风来了雨里去，他们能在艰苦的工作环境里创造一些乐子。

有趣的徐副。©志荣

他们宣传森林防火、保护野生动植物，一起画画，指着保护区里的植被跟我们说好多关于植物动物人文历史的事情。希望他们的工作越来越顺利，保护区越来越好。

这次云山保护机构的工作人员是镜羽、如雪，还有来山野散心拒绝工作的搜粪犬叮当。

我一直很佩服镜羽，一个皮肤白皙，长相甜美的女孩子，对所有人都可以带着温柔的笑意，回应所有好意或者不怀好意的问题，似乎体内的电量一直是100%。

温柔却又充满力量的镜羽。©志荣

镜羽在村寨里走家串户地做社区调查、给村民讲解长臂猿的知识、放纪录片，就好像一道明媚的阳光，洒在村寨中，如此美好。

全程都是在工作状态，各类工作交叉在一起，都能有条不紊地推进，不见一丝烦厌情绪。别看她如此温柔，做起事情来却是很有自己主见，聊起自己的见解也是振振有词，是一个很有想法的女孩子。

她在台湾读着研究生，听说长臂猿的生存状况岌岌可危，于是休学参与保护工作中，边工作边计划着未来学业的方向。

镜羽正在宣传我们的保护项目。©志荣

希望她在未来的日子里，工作依旧让她感到充实开心，能召集到更多的保护力量，保护濒危动物，保护生态，让更多的人受益。

还有如雪。不要被名字所欺骗，他和叮当是同样的性别。一个话不多，却是干活扎实的男生，经常是在长臂猿活动的山林里驻扎，搜集长臂猿拉的便便，云山首席搜粪师。

正在给村民讲解天行长臂猿的如雪。©志荣

搜寻的粪便是用来实验室做科研分析，此工作可是非常艰辛，粪便要长臂猿拉出来后五分钟内收集起来，长臂猿是云端动物，粪便经常是天女散花一样，落着落着打在树叶枝干上，就不见了。

我们有天跟着进山里，寻找长臂猿，听它们唱歌，仰着脖子四处搜寻在十几米树顶的长臂猿可是非常治愈颈椎病。但别说看不看得见长臂猿是不是在拉屎了，连目光要跟上它们在树梢飞跃都困难，顿时我就在树下深深折服要在山里做研究的科研工作者和质朴付出的护林员们。

有一天，如雪搜寻到了心形的粪便，我们都戏说，长臂猿连拉屎都是爱他的形状。还有一天，如雪正在树下，长臂猿的尿尿和便便从天而降，直接砸如雪头上了。

你不可以嫌弃，不可以绝望，因为这真的是千载难逢的新鲜粪便呀。都说屎带财，希望这在如雪身上能验证吧。

这次画墙画彩绘的志愿者还有兔子同学。他是做漫画的，每次画墙，都是即兴就勾完了线稿，每天还更新微博的漫画。

帮云山保护志愿画了很多优秀作品的兔子同学。©志荣

本应是沉浸在二次元世界的人，却是对天文、动物、人类史兴趣浓厚，聊起来成堆成堆的知识点。他一直感叹这几天多么开心，小城生活多么美好。

希望他未来的生活越来越丰富多彩，找到合适自己的生活状态。

风景，总是路上的最美

这个季节，西南边境是春是夏是秋也是冬。

落叶的树还没怎么长出叶子，草也还是枯黄，梨花开满，红红的木瓜花也渐渐开，满山绿色里点缀着红艳艳的山樱桃花。

第一次见到的甘蔗开花。©志荣

虽然早晚冷得要死，白天出了太阳又是热乎乎的，下雨天就冰冻地想投降，只想抱着火塘不放手。沿途的农田大片大片的甘蔗正在收获，我是第一次看到甘蔗开花，紫色的。经过制糖厂的时候，空气里是甜甜的味道。田里的土豆也正在收获，红色黄色的麻袋，一袋一袋竖立在田里。油菜花大面积盛开，烟草也在收获，西瓜刚种下去，水稻田还没插秧。

我很好奇为啥那么平坦肥沃的土地没有人大面积种植其他蔬菜。

春天，和油菜花最配。©志荣

这次没有去什么风景区，就在村寨里看着层层叠叠的山，山上的密林弥漫着浓浓的云雾，猜测长臂猿会在哪片林子里。看着常年烤火变得黑乎乎的房子，花色各异的鸡，清澈流淌的山间小溪。

传统山村生活。©志荣

林林总总写了很多文字，记录下这段对我体力有点考验的经历。我们希望通过村民的保护，科研力量的投入，让这边的生态环境越来越好，濒危物种能得以繁衍下去，村民的生活能因此变得越来越好。

我也一边做着事情，一边思考这其中的种种矛盾和问题，希望所做的能有那么一些作用。思想的一段小小出走，后续会回到滚滚的社会中，继续浮浮沉沉。不管何种职业，何地生活，何种生活习惯，都不会是完美，也是因为不完美，才会让人走出去，收获更多的感受。

最后，放上我第一次在野外见到的天行长臂猿，它们在全中国野外不足150只。第一张图是雌性天行长臂猿和宝宝，第二张是一只雄性天行长臂猿。希望它们能继续繁衍生息呀。

这特别的缘分，祝你开心呀！

文：志荣编辑：高山

从2016年至今，云山保护已经走进7所天行长臂猿栖息地周边乡村小学，给当地的孩子们带去“认识家乡的长臂猿”科普宣传活动，有近2000名孩子通过我们更加了解与他们生活在同一片山林的长臂猿。

2019年我们还想把长臂猿的保护故事带回它们的故乡，以云端护猿基地为中心，辐射周边社区的小学校园，同时创造更多城市公众一起参与在地长臂猿科普的机会。

点击文末左下角“阅读原文”，帮助我们把长臂猿带到更多人的世界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