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报纸已死、新闻长存》（点击蓝色标题即可阅读全文）的年代，惨烈的事故中常常会有有心人发掘出催人泪下的故事。5月1日2时10分许，广东梅州市梅大高速茶阳路段发生坍塌事故，造成48人死亡、30人受伤。事故发生后，福建老人下跪拦车的感人故事被广泛传播。图片来自央视和网络新闻讲究真实，这些故事若是真实发生的，

2011年初夏，摄于故乡。清明节，回乡扫墓。从城里回村，沿途的农田里随处可见在烧纸钱、放鞭、放烟花的人。我的故乡是平原，一马平川，连丘陵都没有，国土面积只有近600平方公里，但人口有五六十万，是全国人口密集度最高的县市之一。我们村，更是人多地少，一个六口之家，一般只有一亩三分地，且分散在三四处，土地之少可见一斑。土地如此之少，但老家祖祖辈辈的传统，人老去后葬在自家农田里，或者是葬在未出五服的叔伯族人的田里。大概正是因为土地金贵，过去老家人去世后都是土葬，不立碑，三代人左右的时间坟自然就平了，还原成农田继续耕种，所以我们村近一两百年的时间里耕地从来没有因为土葬占用而大量减少。十多年前，老家开始推行火葬，但当时执行得并不严格，有一些老人在去世前留下遗嘱希望土葬，子女们为了遵从老人的遗愿也会想办法让老人最终土葬。近些年，必须火葬禁止土葬的所谓殡葬改革执行得似乎严格了，县里连棺材都不允许制作销售了，村里近几年几乎再也没有听说谁是土葬的。春节前后，先后有一位堂兄和一位堂伯父去世，都是火葬。但是，在农村强制推行火葬的好处究竟是什么呢？我想来想去，找不到农村火葬比土葬好的理由。过去土葬，棺材直接埋进土里，数十年近百年之后，棺材等自然腐烂，耕地还是耕地，丝毫不影响耕种。以我家为例，我的祖父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就去世了，土葬的，我记事起就没见过祖父的坟，推算起来应该是在在短短三四十年的时间里就自然平掉了。我的祖母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去世的，我当时刚上小学一年级，土葬的，没有立碑，前些年大哥二哥培过一次土，坟因此至今还在，但只是一个土包。老老（我们老家把祖父母的父母喊为老老）们以及更早的祖辈们的坟，也是早就自然平掉了，这些祖辈去世后所占的耕地早已恢复，继续种粮食种蔬菜。这就是故乡的过去：人死土埋，然后经过数十年近百年的自然演变，坟平田归，栽粮种菜。如今情况大不同了。人死后先送到火葬场火化，然后骨灰带回农村下葬。下葬前，在耕地里挖好坑，坑里用砖和水泥修建成墓穴，然后把骨灰盒放置到墓穴里。然后盖上石板，或者用砖头水泥封穴，再在上面覆盖土。人到中年，近些年回乡奔丧时已经无数次目睹这样的场景。每次我都会站在现场暗暗忧虑：长期这样下去，几十上百年之后，耕地下面的水泥砖头将来会越来越多，将来我们村本就不多的耕地下将遍布水泥砖头甚至是用混凝土修建的暗堡。火葬在农村里成为主流之后，另一个重大的变化是村里坟头前立的碑越来越多，一旦立碑，坟头就很难自然消失，有的人家甚至在逝去的亲人的墓前修起小院子，地上也大面积硬化，耕地逐渐被侵蚀。不难想象，若长此以往，人多地少的故乡地下将暗堡遍布，田间墓碑林立，将来可耕种的土地将越来越少。2024年4月8日

讲三个过去采访中亲历的小故事，说的其实还是新闻记者的职业伦理问题。记者与官员打交道，工作就是工作，若不是对对方有足够充分的了解，千万不要一厢情愿地以为和对方成了朋友。一个职业记者，在较长的职业生涯中可能会认识无数的官员，但职业特性决定了很难与官员成为真正的朋友。偶尔有几个意气相投的，那纯属例外。最重要的是，当记者一定要洁身自好，时刻提醒自己，不管遇到多大的官多大的老板，守住职业底线，保持恰当的距离，不要把自己瞎掺和进去了。走到哪里腐败到哪里2011年3月，参与两会报道。头一天，听说新任的铁道部长盛光祖将现身宁夏代表团，于是第二天就在会场守候。