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传承 | 张应佳：北美华语继承语现状浅析
“继承语“(Heritage Language)一词目前广泛用于北美、澳大利亚等移民国家，所以在中国的应用语言学界并不常用。在不同的国家和地区，对“继承语”的界定没有统一的标准。
比如在美国，“继承语”泛指除了英语以外的其他语言，可以是移民和他们的小孩在家里或社区所说的语言(home languagesor community languages)；也可以是某代移民家庭都已经不会说了的祖先语言(ancestral languages); 还可以是原住民的语言 (aboriginal languages or indigenous languages)。而在欧洲的背景下，“继承语”还包括了世代都生活在某个地区的人群所说的非官方的地区少数语言(regionalminority languages)，例如英国的威尔士人所说的威尔士语，或者西班牙的巴斯克人说的巴斯克语 (Trifonas & Aravossitas, 2018)。
该词并不是凭空创造的，它最初起源于1977年建立的由加拿大安大略省政府资助的“继承语教育项目” (Heritage Languages Program)，并从那时候开始在安大略省广泛使用。“继承语”一词旨在认可除了英语和法语两种官方语言之外的，来自世界各地的移民的祖先语言（或者是在移民家庭里所说的语言）对于加拿大社会、以及对个人的积极意义 (Cummins, 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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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该项目在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开始便备受争议：
支持学习继承语教育的教育者、学者、家长和社会团体认为，学生们学习母语或祖先的语言不仅能够和自己的文化根源联系在一起，提升文化自豪感，而且作为一个基础语言，有利于英语或法语的习得，最终把学生们培养出具有多语言和跨文化能力的人才 (Cummins, 2005)；
相反的，反对继承语教育的人则认为，继承语项目耗费人力物力和政府财政，并且对于移民学习官方语言以及融入主流社会产生消极的作用。
于是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开始，安大略省政府为缓解“继承语项目”带来的矛盾，把该项目更名为“国际语言项目” (International Languages Programs), 虽然本质上没有改变项目的初衷，但是更名之后强调了在全球化背景下，移民的所带来的语言虽不是加拿大社会的主流语言，但在经济和文化交流层面仍有非常重要意义(Cummins, 2014)。同时，不同于“继承语项目”时期，某一个语种的项目只开放给祖先语言或家庭语言为该语种的学生，“国际语言项目”则鼓励这些项目广泛接受不同语言背景的学生，比如说，“中文继承语项目”时期只接收来自华人家庭的学生，后来的“中文国际语言项目”则面向所有愿意学中文的学生。
继承语教育研究
继承语教育研究主要把讨论集中在三方面。一是继承语学习者，讨论他们学习继承语的态度、动机、需求和目标；二是继承语教育项目本身，主要切入点则是围绕继承语项目的老师的教学法、学生的学习方法和语言习得以及总体的课程大纲；第三方面跟语言学的关联更紧密-- 就是在某个语言作为继承语的时候，怎么选择和安排具体的课程内容（包括读音、语法、词汇、句法等）才能更符合学生的继承语和第一语言(L1) 的发展(Li& Duff, 2008)。
北美华人与华语作为继承语
众所周知，华人是西方移民国家最主要的移民群体之一，因此在这些国家华语也成为了最多人使用的移民语言之一。在加拿大，根据2016年的人口普查数据显示，2011年到2016年间，华语作为家庭语言或母语的人口达到123万人-- 增长了16.8%，这使得华语成为了除英语和法语之外最多人说的语言(Statistics Canada, 2017)。同样的，美国2016年人口数据表明，五岁或以上的民众中，说华语的人高达340万，这使得华语成为继英语和西班牙语之后的第三大家庭语言(Gambino, 2018)。
相比起其他移民和他们代表移民语言，“华人”和“华语”的情况都更为复杂，因此，海外提供的华语继承语项目的分类也比其它语言复杂(Wiley at el, 2008)。例如，目前在安大略省多伦多市教育局登记在册的“华语”国际语言项目分为“粤语”、“普通话（简体/繁体）”、“普通话（简体）”和“普通话（繁体）”，对应分别有25所、2所、69所、4所学校开设这些课程(Toronto District School Board, n.d.)。而在美国，有两个主要的协会组织为全美中小学提供华语项目，分别是以提供繁体中文项目为主的全美中文学校联合总会（National Council of Associations of ChineseLanguage Schools, NCACLS）和以提供简体中文项目为主的全美中文学校协会（ChineseSchool Association in the United States, CSAUS）(Li & Wen, 2016)。前者目前在全美有82所会员学校，后者则有400余所会员学校。
然而，越来越多的学术研究和社会观察表明，在北美除了讲粤语和标准普通话（台湾地区成为国语）的华人家庭以外，还有很多华人家庭讲的是其他方言，如闽方言、吴方言、客家话等(Wiley, 2008)。然而这些方言不仅没能形成继承语项目从而被传承下去，而且由于社会中英语、法语或普通话作为第一或第二语言的强势影响，这些方言也在家庭、社区和社会中逐渐被淡忘，到第二、第三代移民中，能说或者听懂这些方言的人会越来越少。因此，我认为充分发掘并记录海外华人群体的华语资源和文化生活，不仅可以向西方主流社会展示丰富多彩的中华语言文化，而且有利于联系海内外中华同胞，从而形成中华文化共同体和增强民族自信心。
外文参考：
Cummins, J. (2014). Mainstreamingplurilingualism: Restructuring heritage language provision in schools. Rethinkingheritage language education, 1-19.
Cummins, J. (2005). A proposal for action: Strategiesfor recognizing heritage language competence as a learning resource within themainstream classroom. Modern Language Journal.
Gambino, C. P. (2018). American Community Survey Redesign of Language-Spoken-at-Home Data,2016 (No. 2018-31). SEHSD Working Paper.
Statistics Canada(2017). An increasingly diverse linguistic profile: Corrected data from the2016 Census. The Daily, Thursday,August 17, 2017.
Toronto District School Board. (n.d.).Retrieved from https://www.tdsb.on.ca/Elementary-School/Beyond-the-Classroom/International-Languages-Elementary/Find-a-Class
Trifonas, P. P., & Aravossitas, T.(2018). Heritage and Language: Cultural Diversity and Education. Handbookof Research and Practice in Heritage Language Education, 3-25.
Li, D., & Duff, P. (2008). Issues inChinese heritage language education and research at the postsecondarylevel. Chinese as a heritage language: Fostering rooted world citizenry,13-36.
Li, G., & Wen, K. (2016). ChineseStudents’ Heritage-Language Learning in the United States: Issues andChallenges. In Chinese-Heritage Students in North American Schools (pp.31-44). Routledge.
Wiley, T. G. (2008). Chinese “dialect”speakers as heritage language learners: A case study. Heritage language education: A new field emerging, 91-106.
Wiley, T. G., DeKlerk, G., Li, M., Liu, N., Teng, Y., & Yang, P. (2008). Language attitudetowards Chinese “dialects” among Chinese immigrants and international students.In A. W. He & Y. Xiao (Eds.), Chinese as a heritage language: Fosteringrooted world citizenry (Vol. 2, pp. 67–87). National Foreign Language ResourceCenter, University of Hawaii at Manoa, Honolulu, HA: University of HawaiiPress.
撰文 | 张应佳，就读于多伦多大学
图源 | 网络（侵删）
本期编辑 | 张应佳
本期审读 | 陈娟娟
本期责编 | 甘于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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