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时忆母亲

作者：戈丹

   今天又到母亲节了，不禁使我想起了我最最亲爱的妈妈。我谨以十三年前刊载于“上外离退休信息”上的小文以志纪念。

   妈妈，到今年（2007年）11月9日，你离开我已整整二十年了。你可知道，女儿在这二十年里，夜里还会时常梦见你，就是在今年中秋节前夕的梦里，我们还相拥着，我用手拍着你的背说：“妈妈，不要紧，咱们看病去！”可醒来却只看到墙上你那张照片，什么也没有！这样的梦我不知道做了多少回了，梦中我常常不是肩背着你的身子就是手搂抱着你的腰行走在去医院的途中……总之，梦的主题永远是：陪妈妈看病！然而现实是残酷的：我们是天地两隔永不能相见！

   妈妈，你可知道，你走后的多少年里，凡是认识你的学校老同事遇见我时常要提起你，第一句话就是：“侬姆妈真好！”是的，我明白他们意指当你受到在同一个单位工作的父亲问题牵连时，你是多么的坚强。我还记得小时候的一件事：你坐在洗衣盆边搓洗衣服，尚未读书的我手扒在盆的边沿上地问你：“姆妈，你是共产党员吗？”当时的你微微一笑而没有回答我的提问。过了许多年后我才知道，要不是父亲的原因，早在50年代初期你就是党内的一名成员了。尽管这个世界对你是那么不公，你在我们子女面前对党从来没有一句怨言，教育我们从小要听党的话，要做一个正直的人。生活上尽管家庭经济条件不好，妈妈你尽量给我们吃好穿暖：三年自然灾害时期你白天忙于工作，凌晨起身排队买菜，深夜为我们缝衣补袜；你要求我们好好读书，你自己书写的汉字字体并不怎么好看，但你说：作为一个中国人，至少得把自己祖国的汉字写好，希望我们子女把汉字写好；你看我和妹妹在文艺方面有天赋，就叫爸爸送我俩去考区少年宫的舞蹈队和合唱团，结果我俩都被录取了；1977年国家恢复高考时，你凭借着自己曾经是高中数学课代表的扎实数学功底，耐心地教我解方程……

   我还记得，国务院发布离休干部规定后，在学校的离休干部中你是第一个离开人世的。我老是想，你为什么那么早就离开我们？其实这答案很简单：妈妈你，太忘我太无私了，你心中只有他人，处处为他人着想，唯独没有你自己。你曾经对我说，你爸爸还没想到的事情你就要替他办了，而你自己衣服的口袋破了，裤子下边脱线了都顾不上缝一下，常常是干活口渴了就先忍一忍，到后来就忘了喝水（也许是这个原因，导致你胆囊做了切除手术）。在工作中你总是任劳任怨，无条件服从组织分配，不计较个人得失。在文革以前连着好几个暑期，你都被暂时借调到“上海市高等教育招生考试办公室”工作。1964年在参加青浦“四清”的劳动中，你蹲在小河边为学校食堂洗青菜，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一棵一棵地剥去叶子洗泥，菜洗净了，而你人却患上了血吸虫病。1970年你下工厂“战高温”，和厂里的工人一起“三班倒”，这一“倒”就是整整七年！ 

   妈妈，你可知道，你走后的二十年里，我们的国家又发生了多么大的变化！就是在你最后工作过的学校图书馆，早已不用你设想出来的从汉字的笔划、笔顺以及笔划数字来人工查找借阅者的姓名，取而代之的是电脑；你所为之工作一辈子的上海外国语学院已于1994年升为上海外国语大学；如今上海的建设正以日新月异的速度变化着，出门是便捷的轨道交通，处处高楼林立，东方明珠、金茂大厦是上海标志性的建筑物；2010年世界博览会将在上海举办……，这一切的一切，妈妈，你都没能看到，一想起这些，我的心好痛！

妈妈，你是家中最受宠爱的小妹妹，而却最早地离开哥哥姐姐们。妈妈，你一生平凡，没有什么过人的事迹，但是你忍辱负重，为了丈夫、为了孩子、为了我们家庭的完整，付出的太多太多！妈妈，女儿永远想你！

妈妈和她的哥哥姐姐在杭州的留影（右后面是妈妈）

   时间走得好快，转眼间又过了13年。妈妈离开我已经33年了。前两年我跟随了退管会组织的“一日游”。在餐桌上，一位姓梅的老师（学校第一期学员）对我说：“小毛，我真佩服侬姆妈…”，我心里特明白他的意思：因为遭受了多次运动的冲击，致使父亲双耳失聪并且患上严重的神经官能症，他在神管症发作期遇到学校同事，就会口无遮拦地乱说话，他会把自己脑子里的一瞬间的闪念脱口而出，或许是因为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也没意识到这样说会得罪人；在家里，他对身边的亲人更是无休止地发泄，而妈妈就是最大的“出气筒”。因为父亲耳聋，即使你再怎么辩解，他也听不到，只能“任其骂不动气”了。我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我曾经这样想：这世界上宁可没有我的存在，也不要让妈妈受爸爸的气。用上海话“作天作地”来形容父亲在家里的行为，一点不为过！学校里老师对我说最多的还有一句话，就是：“你妈妈脾气真好！”。

父母亲的结婚照

   妈妈，早在22岁正值青春年华的你，就写下了这首小诗：“你，顽强刚毅的勇士啊！朔风里，白雪中，你傲岸地不屈地挺立着、挣扎着，在霜雪苦难的煎迫中，你报道着春天来临的消息，你带来了新春的气息。现在，春天终于到来了，可是你，刚强的勇士啊，却在春风里萎谢了，凋零了。虽然，春泥为你埋盖了零落的傲骨，春风为你解除了枝头的冻峭，我知道，在你的心中，这善意的殡仪，是多余的。”其实，妈妈，你这一生就是这样坚毅地行走着…。这首小诗，也是对你一生最好的写照！

   妈妈离世后不久，当年和妈妈一起参军，远在大西南的战友们通过上海市公安局口卡处，查到了妈妈的名字，然后联系到我家，但是…！

   今年的母亲节，我让更多的人知道了我有过这样一位母亲—戈玉华。妈妈，您可以安息了！！！

在市高等教育招生考试办公室中午休息时拍摄的“双胞胎”照片。

右边站立的 左边坐着的是我妈妈。

作者戈丹，曾经是上海到安徽蒙城插队知青。回沪后在广中街道模范村担任居委干部，后进入上海外国语大学工作直至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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