果然，盛光祖来了，一个不怎么笑、眉毛浓密、微微有些胖的老人。你提问时，他会认真地盯着你看。盛光祖的发言，不咸不淡，不紧不慢，没有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表态。加上他的不苟言笑，让坐在会场的我很忐忑，担心他不愿跟我聊。中途休息，上前递了名片，盛光祖立即起身接过，答应受访。我看他年纪一大把，主张坐着谈，他却执意要站着聊。采访盛光祖的工作照聊了刘志军落马、铁路企业的债务、高铁是否还将延续刘时代的思路等问题，说敏感也敏感，说不敏感也不敏感。不苟言笑的盛光祖一一作答，没有回避。聊起刘志军落马，盛光祖说只是铁路系统一个个案，轻描淡写。聊完，各自散去，与盛光祖的交集，就此结束。京沪高铁通车的那天，在电视上看到了他。电视里有这么一个镜头：他带着总理温家宝在车站慰问之类。温家宝有一瞬间没有按他带的方向走，而是走向了另外一个方向，年迈的盛光祖一路小跑追上了总理。总理开始讲话，他垂手静静立在一旁。这，大概就是盛光祖留给我的印象，貌似规规矩矩。当时完全想象不到，这个貌似规规矩矩的高官，是一个边腐边升的典型。2023年12月12日，陕西省宝鸡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公开宣判盛光祖受贿、利用影响力受贿一案。判决称，经审理查明：2004年至2022年，被告人盛光祖利用担任海关总署党组副书记、副署长、党组书记、署长，原铁道部党组书记、部长，原中国铁路总公司党组书记、总经理，第十二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委员、财政经济委员会副主任委员等职务上的便利，为有关单位和个人在企业经营、项目承揽、职务晋升、工作调整等方面谋取利益，非法收受上述单位和个人财物折合共计人民币5666万余元。中纪委国家监委的通报说，盛光祖靠海关吃海关、靠铁路吃铁路。由此可见，他是一边腐败一边升迁。如今，这种边腐边升的官员不计其数，民众已经司空见惯，但官场为什么频繁出现这种情况的反思却极少见。被一撸到底还不知悔改2012年春，北京，也是参加两会报道。在江西团，采访了时任江西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赵智勇。那个时代，记者们遇到省部级官员就围追堵截，电梯里、房间里、会场上，只要遇到了热点的省部级官员，都会掏出录音笔冲上去问几句。有时候，一些热点的官员上厕所，也会有一大群记者尾随甚至堵截。据说，有记者和某个省部级官员并排嘘嘘的时候还抓住机会问了一个问题。当年采访赵智勇，是在会议中途，他突然离场，我跟了出去，发现他进了厕所。我还没有敬业到去厕所堵人，所以等他从厕所出来才上前拦下他，提出了采访他的要求。他淡淡地说“等一会吧”，随即回到会场座位。过了一会，他拧着包起身，走到我跟前示意我跟他出去。“我有事要提前走，你想聊什么，简单说说吧。”赵智勇说。采访赵智勇的工作照经常遇到放鸽子的官员，当时觉得遇到赵智勇这类言而有信的官员格外难得。此后，再无联系。2014年，传来他出事的消息，断崖式降级。官方通报说，他利用职务上的便利谋取私利，其行为构成严重违纪，开除党籍，取消其副省级待遇，降为科员；收缴其违纪所得。后来，他被安排到江西省驻京办工作，成为驻京办的一名科员。很难想象，一个当过省委常委的官员被一撸到底成为一个最普通的公务员后如何正常工作，多半是在驻京办挂个名头吧。他若是到此为止，还能安享晚年，成为一个普通的老头，过上安宁平静的生活。没有想到的是，他还未死心，还没生出敬畏之心。2024年2月7日，江西省纪委监委发布消息，经中共江西省委批准，江西省监察委员会对江西省人民政府驻北京办事处原科员赵智勇（省委原常委、秘书长）严重违法问题进行了立案调查。