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秉钧 ：九条岭挖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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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条岭挖煤

倪秉钧 

十四团平整土地大会战结束后，又把我们原封不动的运到了九条岭，开采露天煤矿。

九条岭位于武威西南60公里，祁连山北麓。我们在崇山峻岭、危峰插天的大山里，坐着解放牌大货车走了好几个小时，才到了十四团的九条岭煤矿。宿舍营地在半山腰，那里倒是绿树成荫，还有几排房子。有几位留守的战友打扫了房间，挺干净的。第一次来到山里倒也感到新奇。看见一位当地放牛娃赶着一群牛在山路上走着，有一头牛要离群，放牛娃拿起一块石头向那头牛抛去，准确的砸中了那头牛的犄角，让人瞠目结舌，惊叹不已。

从宿舍到工地有一条陡峭的不到一公里的小路，直接走小路20分钟就可以到工地。还有一条平缓的盘山路，估计三公里左右，需要五十分钟才能走到工地。女同志和领导一般都走盘山道。我们几个每天背着炸药、钢钎、铁锤从小路直接爬上去。也许是海拔高气压低，我们背的东西也重了一些估计50斤左右，需要在中间休息一次，到工地还气喘吁吁，半天都休息不过来。

（一）动员会上的风波

这次进山会战是副团长和副营长带队。副营长先做动员报告。告诉我们勘探队已经查明此处有2-3米高的煤层，但储量不大，大企业嫌小，没有开采价值。我们不嫌小，要用我们自己的力量开采，满足我们团自己的用煤需求。接下来副团长总结，当然长篇大论，什么形势呀！什么需求呀！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呀！我心里想，是让我们来开煤矿啊，还是让我们堵枪眼啊，越听越糊涂。有些困了，刚闭上眼，就听后面不知是谁开始打呼噜了。副营长走到前面声严色厉：“不要睡觉，认真听团长讲话，理解讲话精神，很重要！”没办法，我又睁开眼了，听吧。副团长倒很客气，说：“耽误大家休息了，再说几句......”这几句可没头了，漫无边际，几乎和世界革命连在了一起。范振国和旁边的战友小声说：“三碗豆腐，豆腐三碗。”副团长耳朵的灵敏度超出了人的正常范围，马上就听到了，大发雷霆。副营长也怒气冲冲走到范振国的面前。范振国不畏强暴，刚直不阿，据理力争。副营长把这件事几乎说成是“三碗豆腐”攻击红色司令部，图谋反革命复辟。吓得我们都不敢说话，出了一身冷汗。没现场五花大绑就捡便宜。事后我们都劝范振国别犟了。咱们都是小兵子，惹不起当官的。不爱听就装睡觉，打呼噜不也行吗。千万别引火烧身了。

（二）工地上。一不怕苦，二不怕死。

  工作流程是：

1、在石头上打炮眼

2、装炸药、按雷管、连接导火索 

3、点炮 

4、清理现场。

我们的任务是三个人一组在石头上打炮眼，一般都是两个男同志抡大锤和一位女同志扶钢钎。大家都没经历过抡大锤的工作，怕砸不准跑了锤，砸了扶钎子人的手，都是高高举起大锤，又慢慢地准确地把大锤放在钎子上。一天也完成不了一个炮眼。不过大家认真学习，认真体会，没几天大家就适应了。

工地上干的热火朝天，徐天杰是西安人，个子不高，身体很健壮，为人诚恳，干活也很实在从不耍滑。就是有两颗外露的门牙，故而得一绰号“徐大马牙”。徐天杰干活的悟性很强，抡大锤砸钎子的技术很快就熟练掌握了。使全力抡起大锤砸钎子，打炮眼的进度很快。他突发奇想，要培养和他一个组扶钎子的李香玉抡锤。李香玉虽然有些力气，但毕竟是女同志胆子比较小，怕砸着徐天杰的手。也是高高举起大锤，慢慢的准确地放在钎子上。

徐天杰鼓励李香玉：

“使劲砸，用力砸钎子，别怕砸着我，没事！”

李香玉真发力了，挺有悟性，接连砸了数锤都很准确。

徐天杰表扬李香玉：“我说怎么样，使劲，没事！”

说时迟那时快，铁锤没砸着钎子，向地面滑去，李香玉一害怕松开了手，铁锤把直接打在了徐天杰的腮帮子上，惯性很大，力量也很大，徐天杰的嘴角马上就出血了。大家也都吓了一跳，放下手里的活去看徐天杰。徐天杰吸了一口大气，又吐出了几口带血的唾液，自己摸了摸腮帮子笑着对大家说：

“没事，牙没掉，继续干！”

可是，刚才徐天杰只顾鼓励李香玉，忘记活动钢钎了，钢钎被钉在了石头里。徐天杰猛力摇晃，突然钢钎松动了，钢钎头又碰到了徐天杰的脑门儿。钢钎头有打出来的毛刺，十分锋利。脑门儿上又划了一条伤口，鲜血流出来，徐天杰用手一摸，弄得满脸都是血迹。就这么一小会儿，徐天杰的脑袋成了血葫芦。真是够吓人的。大家劝他赶紧回宿舍包扎一下，压压惊，休息吧。但徐天杰执意坚持工作，并说：

“轻伤不下火线，一不怕苦，二不怕死。”

一直坚持到收工才和大家一起回家。多么坚强的革命意志，真是让我们佩服的五体投地。他是那个年代的“MVP”。

大家打完炮眼就到一个指定的山洞隐蔽起来。张长福、张世祥装炸药，放雷管和装导火索。然后点炮，他们也跑到山洞里隐蔽，并且数炮响的次数。记得有一次，一共装了10炮，大家一块数只响了9炮，出现了险情。如果真是哑炮倒也简单，重新装雷管，重新装导火索，重新引爆也就完成任务了。导火索是按时间计算的长度。为了人能够安全撤离现场，导火索有时长一点，容易出问题。或者导火索和雷管的接触；雷管和炸药的接触都可能受到先爆炸的震动而出现问题。如果出现延时爆炸，误判为哑炮，就会出现生命危险。面对目前的险情，必须排除。如果是延时爆炸可能伤及路人，后果严重。

张世祥主动请缨。大家都为之动容，我的后背也一阵阵的发凉。团长也在现场，十分冷静，一直说等一等。后来团长告诉张世祥一条排险的路线，也就是绕到和炮眼平行的方位前进，如果发生爆炸，杀伤力也在前方，平行位置相对安全。此时倒对团长有了几分敬意，有战斗经验。也觉得动员会上讲的倒也贴题，只是我们太幼稚，不明厉害而已。

张世祥戴上安全帽出发了，大家的心立刻揪成了一团。整个山洞里鸦雀无声，大家都翘首以望，默默的计算着时间。不知道是事出巧合，还是老天爷有意捉弄我们。过去10多分钟，突然轰隆一声巨响，爆炸了。我吓得坐在了地上，有的女生都失声痛哭了。我看团长也黯然失色。团长一挥手，我们马上向现场跑去。突然发现张世祥回来了，毛发无损，全须全尾，大家拥抱了，大家落泪了。真是生死线上走了一回。原来张世祥接近工地时发现有一处冒烟，就没敢向前走。也就是这处爆炸了。大福大贵的人呀！真是一员福将！

我们在九条岭干了两个多月吧。也开出来一些比石头黑，比煤硬，一点油性都没有的焦化煤石，也不知道能用不能用。团里一道命令我们又回连队了。

再见吧！九条岭！我不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