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籺

若论茂名地区的美食，“籺”算一大特色。逢年过节、祭祀嫁娶，家家桌上都少不了这种美食。而我最爱吃的，还是工序稍微复杂点的的“艾籺”。

要做“艾籺”，先要“执艾”（摘田艾）。每年的腊月和正月，雨水很少，正是田艾长得最好的时候。这东西贴着收割后的稻田地生长，叶片上有一层细细的白色绒毛，看着毫不起眼，摘下来一闻，却有一股很浓的香气。把艾草晒干，揉搓成“艾绒”，等做“籺”时加入糯米粉中一起和，就做成了“艾籺皮”。每年的寒假，我都会开车带妈妈和两个小姨去找大片的稻田“执艾”，在冬日暖暖的太阳下，一边“执艾”，一边看远处的牛儿吃草，听小鸟歌唱，实在是惬意非常的节目。

接着是“炒馅”。炒馅是一道重要的工序，“籺”好不好吃，第一要紧的是糯米的品质，第二就看馅的制作水平了。腊月二十七，做籺的前一天，妈妈和小姨就要开始准备籺馅了。“籺”馅通常分甜的和咸的两种，甜馅是把炒好的木瓜丝、炒花生米、红糖和在一起，咸馅用脱了皮的绿豆、花生、虾米放在一起炒。炒好的绿豆虾米花生馅色泽金黄，香浓扑鼻；甜馅炒出来是焦黄色的，花生芝麻的香脆和木瓜丝的清甜缠绕在一起，让人看着就食指大动。

最后就是“包籺”了。每年的腊月二十八，妈妈和两个小姨天一亮就忙开了，架起大灶，烧水、和粉（糯米粉）、包籺。把炒好的馅包进糯米团中，然后摁入木制的籺模子里，再用力敲出来，一个印有漂亮花纹的“艾籺”就成型了。做籺时的气氛总是很快乐温馨，妈妈、小姨、表姐妹们坐在一起，边包籺边说说笑笑。妈妈和小姨们还偶尔会回忆起她们年少的时光，说到开心处，妈妈的脸上竟难得地露出孩童般的笑容。老爸已经走了十几年了，我和弟弟总想说服妈妈出去旅游散心，却没曾想能让她快乐自在的方式其实这么简单。做好了籺放进蒸笼里蒸上四十分钟，热腾腾香喷喷的“艾籺”就出炉了。刚出炉的“艾籺”最好吃，“籺”皮口感甜绵软糯，有艾草的淡淡清香，混合虾米和绿豆的香气，可以挑战最坚强的味蕾神经。

有时候觉得很奇怪，年岁逐增，口味也会跟着发生变化。小时候不怎么喜欢吃的“籺”，步入中年以后居然一发不可收拾地喜欢上了，只要有“籺”，满桌的佳肴都会黯然失色。后来渐渐明白，所有让人魂牵梦绕的家乡美食，其实都是家的依恋，爱的味道。如今，走过四十几载春秋，“籺”香依旧，母亲却日渐老去。如果有一天，妈妈做不了“籺”了，我还吃得到这种美味吗？

（文/曾春燕，广东石油化工学院文学院 

朗读/徐小淇,方言点:广东茂名高州市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