经查，赵智勇因严重违纪违法被组织处理后，仍不知敬畏，查而不改、退而不“休”；破坏组织原则，在干部选拔任用工作中为他人说情打招呼谋取利益；利欲熏心，利用职务便利以及原职权和地位形成的便利条件，为他人在股份转让、工程项目、干部人事等方面谋取利益，并非法收受巨额财物，取消退休待遇并移送司法机关。真的是让人感慨，反腐反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已经从副部一撸到底的赵智勇还敢利用往日权力的余热乱伸手，是因为他无知地觉得自己已经安全着陆了呢还是侥幸心理作祟让他觉得被抓的只是运气不好的少数人呢？不及面谢他已落马认识秦玉海，是在2014年4月底。当时，网上有河南四年前全省推行的警务改革失败的说法。这个改革初兴，我即赴郑州、新乡进行过调查并报道。事隔四年，突然看到改革出现大的变故，吸引我再赴河南。在郑州，一名时任河南省委常委的官员在见面时建议，如果要写警务改革，最好跟原河南省副省长兼省公安厅厅长、现省人大副主任秦玉海聊聊，这样对改革会把握得更全面也更准确。在郑州和警务改革一直没有大推进的商丘调查了几天后，我决定听从建议，联系联系秦玉海。经过长达数日的沟通交流，4月29日他终于答应在河南省人大常委会的办公楼里接受采访。他一身便衣，个子不高，与此前照片和视频里身穿警服他相比，少了威严多了随和。他没有选择在办公室见我，而是在一楼的会客厅。采访的主题，集中在改革的现状、当初改革的初衷、遇到的阻力、改革不畅的反思和前景等话题。他说，原河南省委书记卢展工离开河南时曾问过他：老秦，咱俩都退了，警务改革会不会走回头路？这句话，至今有读过报道的陌生读者能一字不差地向我回忆起。采访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大概觉得相谈甚欢，他提出去办公室，送我一本他的影集。办公室里，一堆我过去写的报道被打印出来放在他办公桌上。他说：看了你过去的一些报道，对你做了一些了解。采访结束后，一起合了影，他还现场签名送了一本摄影集给我。我当时提出希望再跑一两个地级市，继续了解一下警务改革的情况。他赞同，当面给新乡市委常委、公安局长孟钢等几名地方公安局长打了电话，交代我要去采访的事情。两个多月后，孟钢落马被查。、随后，我去了新乡、驻马店等地，进一步调查了解警务改革在各地的情况。对河南的警务改革，我始终持宽容态度，报道也力求实事求是、该赞的赞该弹的弹。5月15日，报道刊发。16日，他发来短信：报道整体上是客观真实的。截至18日，陆续接到数十名各地公安朋友或陌生的在公安部门工作的读者的来信来电，我部分短信发给他。2014年8月初，传出秦玉海和河南省公安厅一名副厅长被查的消息。8月6日，我发短信给他：外界有传闻，说您和公安厅一个副厅长被带走了。他回复：谢谢关心，谣言止于智者。过了一会，他打来电话说，“刚才在开会。社会上的这些谣传，事出有因、别有用心。”我让他解释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说，最近河南警官学院院长被抓了，还有一个曾经承包过河南省公安厅工程的老板被抓了，所以传言他被抓是“事出有因”。“没事，那个老板最后被我们赶走了，根本没合作，绝对不会跟我有关系。另外，确实有些人别有用心，故意传播谣言。”他说。我跟他开玩笑：河南至今没有省部级干部落马，所以大家都等着看谁会是第一个。他笑着说：是啊是啊。寒暄了几句，彼此叮嘱天气炎热注意避暑后挂了电话。2014年9月17日上午9点半，在去河南洛阳的高铁上，我还向他短信求助，希望他介绍一些洛阳的朋友或者旧部。他没回复，但很快安排人给我打来电话，说他已做了安排。到洛阳后，果然这边有人接应。原本打算结束洛阳的采访后顺道去一趟郑州，当面谢谢他。9月19日，两次电话他，他都没接。过去，给他打电话他一般会接，即便不接也会事后回电话或安排人回电话。这一次，没有任何反应。当时，在洛阳的采访处于极度焦灼的状态，隐隐有些觉得反常又无暇细想。9月21日，我还在洛阳采访，即传来他被查的消息。没想到，河南第一个落马的省部级官员是他。当日陪我的洛阳市委常务副秘书长知道他为我到洛阳打过招呼，十分紧张地问：褚记者，秦主任出事了，你不会有事吧？我答：没事，我们没有不正当的利益关系。不及面谢，他已落马。与他的第一次见面，也成了最后一面。

