苞萝可不是菠萝哦，这两种水果不能等同，菠萝在我们这里叫做“□姊=”（音lɛu33 ʦi31），而苞萝呢别的地方又叫做“大树菠萝”、“菠萝蜜”。在湛江这一带，苞萝树非常多，基本上家家户户庭院中都种着几棵苞萝。我小小就放在东海（岛）给外婆带，到十岁才转学到霞山，所以基本上我整个童年时光都是在苞萝树下嬉戏玩耍长大的。

湛江东海岛话：苞萝无是菠萝具=哇，□jia55两样水果无是同一种乜具=，菠萝□tɛ31囝喊做“□lɛu33姊=”，苞萝啊书面写做大树菠萝、菠萝蜜。伫湛江这带，苞萝树北=活=盛，基本上□tiaŋ33啊内就种几丛。我小小候就搁伫东海（岛）乞我喏奶共，到十岁那转去霞山读书，所以我是伫苞萝树下玩到大个。

（金黄诱人的苞萝）

湛江水果非常多，但是我怎么吃都不厌的唯有苞萝。菠萝树很高，树冠大，可以遮阳乘凉。它的果实非常大，一个苞萝一般有十来斤，大的甚至有三四十斤。苞萝有馥郁而特殊的蜜香味，让人闻了口水直流，吃完苞萝你这一整天都带着这苞萝香，回味悠长。所以说，每年六七月，谁家吃苞萝，是绝对瞒不了人的。苞萝分干包湿包两种，都呈金黄色。我最爱吃的是干包，它的果肉质地为肉质，吃起来香甜爽滑有嚼劲；湿包水分多，口感绵软,最适合没有牙齿的老人家吃，只需轻轻一吮，都无需咀嚼,蜜样的甜便在口中化开。

湛江东海岛话：湛江啊水果北=活=多，那是我做做吃就无厌个呢，就是啊苞萝。苞萝树悬悬厦厦去，种伫庭里可以遮影□。苞萝略略就有十几斤，啊大个有三四十斤重，□tɛm21-55□tɛm21锤锤去。苞萝啊味就无知活=芳，哈种芳甜芳甜气，鼻到啊涎总啊流去。汝呐吃到啊苞萝，汝jia55日就带到苞萝气。所以□tiaŋ33啊内呐刣苞萝，无可能囥到个。苞萝有干包共澹包两种，啊色黄□sɛm22黄□sɛm22啊样。我最瘾吃干包，啊干包吃到脆脆，甜□khau55甜□khau55，芳芳顿顿去；啊澹包呢，最啱啊无齿老老人吃，呐吸啊囝，就无使做做哺（pɛu24）,啊苞萝甜呐□thuɛ24-33□thuɛ24去。

（苞萝包和苞萝核）

吃完苞萝包，还觉得不过瘾怎么办？找找看有没有淡黄色黄色的苞萝穗吧，苞萝穗虽然没有苞萝包那么甜，但也是有些好吃的。若还觉得喂不饱肚子里的馋虫，就把苞萝核收集起来，放到锅里煮，煮熟后的苞萝核粉粉的，也很好吃。试想想，夏日炎炎，一家人齐齐坐在苞萝树下纳凉，分吃着刚开的苞萝，说着笑着，所谓的岁月静好也不外如是吧？

湛江东海岛话：吃啊苞萝包了去，呐□mɛŋ33□khau55瘾（过瘾）伫做办呢？寻看有啊黄黄苞萝穗无呢， 啊苞萝穗虽然无活=甜，呐是也有略略好吃。呐实mɛŋ33_：未吃到喉伫，□ai55拾啊苞萝核去煠，苞萝核煠熟去，吃到腐腐，也好香哇。汝□ka21想呢喏，天热□kua21，啊日头毒毒，内人齐齐伫苞萝树下坐到□la24-33凊,头讲笑头刣苞萝吃，哇，就无知活=□khau55瘾哦！

（煮熟的苞萝核）

苞萝好吃，又卖得起价，自然招贼惦记。记得有一次，外公外婆都下田干活去了，我在屋里午睡，迷糊间听见外头院子里有动静，我爬起来打开门，正撞见攀上围墙的一个青年，应该是来偷苞萝的，他显然吓了一跳，可能没想到家里居然还有人，后来看我是个小孩儿，拿眼瞪我。我那时5岁，那里对付得了他？这时我急中生智，转身朝屋里大喊，外公啊外公啊，快起来呀，有人爬墙偷苞萝，你快起来拿棍子打他！那人听我这一喊，慌乱地跳下墙头，嘣的一声，估计摔了个大马趴，踉跄着跑了。这事后来好久都还被当做家里的笑资，屡屡谈起。

