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谣

谨以此文纪念我去世多年的曾祖母——梁明女士。

我们的村庄是一个很大的村庄，村里的孩子很多；我是曾祖母带大的，那个时候曾祖母已经七十多岁了，她一个人独居一个小屋，与她同龄的老太太经常过来串门。于是，我有机会接触很多人，也是因为这样，我学会了很多童谣。

时光流逝，曾祖母她们那一辈人慢慢都离世了，在记忆中她们的形象的都已是一些零星的碎片。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有时会突然想到曾祖母，感觉她一直生活在我们身边，从未离开过；有时也会想起那些伴我成长的童谣，它们如同曾祖母的形象，虽然年代久远，但是印象清晰。前几天给学生开班会，我们情不自禁地聊起了这个话题。

记得曾祖母曾经交给我一首童谣，它是这样唱的：“月光光，月柔柔，大哥担凳妹梳头。梳好未？啱搽油。床头有对荔枝子，少少吃，少少留，留胒阿妹去看龙舟。”童年的心思总是很单纯的，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这首歌谣是颂扬亲情的，以为曾祖母是要教导我们兄妹要相互爱护。只是到了后来，逐渐觉得这首童谣后边似乎还有其他的含义。慢慢咀嚼，不难发现，其实这是一首情歌。多少年的口耳相传，传到了曾祖母这一代人，她可能不懂，她只看中了其中兄妹相互关爱的情形。

还有一首童谣是表达相关主题的。这首童谣叫“白鹤仔”，它是这样唱的：“白鹤仔，企云台，望着阿姑打路来。来到*边？来到屋背园。左手开门姑入屋，右手*邓接落鞋。铜盆打水姑洗脚，蜡烛点灯姑踏鞋。肥鸡浸酒姑无吃，糯米做糍姑回归。去归嗳，去归嗳，口衔绿豆回归栽，绿豆生花攀过海，姊妹有心係爱来。”这首童谣以白鹤仔的口吻介绍他盛情款待姑姑的情况，告诉大家，亲戚要多走动才不会生疏的道理。

关注亲情，这是童谣的主题之一，也是曾祖母真心所系的一件事情。解放之后，家庭的巨大变故，上一辈人的恩恩怨怨使得我们这个大家族分崩离析。一家人什么时候能够坐下来互诉衷情，这是曾祖母晚年的心愿。

2004年，曾祖母离开了我们。此前的十天，她似乎已有预感。有一天我去看望她，跟她聊天，她语重心长地嘱咐我，以后兄弟姐妹要团结，大家成家之后，不管远近都要有来有往。当时我毫无感觉，几天后曾祖母突然摔了一跤，没几天就溘然长逝了。

唉，分开多年，现在家族的年轻一代更是家庭观念淡薄，曾祖母的美好心愿呀，我们只能把它作为理想吧。每年扫墓的时候，我只能站在曾祖母的坟前默默祈祷，请求她保佑家族兴旺，大家和谐团结。

唱童谣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只是在夜深人静或有风的早晨，会时不时想起曾祖母，想起小时候唱童谣的场景……

                                                 2007年11月3日初拟

                                                 2017年5月1日改定

【广东阳江话】

细时嗰歌仔

细个那阵偔条村好大条嗰，那阵偔村嗰细蚊仔比较多；我係偔太带大嗰，那阵阿太应紧好老都啦，其一个人才一家屋仔乃住，捞其差无多年时嗰婆仔经常会去其乃过家。所以，我有机会接触到好多人，也係因为古子，我学识都好多歌仔。

时间过得好快，阿太㑢那辈人慢慢都密都，记得嗰只有㑢嗰一胒零碎嗰印象。才夜深人静嗰时候，有时会惗起阿太，感觉其一直都还才偔身边，冇行开过。有时也会惗起那胒我从细到大唱过嗰歌仔，古胒歌仔好似阿太那样，虽然年代过都好久，但係印象都还好清楚。前几日同学生开班会，我捞学生又因讲得讲讲起古个话题。

记得阿太旧时教我唱过一条歌仔，其係古样唱嗰：“月光光，月柔柔，大哥担凳妹梳头。梳好未？啱搽油。床头有对荔枝子，少少吃，少少留，留胒阿妹去看龙舟。”细个嗰时候惗嗰嘢比较单纯，一直以来，我都以为古条歌仔係唱亲情嗰，以为阿太係想得偔兄妹爱*恨对方。只不过到都跟尾慢慢觉得古首歌仔好似还有其他嗰意思。慢慢惗惗，好容易发觉，古首实际係情歌来嗰。古条歌仔几百年古样流传，传到阿太㑢古辈人，㑢可能也係无识，㑢只係看到里头兄妹相互关爱嗰情形。

还有一条歌仔也係表达同样个主题嗰。古条歌仔号着“白鹤仔”，其係古样唱嗰：“白鹤仔，企云台，望着阿姑打路来。来到*边？来到屋背园。左手开门姑入屋，右手*邓接落鞋。铜盆打水姑洗脚，蜡烛点灯姑踏鞋。肥鸡浸酒姑无吃，糯米做糍姑回归。去归嗳，去归嗳，口衔绿豆回归栽，绿豆生花攀过海，姊妹有心係爱来。无係贪心来攞吃，大家讲句得心开。”古条歌仔用白鹤仔嗰口气讲其殷勤接待㑢姑嗰情况，话大家知亲戚爱经常行往至无会生疏嗰。

关注亲情，故係童谣嗰一个主题，也係阿太晚年真正挂心嗰一件事。解放之后，家庭嗰巨大变故，上一辈人嗰恩恩怨怨使偔古个大家族四分五裂。一家人几时可以坐落来一齐讲讲嘴，古个係阿太晚年嗰心愿。

阿太才2004年暑假走都。才走前嗰十日，其好似有预感。有一日我去看其，同其讲嘴，其好认真古样叮嘱我，话以后兄弟姐妹大家爱团结，大家有都家庭，无论远近都爱有来有往。我当时冇理解其做乜讲古胒话，几日之后，阿太突然跌都一跤，冇过几日就走都。

唉，分开都古多年，古阵胒后生仔更係家庭观念淡薄，阿太嗰心愿，偔只能够将其作为一个理想吧。每年拜山嗰时候，我只能够企才阿太嗰山坟面前求其保佑家族兴旺，大家和睦团结。

唱歌仔嗰时代已经过去都，只有才夜深人静或者早朝头有风嗰时候会惗起阿太，惗起细个那阵唱歌仔嗰情形……

（文：黄高飞  岭南师范学院，录音：小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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