河南的鲁山县，最近因花715.2万建了一个牛郎织女雕塑火了。那么，在信息纷繁复杂的当下，有哪些关注的角度呢？今日的新闻实战，一如既往探讨新闻的采写技巧。先是该县花715.2万建了一个牛郎织女雕塑，大家争美论丑，议论纷纷；随后是记者采访此事，住建局工作人员对记者爆粗口，“监督你X”；然后就是评论此事的杭州导游收到威胁信，信中有导游孩子身份证号码和家庭住址，“别以为找不到你”。8月29日晚，当地发布消息称免掉了县里的住建局长，还处分了对记者爆粗口的工作人员。非法获取公民个人信息的事情，暂无结论。鲁山这件事，真的需要好好理一理。先看看招投标的情况，弄清楚这个雕像的基本情况。查阅鲁山县政府采购网，很容易找到牛郎织女雕塑项目的招投标信息。该网在2023年6月14日发布招投标公告，牛郎织女雕塑项目的官方名称叫《鲁山县住房和城乡建设局鲁山县迎宾大道路口城市雕塑工程项目》。招标公告显示：预算金额719万，最高限价也是719万，财政资金已经落实。由财政投资719万建一个雕塑，对一个并不富裕的县来说，真的是有点浪费和铺张。2023年7月6日，该网发布了中标结果公告，中标金额为715.2万，中标企业为深圳市国帝景观艺术有限公司。不过，《评标委员会对所有投标人投标文件的总分排序》中称，该公司已更名为睿泽艺术（深圳）有限公司。中标公告后，附有《评标委员会对所有投标人投标文件的总分排序》、《各评委对所有投标人投标文件的分项评分明细》、《项目投报业绩》、《中小企业声明函》等5个附件。仔细阅读上述5个附件会发现两个反常的现象。第一个：参加投标的四家分公司，分别是曲阳汉达雕塑有限公司、睿泽艺术（深圳）有限公司、深圳市天宇雕塑艺术文化有限公司和中地文化控股（深圳）有限公司。其中，曲阳汉达去年有从业人员36人，营业收入为156.2万，天宇去年的从业人员有175人，营业收入为166.1498万元，中地去年的从业人员有136人，营业收入为132.1251万元。最终中标的睿泽去年有从业人员有45人，营业收入仅仅只有2.6213万元。根据该网公布的《各评委对所有投标人投标文件的分项评分明细》，参与投标的企业每提供一份自2018年1月1日以来类似业绩的证明，即可得2分，最多得4分。这就是第二个反常处：去年营业收入都比睿泽多的曲阳汉达、天宇、中地三家都没有提供类似业绩证明，不知道是以前根本就没有参与过这类设计还是有意不提供而让竞争对手加分，只有睿泽提供了两份证明并最终中标。上述两个反常的细节，很容易让人怀疑另外三家纯粹是来凑热闹的。有心的媒体可以查一查这四家公司的联系，或许能发现一些问题。根据招投标信息，我们还大概可以知道鲁山县修建这么一个雕塑的目的和动机：“本项目建设地点与高速出入口相连，该雕塑设计应该能够充分彰显鲁山县地方特色、民族特色，反映鲁山城市的精气神，展示鲁山文化魅力，成为鲁山县的一张亮丽名片。”那么，一个这样动机的项目，最终耗费的715.2万又全部是财政资金，按照程序在鲁山县需要哪些手握实权的官员点头同意才能立项并建设呢？程序问题，媒体可以咨询一些官场人士。为了搞清楚这个事情，我请教了三位曾经当过县委书记的朋友。这事，其实找一个当过县委书记的人问问就清楚了，但我当时担心大家不愿意聊这个事，所以请教了三位，结果三位都很热心地给我科普了一些他们熟知的常识。这三位前书记一致指出：这样规模的投资，绝不可能是住建局长可以拍板的。他们有些离开县委书记岗位很多年了，具体的政策已经记不得，但多年主政的实践经验还在脑子里。其中一位告诉我：别说700多万的项目了，就算是50万的项目，决策权也不在住建局长手里。其中一位告诉我，一般情况下这个规模的项目，“应该是一把手县长决策，或许签字可以由常务副县长签，但点头的决策权是县长。”