湛江东海岛话：苞萝□jiɔ55_：这么香，也好卖，肯定惹贼啦。印着有斗□maŋ31_:我们喏公共喏奶去塍做工去，我伫内囝里睡日昼觉，睡到懵懵，听闻啊庭里有声说，我□ŋiau33起来□ɔi24门开去，啱好见到个后生囝撬伫墙上，应该是来偷苞萝个。伊下□thiu55啊囝，可能估是无人伫厝。呐是伊见我个妹囝屎具=，就放啊目到□kau22我,想哄我。我□hɔ55候那5岁伫，做可能共伊斗得过囖吼？我唯想窍□lap5伊，下走转内里，将啊命到□kaŋ55：“公啊公啊，猛起来喏，有人撬墙□mɛ55_：撕壁偷菠萝哦！汝猛起来担啊□thɔ33□ŋau22伊！”哈个人听到，“嘣”啊声下囝跳落去，猛猛拾骹□liɛŋ24到走。□jiai55事□maŋ21喏奶略略□jia31讲到笑伫。

农村的孩子懂事早，很小就要跟着家里人下田干活，拔草、种花生、割稻谷、晒稻谷等等，一年到头有做不完的农活。可是外婆比较疼爱我，只让我量力做一些像拾柴、看火、拉口袋等轻省的活。家里穷，村里人有时候说笑，讲她帮人带孙，还当小姐养，外婆却从不理会这些闲言碎语，她总是对我说，外婆不指望你什么，你好好读书就行，等大了谋一份不用日晒雨淋的好工作，跳出农门。农村人没有矫情的漂亮话，表达感情的方式都很朴实，外婆她呢，就是有什么好吃的都舍不得吃，总要留给我。苞萝是比较金贵体面的东西，每年家家户户都要拿些去卖换点油盐钱，再拿一部分来送亲戚朋友，自己家是不舍得多吃的。可哪怕不够，外婆也不愿意馋着我。记忆里，外婆那慈爱宠溺的凝望，比香甜的苞萝更加令人惦念。

湛江东海岛话：农村侬小小就爱跟内人去塍做工，掹草、种豆、割秞、曝粟......一年到暗啊工无做得了。那是□maŋ31喏奶亲我，无舍得喊我做重工，呐是喊我去拾柴、□ɔi33火、牵袋,做□jia55□thaŋ55轻轻工。内无钱无铁去，□hɔ55候□thaŋ55人就讲笑，讲伊饲孙乞人，□jia31当做小姐养。喏奶从来无理哈帮人，伊乜候就共我讲，妹啊，喏奶无想□pɔŋ33汝乜，汝力力读书就得了，大去无使跟喏奶□thɔi55一世人挨苦做农。农村人无识讲乜显话，我喏奶亲我，唯是有乜好吃就无舍得吃，留到乞我。苞萝恶得，一般□thaŋ55人掠□nɛi55去卖几个钱到买糜菜，爱掠□nɛi55去送亲情，胶=己无活=舍得吃。呐是□maŋ31喏奶□jia55条从来无奸啬过。我印象中，喏奶□jiɔ55做亲我，我啊心□jia31甜过苞萝去。

（苞萝包周边的那些黄色苞萝穗味道也不错）

今天打电话给外婆，外婆说：“曼啊，今年没几个苞萝，没人在家看着，怕是要被人偷光了，外婆藏一个漂亮的给你，我的孩儿放假了就赶紧回来啊！”闻此，思乡之情愈盛。

湛江东海岛话：今旦拍电话给喏奶，喏奶讲：“曼啊，今年啊树无生到活=多苞萝哦，无□tiaŋ33伫厝□ʦiɔ31到，□ʦɛ55下乞人偷净去，喏奶囥个显显苞萝乞我侬，我侬放假猛猛转哇！”听到啊人啊心闷□siɛŋ31哦。

（文：廖小曼 暨南大学文学院研究生/图片来自网络）

方言点：湛江市东海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