另一位则介绍得稍微具体一些：财政资金投资一个700多万的项目，要走程序，要上政府常务会议和常委会，县长和县委书记都要点头同意才能立项建设。此外，这几个会都通过了，还要经过人大批准列入预算。总结一下这三位介绍的情况是：鲁山县花715.2万修建一个雕塑，需要县长和书记都同意才行。因此，县住建局只是这个雕塑建设项目的执行单位，不是决策机构；县住建局长只是一个执行人，并不是决策人。鲁山县通报称，该县成立联合调查组，在初步调查的基础上决定依法依规对负责直接责任的县住建局长党某某予以免职，对社会关注的项目设计、工程造价、招标流程等问题进行全面审查。有人说鲁山反应很快，但只对执行环节审查而不对错误的决策进行审查，这种快只能算是甩锅甩得快。《中国共产党纪律处分条例》第三十七条规定，违纪行为有关责任人员有三种：第一是直接责任者，是指在其职责范围内，不履行或者不正确履行自己的职责，对造成的损失或者后果起决定性作用的党员或者党员领导干部。第二是主要领导责任者，第三是重要领导责任者。住建局长不是鲁山县用715.2万财政资金建一个雕塑的决定者，他不能“对造成的损失或者后果起决定性作用”，鲁山认定住建局长负直接责任并不准确。根据三位前县委书记介绍的这些情况，我们或许可以得出如下的结论：刚脱贫不久的鲁山县，用财政资金715.2万修建了一个雕塑，县住建局长是执行人，肯定有一定的责任，但不是最大的责任者，最大的责任者应该是具有决策权的当地官员。县住建局长被免，纯属背锅。“在县级财政不是很宽裕的情况下搞这样的投资，纯属搞噱头，搞形象工程，是不应该的，我觉得这才是实质性问题。”一位当了八年多县区委书记的朋友说。此处，可以讨论一下地方官员搞政绩工程、形象工程或行政决策错误导致国有资产损失该负何种责任了，弄清楚到底谁该负直接责任、谁该负主要领导责任、谁该负重要领导责任。既然鲁山免掉住建局长，就是承认财政花715.2万建一个雕塑有问题，那么这个事情让鲁山自己查是查不出什么名堂的，媒体应建议提级由平顶山甚至是河南省调查，只有提级调查才有可能查明真相。褚朝新2023年8月31日

前晚在抖音直播，有一人留言说自己有冤屈，问能否出手相助。这类求助，2010年—2020年十年间几乎每天都有，最近两年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少了一些，但偶尔还是有。最近开始玩抖音直播，基本没有固定的主题，第一次在直播时遇到有人求助，不免要科普一些过去用文字强调过的一些原则，比如几种不会管的情形。第一种是事主遇到麻烦来求助，开口就是钱，“有个事想请你曝光一下，开个价”。我特别烦这种觉得任何人都是可以用钱收买的人。退一万步讲，我若真要是收钱写东西，你们开的那点价码我根本看不上。我若是为了钱才写那么多打抱不平的事情，头发早就被剃光又长出来又剃掉几轮了。对于一个长期在媒体工作的正经写作者来说，写作的冲动主要来自以下几个方面：第一，你说的事情有传播价值也适合在当下的传播环境传播；第二，你遇到的事涉及公共利益，即便冒点风险可能也会写；第三，你是我的亲戚朋友同学熟人，我出于人情可以帮忙。若是真的遇到麻烦了，不要用这种试图收买的方式试图引起关注，多花点心思想想如何说服我关注你的事。所以，与其谈钱不如想想你的事情是否有传播价值、是否符合当下的传播环境、是否涉及公共利益、是否与我有现实相关的人情联系，其他的，真的不必考虑。过去多次强调，这十年，帮助过很多素不相识的人，从来都不是为了钱。实事求是地讲，有些人得到了帮助后也曾设法通过一些形式表示感谢，比如请喝酒、送礼物或别的形式，但当初出手真的不是为了这些回报。在2020年11月出版的随笔集《我，其实还想进步》（点击文末阅读原文即可进微店下单）里曾写过：帮到了你，不必觉得我有恩与你；没帮到你，也莫苛责我，个人能力有限……这些话，是心里话，不是装。干了十好几年的记者，有些事不站出来说话，心里过不去。如今，则常常心有余力不足，勉强不得。第二种，开口就是激将法，“我有个料，你敢不敢写？”过去，遇到这样的开场白一般会秒回：不敢。现在，学圆滑了，遇到这样的挑衅一般不回，直接忽略，不留话柄。作为一个求助者，你要摆正自己的位置，不要耍小聪明，要学会尊重可能会帮助你的人。我虽然十多年只是个记者，但见过的人、走过的路、遇过的事，比一般人多，向来不吃激将法这套。前不久我还引用过鲁迅先生的一句话表达一个态度：不管你说的敢不敢那事是否真的有那么严重，我“不上诱杀的当”。第三种，自己的事自己不努力，坐等别人出面，还有的人只想把别人当枪而自己躲在后面，“我在体制内，不便出面”，或者是“我不能自己公开站出来，怕被报复”。这样的人，过去也会愤怒地怼他几句，如今也基本直接忽略。自己的事情，自己先想办法，等你穷尽了你能力范围内的所有社会救济途径，比如逐级信访、依法诉讼、举报、实名网络发声等，还不能解决问题而你确实是受到了莫大冤屈，那你可以考虑找媒体或者其它有影响的自媒体。第四种，经济纠纷我一般不介入。经济问题，我不太懂，不懂而随意跨界发言，很容易说外行话，个人丢面子事小，影响曾经干了十几年的行业的整体形象事大。正在直播间说这些常识，求助人发话了：你这是在教育我吗，你不就是个湖北大学毕业的吗？似乎我若是清华北大等学校毕业的就可以教育他，是湖北大学毕业的就不能教育他。哈哈，求助于我，不介意我是湖北大学毕业的，被我说了两句就介意我是湖北大学毕业的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不能以学历、出身这些挑剔别人，这是做人的基本常识，遇到了“冤屈”都没有能教育他脑子清白一点，尤其是对他正准备开口求助的人，还如此势利，这样的人真的是不值得帮。以前遇到这样的人，一般会回他一个字，但如今心态也平和了，不跟他们过多纠缠就是了。不得不承认，这两年写得少了，原因很多。上周参加一个饭局，桌上有个第一次见面但看过我很多文字的人说：褚朝新，你没有以前勇敢了。这话没错，我确实没有以前勇敢了。不仅我自己没过去勇敢了，出门讲课还经常提醒听课的年轻人和新手们：学好手艺，但也要学会保护自己，不要做超出自己承受能力的事情。江湖越老，胆子越小，这话也写进了我的书里，诸君可去看一看。2023年7月18日

6月7日，四川大学2020级硕士研究生张薇发布视频称自己在广州地铁8号线疑被一大叔偷拍，虽然事后证明该男子没偷拍，但张薇仍发布视频对男子进行言语攻击，称其为“猥琐男”，并暗示对方可能是惯犯等。没有证据证明对方偷拍了自己，但张薇利用自己在网络上的话语优势公开攻击不怎么上网的中年男子，此事在网络上引起了极大的网愤。6月21日，四川大学通报：经查实，该生存在违反大学生行为准则和学校教学管理规定的行为。考虑到该生公开道歉，经调解后取得对方谅解，双方达成和解，本着教育与惩戒相结合的原则，学校依据《四川大学学生纪律处分规定》，给予该生留校察看处分；依据《中国共产党纪律处分条例》，给予该生留党察看处分。此外，学校对该生推荐免试研究生的接收过程进行了核查，未发现违反国家和学校相关规定的情形。综合研判整个事件，我个人觉得该校对她留校察看、留党察看的处分是恰当的。有些人觉得处分太轻，甚至有人直接在网上喊话要求川大开除张薇。这种激烈的情绪，让人看了有点心惊。不管是谁，不管是男是女，违法也好犯罪也罢，他们受到的惩罚应该与他们造成的危害对等，不能重罪轻罚也不能轻罪重罚。首先我们看被张薇指控偷拍的男子，他无辜被冤还被张薇在网上发视频公开指责，肯定受到了伤害，所以其子邓先生得知事情原委后要求张薇公开道歉。被拒后，邓先生报了警，在压力之下，张薇被迫道歉。随后邓先生公开发声，表示自己一家已经原谅了张薇，希望学校不要开除她，不想影响她太多。从受害人的反应看，张薇在网上发布视频客观上肯定伤害了中年大叔，但中年大叔不上网，如果不是其子邓先生看到视频根本不知道自己遭张薇“网络谴责”，虽然张薇的公开道歉是被迫的，但她对邓先生的父亲造成的伤害应该不大，否则邓先生一家不会那么轻易原谅张薇。而对张薇应该受到什么程度的惩罚最有发言权的是受害人一家，而不是那些重情绪轻事实的围观网民。我们还应该看看张薇目前受到的惩罚与其所犯的错误是否匹配。首先，张薇的籍贯、姓名、身份、容貌等完全公开了，网络上对她的批评和包括但不限于学术造假的各种质疑给她肯定也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和精神负担。随后，她实习的公司宣布跟她解除实习合同，又被川大留校察看、留党察看。显然，社会自发对张薇的惩罚肯定不会就此结束，未来一段时间里她还将继续接受来自社会的惩戒。即将毕业找工作的她，个人信息已经几乎全部公开了，将来找工作、找到工作后必然还会因此事遭遇很多她意想不到的惩戒。这样的惩罚，与她犯下的过错是对等的，对一个即将毕业找工作的在校学生来说已经算是相当严厉了。我们不能代替受害人原谅施害人，也不能在施害程度有限、受害人已经自发原谅施害人的前提下代替受害人要求给予施害人超出法理框架的惩罚。回头看前不久发生的记者采访被殴打事件，殴打记者的当事警察仅仅是被治安拘留、应承担相应责任的地方官仅仅是被免职，这就不符合罪责相当的原则。如果殴打记者的是普通的老百姓，那根据记者的伤情依法治安拘留是没有什么可争议的，但警察作为执法人员，知法犯法、执法犯法，依法依规都理应受到更严厉的处罚，免职和治安拘留显然太轻。如果当时的网络情绪像在校学生张薇犯错这一次这么激烈，对社会的进步恐怕才更有意义。网络时代我们当然要听取并重视网络上的声音，但不能被其左右，遇事应冷静，多设身处地换位思考一下，何况网络上的声音常常并不理智，甚至很多时候欺软怕硬，越来越多的网络情绪尤其是“网怒”对社会治理已经失去了参考价值。2023年6月21日本文首发百家号“褚朝新”

最近连续受邀，先后去湖北民族大学文传学院、湘潭大学文新学院、中部某省某媒体和湖北省市场监管培训中心组织的餐饮企业安全总监培训班讲课。这个讲课的频率，恢复到疫情之前的水准了。​​​去年十月，在香港中文大学新闻传播学院驻校访学期间，我也做过几次规模不大的讲座，讲座上曾公开说，“报纸已死”。很多人于是不解，既然“报纸已死”，为什么还在讲新闻业务？其实，我不仅说了“报纸已死”，还说了“新闻长存”。我说的“报纸已死”也不是具体指向报纸，随着传播技术的进步，所有不能生产新闻的媒体机构和平台都已经在读者心目中死掉了或者迟早会死掉，但是新闻是一直都存在的，每天都在发生，甚至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只是被写出来的新闻不那么多了。正是因为坚持认为“新闻长存”，所以2002年大学毕业步入社会至今已经20多年，不管是当初在媒体工作还是现在赋闲，一直都还在学习和琢磨新闻业务，也经常在高校、媒体做专题讲座交流新闻业务。前不久，我还去淄博实地走访，然后写了一篇五千多字的长文，在今日头条和百家号上都是10万+的流量。百家号还专门约了一个千字的评论稿，也是10万+。两天生产出3条10万+，证明这些年的业务追求并不是纸上谈兵，我仍能实战。媒体的现状，大家都有目共睹，我离开媒体赋闲已经四年多，但对新闻业仍抱着希望。新闻遍地的时代，不管当下能不能操作、能怎么操作，我们都不能就此放弃对新闻的期待，不能放弃对真相、良知、公平和正义的期待。这个社会，总要一步步朝前走的。如果我们把视野局限在当下的三五年甚至一二十年，可能暂时看起来不那么乐观，但我们这一辈子不止一二十年更不止三五年，我们一辈子还很长，不能因为这三五年一二十年就不去考虑将来几十年的事情。这个社会，也不止我们这一辈，还有下一辈下下一辈……有些事情现在不能做，不等于将来不能做。写新闻是本手艺，手艺需要传承，有手艺也饿不死，所以手艺要经常练才行。如果我们不持续保持对新闻业务和新闻专业的追求，不去经常练习和琢磨做新闻的方法技巧，不去经常思考新闻价值、不去讨论新闻的伦理，将来可以专业而相对自由地写新闻时，只怕会写的人没几个了。